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浦生的话一落下,闻一迅速举起双手,连带扯着他弟闻二的手也一起高高举起。
闻一见是段浦生,紧张的脊背放松下来,他扬起笑容,毫无防备的冲段浦生笑道:“哥!”
闻二无奈顺着他哥的力道举起手,正要回头继续观察刚刚发现的线索,却听段浦生冷意更甚,提醒他别回头。
“别回头。”段浦生的视线穿过闻氏兄弟两人,他提着手电筒往一侧偏离,光源直射走廊深处,陷入浓墨当中。
段浦生的面色很难看,仿佛身后真有什么灵异的东西窜了出来,闻二听话的没有回头,兄弟俩慢吞吞地走到段浦生身边。
闻一颤着声音说道:“哥,后面有什么东西?”
段浦生没有立即说话,他关掉了手电筒,细细感知周围的一切,随即立即转身,沉声道:“离开这里。”
三人迅速离开标本馆,头顶的LED灯不停的闪烁,脚下的影子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爬到墙上蠕动,直到临近太平间,那数道窥视感才缓缓消失,影子重新回到了脚下。
闻一再问:“哥,标本馆里有什么?”
“他们活过来了。”段浦生言简意赅,“以防万一,还是不要久待。”
闻二站到另一边,沉着脸抬头看段浦生,警惕问:“那我们现在是……”
段浦生颔首点了点面前的太平间,冷静道:“引我们到这里,进去看看。”
闻一瞪大眼睛,磕磕巴巴道:“太平间誒?!”
段浦生率先往前走,听到闻一害怕的话,他转头点了点头,反问:“有问题?害怕可以在外面等我。”
闻一立马跟上,不假思索道:“不,当然不。”
闻一不加迟疑的态度微微段浦生有些意外,但见他大步跟上又突然停下脚步,迅速在胸前画十字念念有词,他疑惑皱眉,满眼真的不解。
闻二收回在段浦生身上的打量,拧眉问他哥:“你在做什么?”
“祷告。”
段浦生抿了抿唇,半晌,才吐出了一句:“有点神。”
阴风刮过,段浦生握紧手里的手电筒,看向无声滑开的太平间大门,任凭浓重的消毒水也无法盖过那阵如同桥车经过凸起马路重叠的废气腥臭味,里面冷气开得很低,直接搜刮三人激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段浦生又是没找到开关,只能打开手电筒浅浅看了一圈太平间的样子。
正中央直接放置了一台不锈钢解剖台,血渍凝固在上面,台面中央已经有微微的凹陷,还残留着几滴湿漉漉还未凝结的血珠,白色地砖的缝隙可能是因为美缝做的不太好,已经嵌入牌暗褐色的血垢。
离解剖台最近的推车上摆满了手术器械,剪刀、镊子以及骨锯,刃口在手电筒暖色的灯光下亮反射出近乎温柔的弧度。
黑暗的太平间,闻一看不清路踉跄了一下,措不及防打开了一边排水槽里的水龙头,水声潺潺,手电筒的亮光往排水槽照去,经过一排冰柜停在了不断流出的红色液体。
排水槽的上边还贴着整墙的镜子,灯光反射,倒映出他们惊恐的目光。
三人不敢多看,段浦生绕过解剖台,停在靠墙的一排冰柜前,无数个金属抽屉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对他来说陌生的记忆,他抿了抿唇,看向侧面贴着的编号牌。
除却唯一编好、基础信息和管理提示,右下角还多了个突兀的一到七编号。
段浦生转了一圈,发现也不是所有的冰柜都有这个编号,有这个编号的更多是六和七这两个数字。
闻一指着编号牌的红色标签问:“这是什么?”
段浦生停在一台没关严的抽屉前,他头也不抬回答道:“没确认身份或者待处理待尸检的提示。”
他拉开那台长条抽屉,看到了里面的黑色裹尸袋,这里冷气实在开得很低,裹尸袋表面有已凝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他犹豫了一下,选择拉开那条拉链。
排风扇嗡嗡转动,冷风钻进骨头里结成冰渣,他重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明明昨才见过这人活着的面孔。
闻一凑过来看,被残肢吓了一跳后又好奇问道:“他是谁,重要吗?”
