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被打扫好的餐桌上,孟芷伸手拨弄着刚从阳台上搬下来的朱顶红。
全因为白,他说要她好好照料她的花,于是孟芷就好心的帮他浇了水。
“你不是说最讨厌朱顶红?怎么家里还养着一盆。”
白:“是讨厌,但有时候又喜欢。”
“你这个鬼还是挺奇怪的,先不说这些了,谁杀的你,真的没有印象了吗?”
白摇摇头:“没有,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我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孟芷又叹气:“真的,你家里那些人肯定是没来过这里,要是让他们看到这些血,谁还敢昧着良心说你是自杀的。”
“只要想说还是会有无限的理由的。”
白看着孟芷的侧脸,没忍住伸手碰了下她的睫毛。
孟芷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躲开:“你干嘛。”
“没事,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
“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呢,我现在很合理的怀疑,你之所以变成鬼就是因为谋杀被别人说是自杀,所以有怨气,才会一直滞留不肯离去。”孟芷拍拍他的肩膀,“这很好办,我帮你找出凶手,然后你就安心去投胎吧。”
听到这话,白挑挑眉,向后靠在椅背上:“都行。”
“都行?”
“其实我感觉现在这样也蛮好的。”他站起身走进厨房,“饿了吗?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听他这么问,孟芷这才感觉肚里确实空空,她随便回答着:“都可以。”
这话落下,厨房里就传来噼里啪啦厨具落地的声音。
孟芷几步冲进厨房,就看见白正像做错事一样站在摔碎的碗筷中间。
“抱歉,我忘记我已经不是人了。”
经他这么一搅和,在家吃的想法算是落空了。
孟芷从橱柜里翻出白的存款揣进兜里,她穿上鞋,在地图上找了家评分最高的餐厅就要去。
一人一鬼刚出门拐过一条街,就看见两个壮汉,带着黑墨镜和口罩径直往白家里的方向去。
孟芷停下了脚步。
她靠在墙角,探头往那个方向看。
那两个壮汉也不管屋子里有没有人,用一种极其熟练的手法撬开了门锁,动作很快的进了房,没多会儿,两人就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出门。
“房间里有手提包?我刚刚怎么没看见。”
“看起来是挺重要的东西,但是我记不清了。”
孟芷此时也不吃饭了,她看着两人上了辆车,连忙招手拦了辆出租:“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还想多问几句,下一秒,一沓厚厚的钞票就递到他手里:“这是报酬。”
司机亮眼放光地点点头,油门一踩,“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不近不远的跟在了那辆车后面。
两车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之前办白丧事的那个地方。
壮汉下了车,走进一条不起眼的小路里。
孟芷下了车,也不着急跟进去,站在路的另一面盯着。
大约半个钟头过去,那两名壮汉才又从小路里走出原本提着的手提包也换成了一个更大的蛇皮袋子,他们随手打了一辆车扬长而去。
孟芷并没有急着去跟上他们,反而继续站在原地等着。
没多会儿,一道带着黑色纱帽的熟悉身影走了出来。
很熟悉,是白的母亲。
她提着手提包,步态聘婷。
孟芷此时动了,她走了过去,碰见夫人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招呼:“夫人,好巧,你也还在这里。”
夫人露出笑:“怎么还没有回去?”
孟芷脸上流露出悲伤:“一想到白就这么离开了我的世界,我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阵发痛。我想在这里多走走,好像能感受到白就在我的身边。”
“有心了。”夫人伸手握住她的,“现在天色也晚了,不如去家里住一晚?”
“真的吗?不会麻烦吗?”
“不会的,我很欢迎你来。”
孟芷眼睛亮亮的,很惊喜的样子:“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一直都很想去他长大的地方看看。”
夫人但笑不语,一辆加长林肯缓缓停在了二人身边,夫人上了车,孟芷紧随其后。
他们坐在同一排,车里的空间不大,白也上了车,和孟芷挤在一处。
很挤,孟芷的裙角翘起边。
她双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尽力减少因为拥挤带来的不适感。
姿势有点奇怪,很快就引起了坐在一旁的夫人的注意。
夫人:“这是怎么了?”
