藏在雷声和呻吟声中的还有重物摩擦过地面的声响。
孟芷默默离那片阴影远了点,她收拢裙摆,整个人缩成了细细的一条。
曾经看过的许多个欧美恐怖片轮番在心中上映着。
小巷、雨夜,持刀的怪人和破碎的尸体。
恐惧如同雨滴狠狠敲打在她身上。
孟芷小心挪动着步子,祈祷着愈发大的雨快些停下,好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天总不遂人愿,她越紧张,这雨就越像是在逗弄她,一刻也不停。
“嗬嗬……”
伴随着沉重的如同破风箱的喘息声和身体的拖行声,一只被水泡得浮肿的手从墙后的阴影中探出。
吧嗒。
五指张开,牢牢扣到了红砖墙上。
这只手离孟芷很近,近到她甚至能看清指甲缝里深陷的泥垢。
混合着雨水都冲刷不净的血色,生生刺进她的眼中。
“啊!!”
孟芷捂嘴惊叫,她退无可退,只能踮起脚尖死死抵住背后的墙。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盖在那只手苍白的指节上。
“嗬……谁?”一道男声穿透雨幕,断断续续道。
如果不是发不出准确的音节,那这个声音本应该算得上是好听。
他又剧烈喘着气,从被攫住的喉间发出低语,“可以……可,救,救我……”
如擂鼓狂跳的心脏安定了一瞬,紧接着更加猛烈地跳动起来。
原先恐怖的猜想没有成真,那不是什么鬼怪或者是怪人。
可现在的情形更加不妙。孟芷意识到,那或许是一个浑身泡在雨水里的将死之人。
孟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裙摆从他的指节上拿开。
雨夜闷热又潮湿,他指尖粘连的液体粘在白裙的裙摆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黑色的丝线。
“你是谁?”
听到声音,倒在阴影里的人才像是如释重负,那只死死扣住的手跌落下去,在墙上蹭掉了薄薄的一层皮。
没等到他的回答,孟芷谨慎地沿着墙角向阴影处走。
那只浮肿的手落在光亮处,她小心地探出头,视线缓缓落在地上。
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脸朝着地,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衬衫,戴着块名贵的腕表,身材修长。
如果这是个晴天,他站起来,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孟芷的手指松了又紧,半晌才颤巍巍地将食指伸到他鼻尖下。
还有微弱的呼吸,很凉。
打电话,叫救护车。
孟芷第一时间就这么想着,伸手就要去摸手机。
什么都没有。
她穿着条一体的连衣裙,没有口袋,就连挎包也没有背。
地上人的动静越来越弱,孟芷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
她蹲下身,伸手就要将他扶起来。
但倒在地上的人身子比铁铅还沉重,孟芷使了浑身的劲儿也拖不动他。
急促呼吸几下,孟芷眼眶一酸,竟然差点就这样急哭。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她双手胡乱在白裙上擦着,想将手上沾着的泥泞的水蹭干净。
一抹鲜红从视野中闪过,孟芷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迟滞地移到自己的身上。
入目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被她凌乱地涂抹在白裙上,一道又一道,像铁杵狠狠撞上她的脑袋。
垂头,孟芷这时才看清,地上积压着的哪里是什么泥水,分明是一滩从他身体里流出的浓稠的血液。
在此之前,孟芷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身体里可以有这么多的血。粘稠,不同于雨水的淅沥,流动时像被打翻的颜料。
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男人喉管上被破开的洞里往外流。
眼前闪过道道黑线,孟芷抖着手,捂住他骇人的伤口。
温热,不同于这个寒冷的雨夜,竟然让她汲取到了温暖。
可孟芷知道,这温暖流动的液体,其实是一个人不断逝去的生机。
她松开一只手,“撕拉”一声撤掉自己的裙摆,将白色的布条裹在伤口的地方。然后用尽浑身的力气,把男人拖出了那片被雨敲打的阴影。
“你坚持住,我去找人,去找人救你。”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像是要扯住她的衣角。
孟芷没注意到这些,她站起身,奋力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跑去。
雨迎面飘来,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孟芷听到了汽车急刹的声音。
.