闻二也凑过来,他看了一眼编号牌,疑声道:“红色标记,还没被确认身份呢。”
兄弟俩各被敲了个板栗,段浦生抿唇道:“小孩子不要看了。”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段浦生拉好拉链,合上抽屉,迅速道,“当尸体还是去见主宰?”
闻一抿唇道:“什么意思哥?”
段浦生本不想解释,但触及闻一信任的目光,他还是道:“当尸体就是需要去手术室,那是个关键场所,肯定能找到他们的弱点。”
“主宰在二层某个放满黑匣子的地方,那个地方也存在交易,怎么选择看你们。”
段浦生停顿了一下,试图以说笑话的方式让两人放松警惕:“你们也可以分开,一人一个。”
闻一正要说话却被闻二拦下,闻二拧眉,惊疑不定看着段浦生,在对方坦然的目光下,他主动问:“你呢,你做什么?”
段浦生笑了下,用赞许的目光看向闻二,他道:“我当然和你们一起啊。”
他眨了眨眼睛,补充道:“或者我们一起去见主宰,就这么说定了?”
闻一再想说话,闻二将闻一拦在身后,他听见他弟说的话,全身直接僵住。
“哥,你原来是这样的吗?”闻二看着段浦生,难掩眼底的警惕,“你是谁,你要利用我们去找主宰的弱点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这也太随意了吧。”段浦生向兄弟俩逼近,一步一步把两个逼到角落,他俯下身关切道,“这才第二天誒,闻二你,很警惕嘛,挺好的。”
闻二撇过脸,想说些什么到嘴边却嗫嚅吐不出一个字。
“你们不这样吗?”段浦生反问,“你们组织进塔罗,越多后面,不会牺牲队友来保全自己吗?”
“哥!”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们有的是时间领会。”段浦生无奈应了一声,他嘘声提醒兄弟俩安静些,同时也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吗,没人能在人前装一辈子,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
他也解释道:“让你们去见主宰,不是让你们送死,虽然确实有算计你们的成分在,但更多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测。”
闻一轻拍闻二的手,转而安抚扣住,他小声道:“什么猜测?”
段浦生思索了几秒,坚定的摇了摇头,他语气温柔的厉害,对闻氏兄弟来说特别像平日里的段浦生,他温声道:“再没印证之前,还是不和你们说了,我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人,特别是严以茉这个小骗子。”
闻二闷声道:“你不他说我们怎么敢去。”
段浦生还是没回答,摸了摸闻二的头,说道:“这所医院,知道太多的人死得越快哦。”
“知道什么是狡兔三窟吗?我们提前出发。”手电筒的光经过每一个编号牌,他心中的猜测越来越逼近真实,他轻声道,“这是在引蛇出洞。”
闻二不问了,回了句:“我知道了。”
“心脏和大脑,无论主宰许诺了什么,都不要给,其余的,在保证安全的情况自己决定交不交易。”
段浦生垂眸,顿了一下,生涩摸了摸两人的头,给出承诺:“我保证,一旦你们有生命危险,我会出现接你们上来。”
排风扇在不停的转动,太平间被重新关上,他们到了那放满黑匣子的地方。
段浦生再一次来到这里,依旧觉得静悄悄,没有边际,明明标本馆和太平间都有一定范围的空间,但顺着路来着黑匣子房间,却跟鬼打墙似的难找到回去的路。
闻一小声道:“哥,回不去了。”
段浦生这次拿上了手电筒,不再是之前两眼摸瞎的状态,他打开手电筒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照去,望不尽终点,看不到顶端,放满黑匣子的货架成排放置,人类成了一个小黑点。
一阵又一阵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轻飘飘的,飘浮在空气里摸不到源头 。
“好疼,好疼,真贵啊……”
段浦生扭头锁定方向,找寻对方的身影时,他朝兄弟俩的位置看了一眼,冷问:“你们听到了吗?”