孟芷回笑道:“没事,就觉得这样坐着比较舒服。”
夫人微不可察的皱眉。
她是贵族家的女儿,从小对于礼仪这一方面的要求可以说得上苛刻。如今见到孟芷有些“粗鲁”的作派,她有些看不惯,但碍于那是儿子生前的好友,自己并不熟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别开眼不再关注她。
司机开车很平稳,一路几乎没什么阻碍的就回到了他们的庄园。
一早就守在庄园门口的管家见车停下,抬手打开了夫人那侧的车门,托着她的手扶了下去。
夫人在车外站定后,侧头同管家吩咐着:“这位是客人,带她找个房间住下吧。”
管家点头应了,这才走到另一侧邀请孟芷进门。
庄园很大,有些欧式复古的格调,靠门的花圃里种着时令的鲜花,一簇一簇绽放着,爬藤顺着墙角往上爬,挽成一道道奇诡的图案。
正门很高很阔,需要一左一右两个人合力才能推开。
孟芷跟着管家进了门,穿过摆满了装饰品的走廊,最终停在了一件棕黑色的门前。
管家戴着惨白的手套,从口袋中取出一把铜制钥匙递给孟芷。
“孟小姐,今晚您就在这间屋子歇下吧……我想您会喜欢的。”
什么叫你会喜欢的?
孟芷没听懂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再想问时,管家已经走出去了好远。
最终是白解答了这个疑惑:“这是我曾经住的地方。”
“你的房间?”孟芷正在开锁的手一顿,“那我住进去……是不是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过这里了。”白冷笑一声,“说不定房间里的东西早就被他们扔得差不多了。”
孟芷深吸一口气,将锁拧到最下面,手上使劲儿推开了房门。
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清淡的灰尘味道,房间里确实是许久都没有住过人的样子,冷冷清清,桌上的东西也没什么人打理,此刻乱糟糟堆成山。
花瓶被人粗暴地推倒在一旁,瓶口处因为撞击碎掉了一大片。
白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他默默走到桌边,伸手就要捡碎掉的花瓶。
可是他现在触碰不到任何现实存在的东西,指尖落下,最终轻轻穿过桌上的玻璃渣。
孟芷回身扣上门,走到他身边:“在看什么?”
她伸手,擦过白的指尖,捡起桌上碎裂的最大片的玻璃。
没有光,但它仍旧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玻璃毛躁的边缘上有一道褐色的污渍,孟芷如今已经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那是什么——
干涸的血。
白站在桌边,也不出声,就这么站在房间中唯一没有光照射到的阴影处,迟滞着,仿佛陷入一种凝结住的思绪里。
顺着他的目光,孟芷看见了倒扣在桌上的牛皮本。
本子的封皮上落了灰,她拿起它,轻轻吹气将上面的灰尘拂落。
孟芷翻开了它的第一页。
1989.10.3
今天我的父亲死了,以一种很安详的姿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明明是那样一个健壮的人。叔叔来找我了,同时带来了一个女人,他告诉我那是我的母亲,一个被父亲养在外面,从来没在我眼前露面过的母亲。
她很漂亮,但我不喜欢。因为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厌恶是那么明显,我丝毫不会怀疑她会在某天找到一种办法杀了我。这种感觉我很熟悉,因为每一个见过我的人都会想杀了我——除过我的父亲。
叔叔让我叫她,我没叫,她笑着给了我一巴掌。
很疼。
1989.10.15
她住进了庄园,然后第一时间赶走了陪我长大的管家,并迅速找来一个新的代替。我的家变成了她的。
她说我现在已经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异类了。
我知道,她总有一天会除掉我的。
1989.11.10
在外人面前维持的体面总是那么脆弱。
她今天递给我一副破旧的刀叉,并宣言餐桌上从此再没有属于我的位置,我试图抗议,她再一次打了我。
1989.11.30
每个人都很不友好,包括我死去的父亲。
为什么要抛下我去死而不是带着我一起?反而将我一个人留下。
1990.1.13
他们喊着让我放手。
但我为什么要听从他们的,放了这个可怜的、年迈的、垂垂老矣的管家?
冰冷的人体内竟也会流出温暖的液体,这是我从没想到过的。
最终,我带着他的一节手指被关在了这间房里。
1990.3.22
他们的手段越来越多了,夫人找来了病院的医生,他说我得了病,紧接着高价卖给她一台机器。
真好笑,既然选择折磨我,为什么还要找这么多理由呢?
1990.9.10
我想我是要死了,已经很久都提不起精力来记下一些事了。
有个人偷偷送给我一束花,我把它养在玻璃瓶里了。
艳红的,很好看。
叫朱顶红,我想我会喜欢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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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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