再次有意识,孟芷首先嗅到的就是股浓烈的香烛味。
四周安静的可怕,时而有一两声不真切的恸哭声。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撞得她一个趔趄。
孟芷睁开眼,入目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黑色的西装与长裙,每个人手上都捧着白花。
他们缓慢走到正中心的被花圈围起来的那处,郑重地鞠躬,将手中的花放在黑色的高台上。
孟芷被人流裹挟着向前走,最终停在了祭台旁。
一张黑白色照片被簇拥着,端端正正摆放在中心。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带着金丝镜,笑起来很斯文。镜片后的眼睛虚虚看着外面,眼睑垂下,又多了几丝阴郁的气质。
很奇怪,这张照片明明不带颜色,可孟芷去看时,却看到他的瞳仁。
那是种很深邃的蓝,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孟芷将手中捧着的花放下,又后退一步,深深鞠躬。
站在一旁的夫人头戴黑纱帽,身材妙曼,时不时抬手碾过眼角。
她向着孟芷轻轻点头:“谢谢。”
后面的人再次拥挤上来,孟芷挪动步子,顺着人流走向了一旁的空地。
人潮熙熙攘攘,偶尔交颈低声谈话。
“哎……真是可惜了,他还那么年轻。”
“是啊,本来该是个优秀的继承人,前途无量。”
“谁知道竟然自杀了,还是那种方式……”
“割喉?真是对自己下得去手。”
自杀?割喉?
听着这些人的交谈,孟芷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葬礼。
这场葬礼的主人,就是那个倒在地上的年轻男人,那个让她浑身染血的人。
“他真的是自杀吗?”
孟芷不自觉问出声。
走在前面的几位西装绅士脚步一顿,随后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眼神直勾勾盯着孟芷。
被硬生生钉在原地,她的身后莫名出了层冷汗。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几位绅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是啊,是自杀。”
“是自杀呀,不然呢?”
不,他明明是被人杀死的。
他倒在肮脏的泥里,伸出手和她求救过。
孟芷想大声反驳,可是话语却被堵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她只能皱着眉认同他们的说法。
绅士们转过身,继续慈悲地感慨着。
孟芷垂着头,错开人流离去。
嘈杂渐渐远离,她靠着棵树,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你也来了?”
一道低雅的男声响在耳边,孟芷一惊,下意识抬头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是个高大的男人,鸦灰色的衬衫,笔直的长裤。孟芷扬起头,逆着天光眯眼打量着他。
首先看见的是冷冽的下颚,紧接着是薄唇、峰鼻,他低头,一双带着戏谑的眼就这么直直对上了孟芷的。
很熟悉,孟芷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是谁。
雨夜、巷口,那个死去的男人。
白满意的看到眼前的女孩睁圆了眼,嫣红的唇开合着,朝着他的反方向退后几步。
他弯腰,狭长的双眸轻轻眯起,“不记得我了?”
孟芷此时已经震惊得不行,她迅速回头看了眼花圈中心的遗像。
一模一样。
“你,你不是……”
白直起身,几步走到另一边,挡住那处哭丧的花圈。
“是啊,瞧他们哭的那样儿,没几个真情实感的。晦气。”
他丝毫没觉察到一个已死之人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上是多么离奇的一件事,反而还颇有兴致的对这场葬礼指指点点。
“还用我最讨厌的朱顶红做花圈,真是懂得怎样侮辱人。”白感慨道,“也就只有你了。你来,我是高兴的。”
孟芷渐渐从眼前发生的事情里缓过神来,半晌才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挤出一句话:“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吗?”
“嗯?”白歪着脑袋,一副好奇的模样,“什么意思?”
经他这么一问,孟芷一直凝滞的思绪才终于被打开。
远处洁白的尖顶教堂,教堂顶上时不时掠过的白鸽和隐约看清的欧式建筑。
还有眼前这人优雅深邃的五官轮廓。
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孟芷:她已经来到了重洋之外的某个国家。
所有都太不符合常理,深呼气,孟芷转身就要离开。
白:“你去哪儿?”
孟芷没有回答,她闷声往前走着,权当这一切全是她幻想的产物。
被花簇拥的拱形门就在前面,只要越过它,自己就能离开这个奇怪的,见鬼的葬礼。
这么想着,下一刻,一道身影就挡在了她跟前。
孟芷反应过来想刹住脚步,可来不及了,她直直撞进白怀里。
结结实实的一下,震得她脑门生疼。
孟芷揉着额头,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不是鬼吗?”
白也很懵:“我不是鬼吗?”
一人一鬼就这么站在拱门下面面相觑。
孟芷:“你跟着我做什么?”
白看起来很委屈:“我也不知道。”
话落,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不是假的,于是迈步倒退着向后走。
大约走了三五步的具体,他的身体就像被控制住般在原地晃了晃。
紧接着,他不受控地向前迈步,停在了距离孟芷两步远的地方。
“看到了吧,我只能跟着你。”
孟芷蹙眉:“为什么?”