闻一诧异回:“听到什么?”
闻二动了动耳朵,面容严肃:“它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再次突然逼近:“你又来了。”
“我少了好多东西,还有好多,你们真健康,真好,我还可以和你们要一点点吗?”
段浦生摸了摸货架上的黑匣子,提醒道:“还记得我跟你们说的吗?”
闻二应道:“记得。”
段浦生转身,手电筒的灯光打在兄弟俩身上,他走过去拉起闻二的手,屈指在对方大的手心画了几道线,他再次道:“记住了吗?”
闻二点了点头。
段浦生对闻一道:“实在不行,一股脑往东,就是往你右手的方向跑,不要回头。”
闻一又点了点头。
段浦生立马关了手电筒,整个人陷入黑暗当中。
随着这个房间最后一丝光亮消失,那道声音越来越明显,甚至抖着声音开始啜泣起来。
昏暗的场地,段浦生重新见到了它,一夜除了段浦生,似乎没有其他收获,骨块摩擦的嘎吱,躯壳零零散散,一只眼睛三百六十度旋转艰难定在兄弟俩身上,接上的一只耳朵又有缺口,它僵硬的扯出一个算得上和善的笑容,伸手走向兄弟俩。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们。”
算得上完好的手掌停在他们面前,它轻声道:“我好想,好想回家啊。”
“你们两个可以帮我回家吗?”
段浦生距离他们越来越远,不等段浦生看清主宰的位置,对方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在他眼里,闷哼声稀碎,但他还是听到了,他停顿了几秒,慢慢摸索着走回兄弟俩的身边。
闻一闻二年轻的身体狼狈倒在黑匣子边,眼睛、耳朵、嘴巴还有一只手和一条腿,兄弟俩互相搀扶,两人都是奄奄一息的可怜样。
段浦生看了兄弟俩许久,沉默将闻二背在身上,一手捞过半醒的闻一,一步一踉跄的离开这里。
闻一眨了眨干涩无神的眼睛,总算体会到了严以茉当时的钻眼之痛,他这人就算在死神面前也有兴致开玩笑,扯了扯嘴皮子,朝段浦生道:“哥,你还是没变。”
段浦生喊了闻一的名字:“闻一鸣。”
闻一猛的抬头,坚定的头骨直接撞上段浦生的下巴,他应了一声,惊喜道:“哥,你记起来了。”
“那倒没有,病历上写了你们的名字。”段浦生嘶了一声,差点忘记要说的话,“我是真打算利用你们铺路,不要太信任别人。”
段浦生将兄弟俩在安全出口的门后面,他打开门往外面看了一眼,再将门合上,随后将章琮给他的牌塞进闻一手里,冷着脸道:“不出意外,会有人接你们。”
闻一抓住段浦生的衣角,不放人走:“哥,你去哪?”
段浦生闭了闭眼,调侃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好奇心害死猫?”
闻一不松手,回道:“不知道。”
段浦生没有办法,他蹲下身认真和闻一道:“乖乖在这里等着,明天见。”
“可能是乌斯玉接你们?”段浦生也不确定,他简单收拾了下,漫不经心道,“或者解长庭。”
他安抚的拍了拍闻一的手,转身即走。
闻一靠在墙上,认真道:“哥,你没变,就算我不认识老大,我还是会信你的话。”
段浦生没说话,他往楼下走,重新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不多时,安全出口的门被打开,乌斯玉的身影出现在兄弟俩面前。
“晚了一些。”乌斯玉检查兄弟俩的状况,紧张问:“你们还好吧。”
唯一清醒的闻一点了点头,他道:“姐你真的来了。”
乌斯玉弹指给了闻一额头一个板栗,她没有解释太多,往楼下看了一眼,将两人扶到轮椅上,命令几个闻一没见过的人推着他们上了电梯。
门被重新关上,楼梯间安静了片刻,继续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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