白耸耸肩:“不知道,也许是你那天晚上‘救’了我?所以冥冥之中的力量救让我变成鬼来到你身边。”
“可你还是死了。”孟芷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交谈声,“我没救得了你。”
没等白再回答,身后忽然响起阵高跟鞋击打坚实草坪的声音。
孟芷回过头,首先看见的就是顶巨大的黑纱帽。
是那个站在花圈旁的夫人,她轻轻垂首,语气轻柔华贵:“这位客人,追悼会要开始了,怎么还一个人站在这边?”
温温柔柔的语调,但是带着毋庸置疑的态度。
孟芷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白。
“您在看什么?”
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什么没什么。”孟芷摆摆手,“只是来这里换换心情,很快就过去。”
夫人点头:“我知道,您是白最在意的朋友,那天他在那里自杀,一定把你吓坏了……”说着,她语气哽咽起来,垂首掩住眼角,“他前途光明,一定是一时间想不开这才……作为他的母亲,我真的,真的很痛心……不过逝者已去,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夫人,您节哀。”
孟芷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夫人,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这样晕了过去。
夫人拉住孟芷的手站稳了:“谢谢,自从白走后,我常常能在梦中见到他的身影,如果上帝慈悲,能够让我再见到他,就算死,那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孟芷听得眼睛一阵发酸。
她抬眼看向沉默的白。
对方此时并没有感动的迹象。他抱臂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几秒后,唇角上扬,变成了讥讽的笑。
仿佛这番话是什么世纪大笑话一样。
夫人趴在孟芷的肩头哭了一阵,等管家跑来叫她后,这才用手帕按了按眼角,道了谢转身离开。
离去的背影纤细,让人不自觉能共情她的悲伤。
孟芷叹息道:“你母亲对你……”
“她不是我母亲。”他走到孟芷身旁,紧紧盯着夫人的背影,“她只是个演技精湛的演员罢了。”
“就连悲伤也会作伪?”
白沉默着,忽而讽刺地笑了:“是啊……她说我是自杀,你信吗?”
他垂眸,静静等待着孟芷的回答。
白的眼神一刻也不曾转动,不肯错过孟芷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孟芷:“当然不信,一个人怎么会以那样残忍的方式自杀。除非……他是个变态受虐狂。”她故意刺了一句,紧接着回视白,“可他们都说你是自杀的,我不信,因为一个自杀的人是不可能向我求救的。”
白神色一滞,脚下动作慢了,和孟芷错开了半步的距离。
耳边的哀乐声愈发大起来,他垂着眼睫,悄声地跟在孟芷身后。
孟芷仍旧穿着他们初见时身上的那条白裙,在一片灰暗的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
就像那天的雨夜,一望无际的黑色雨幕下,她的身影如同误闯人间的天使落在他的身边。
.
追悼会上讲了些什么,他们谁都没有认真记。
无非就是些缅怀人的官话,真不真情的不知道,假意倒是有不少。
装模作样的默哀环节和又臭又长的致辞环节,孟芷听着身旁的白时不时尖锐的点评,最终只记住了一段关于他身世的话。
家族上任掌权人的遗子,唯一正统的继承人,从小生长在一种极为严苛的环境下,导致他的性子沉闷寡言,家人们的关心落在他耳中并不算什么好话。作为继母,他的母亲也一度为这件事感到棘手。这种情况日渐积累,最终造就了今天这样的场面。
白的自杀,是家族中每个成员都不愿意看到的一件事。
大家都在为他的离去而感到悲痛,除了死者本人。
他本人此刻正跟在孟芷的身后,随着人流一起离开。
从黑灰色的人流分离出,孟芷站在异国的街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那天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两道声音同时问出,孟芷看着白,顿了顿:“你先说?”
白别过眼,右手插在兜里:“我不记得了,当时有意识的时候其实已经离死不远了。”
“他们说我是自杀的,其实也算不上没有依据。”他沉默一瞬,“活着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态算不上好,一直在吃药,有时候浑浑噩噩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事情……说不准真是那天一时想不开,用小刀把自己喇开了吧。”
孟芷看着如倒豆子般往外说话的白,觉得他的母亲对于他“沉闷寡言”的性格概括有些偏差。
白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往旁边一倒,靠在了根电线杆上。
“活着的时候,总感觉干什么都没意思,现在死了,没了束缚,精神反而还松懈了。”
他侧眼看着孟芷卷翘的睫毛,补充道:“那天我死了,但是又感觉是重新活了一遍……新生?我是这么认为的。”
孟芷:“所以你变成了一只鬼,就是为了好好‘活’一次?”
“或许吧,当鬼也挺好的……该你说了。”
“我?”孟芷歪着头思索了片刻,随后表情茫然,“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睁开眼就在那里,为了躲雨?然后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可吓我一跳……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
“那看来你真的是天使了。”白弯腰凑近她,一只胳膊虚虚地搭在她的肩头,“忽然降临来拯救我,不就是天使?”
孟芷扯下他的手,并不想搭理这只胡言乱语的鬼。
“行了,现在迫在眉睫的一件事是——我们要去哪儿?”
白:“你没有住的地方吗?”
“有啊,但是不在这里。我的家离这里得十万八千里,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东方。”
白煞有介事地点头:“原来是来自东方的仙子。”然后在孟芷将要瞪他的前一刻转了口风:“那去我家吧,朗伯街3409号。”
孟芷疑惑问:“可是你本人已经……还要去你家吗?”
“没关系,那是我自己私下购置的房产,没有几个人知道。”
孟芷点点头,抬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开车的是个亚裔师傅,看见孟芷自觉遇到了同胞,一路上用乡音聊了个不停,等到下车时还特意抹了零。
走到朗伯街3409号门口,孟芷从一处被花草掩盖着的方盒中国取出了备用钥匙。
这是户不大不小的房子,爬藤缀着花草缠满了锈迹斑斑的铁门,屋外的墙皮也不知是用了多久,风吹雨淋后变得坑坑洼洼的,伸手一碰就能掉下来好大一片。
孟芷推开门,换掉鞋子赤脚向屋里走去。
里面有些乱,但没有灰尘很是干净,厚重的窗帘全都被拉起,她走到床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
光照进来,让原本昏暗的厅堂明亮起来。
屋里生活痕迹很足,凌乱的餐桌上甚至还放着半块没有吃完的牛排,此时已经冷了,散发着不好闻的味道。
“吃不完怎么不丢掉?”
孟芷说着,将剩下的半块牛排端进厨房倒掉。
盘边黏腻的触感让人很不好受,她在厨房里找了一圈,没发现有洗手的地方,于是回身问白:“你家的卫生间在哪儿?”
自从进了房间,白就变得异常沉默,他抬手指了个方向,又默默不说话了。
孟芷没管他,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此时她只想快些洗掉手上沾着的污渍。
用胳膊肘打开门,孟芷回身进了卫生间。
里面没开灯,有些黑。她拧开水龙头冲洗着自己的手。
鼻尖若有若无地传来阵阵甜腥气,很熟悉,但孟芷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她也没在意,洗好手就要转身出去。
可白此时却挡在了门口。
他眼神晦涩地盯着卫生间里,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让他不舒服的景象。
孟芷推了推他,没推动,于是转手打开了电灯开关。
“唰”
卫生间里被照亮,她这时才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景象——
血迹,大滩大滩的血迹,几乎染红了所有的地砖,墙上喷溅的血迹一直蔓延到天花板。
它们已经全部干涸了,可即便如此还是散发着腥甜的气息。
孟芷刚才洗手时,正好赤着脚踩在了血迹最浓厚的地方。
此时那处被她的体温融化,隐隐有了流动的迹象。
脚底沾满了不属于她的血液,孟芷微微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倒退几步。
然后撞进了鬼的怀里。
很硬、很凉,听不见心跳声,就像一堵冰冷的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都是你的?”
白轻轻“嗯”了一声。
孟芷深呼吸,血的味道不断刺激着她的鼻腔。
仿佛看到在那个夜晚,正在享受晚饭的白忽然被闯入的暴徒封住了口鼻。他们顾不上精确的作案,拖着他一路来到了这个黑暗的小房间里。
被杀的感觉很痛苦,锋利的刀刃只一下就划破了他的咽喉。
很凉,风呼啸着从一个破开的口子里灌进去。紧接着,一股股暖流就顺着脖子往外流,身体里的暖意也随着这个豁开的口子流失。一种比溺水还要窒息的感觉涌了上来,他想剧烈的咳嗽,可嗓子里却只能发出破风箱一样的抽拉声。
被划开的地方很痒,白想伸手去抓,可那个杀他的人却粗鲁的揪住他的手,像拖垃圾一样将他从这个房子里拖了出去。
很痛,很绝望,但没有人能救他。
前二十年的人生里,他一直渴望着被爱,可如今,他却像一袋垃圾,被人丢在了肮脏的雨夜。
眼前的景象可怖,可孟芷却并没有觉得害怕。她只是轻轻掩住了嘴,鼻尖泛起酸涩。
她转身,给了白一个拥抱:“很疼吧。”
被抱住的男人身形明显一凝,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盯着她头顶的发旋看了好一阵。
白轻轻颤抖着手,弯腰搭在她的腰间。
“不疼。”
阳台上,一盆被精心种植的朱顶红开得正艳。
#朱顶红的花语:渴望被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白(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