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绵绵,细雨滴落在护城河里,泛起阵阵涟漪。
我和阿紫喜欢在雨天,撑着油纸伞在河边走着看这座烟雨小城。
那天的城有点不一样,多了些兵马的戾气,从城门口溢出来。
我们在河边走着,一波士兵骑着马从城门闯了进来。
我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就要跌落河里。
我当时心里怕极了,这个天的河水冰冷,若是掉进去,怕是不只变成了落汤鸡,还要生场大病。
在我闭上眼睛迎接冰冷的时候,腰上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
下一瞬坐到了什么地方。
我睁开眼,看着下面的悬空,好高!
背后好像有人,靠着不是很舒服,很是硌得慌。
我扭过头,看到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军,他身穿紫金战甲,威风凛凛,脸却好看,比我们楼里的头牌还好看。
我一下痴了,没了反应。
少年将军扑哧笑了出来,在我眼前晃了晃手,调戏似的:“哪里来的小娘子,胆子这么小?”
目若朗星,双眼含笑,满面的意气风发扑面而来。
我垂眸,心中有些忐忑:“碧云居。”
“碧云居?是哪里?”
少年将军不是江南人,连碧云居都不知道,满脸的疑惑。
旁边有人给他提醒:“碧云居,江城第一青楼。”
那人的言语中有些嘲讽之意,看向我的眼神也满是揶揄和窥视,我被看的坐立难安。
“原来是碧云居的姑娘,长得好生俊丽。”少年将军仿佛没有听到士兵的调侃,爽朗的声音:“我叫华驰,驰骋疆场的驰,风华正茂的华。”
他爽朗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没有任何异样的眼光。
华驰,驰骋疆场的驰。
发冠的红缨随着阵风飞扬而起,脸上满是少年的张扬与恣意,他的未来必定如他的名字般在疆场上驰骋吧。
他将我稳稳地放于地上,随后策马远去:“驾!”
甲胄穿在身上,健硕的鬃马骑在□□,策马奔腾,两边的百姓纷纷为他们让出空地,他直奔城主府而去,刚才的那一幕仿佛只是我的梦境。
我怔怔地看着远去的少年将军,那是不同于我生活的炙热。
“阿好?”
阿紫的声音叫醒了我,她脸上满是担忧,在我身上来来回回看了三四次,确定我没有事情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
我拉住她的手,摩挲了两下,狡黠地笑着:“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她脸一红,往我手上一拍:“你这娃娃,倒是惯会打趣人。”
我俩拾起打落的油纸伞,去铺子买了单子上的东西,准备回去。
我要扭头看了眼那少年远去的地方,莫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我垂下眸子,敛去一眼的伤感,转瞬换了神情,将那将军抛之脑后,不愿去想那劳什子不可能的事情。青楼好玩得紧,江南烟雨我也着实爱,日子虽苦,攒些私房钱和小姐妹一起做身新衣服还是很惬意的,那少年将军的事情,属实只会增添无妄的烦恼。
我甩甩脑袋,将阿紫手上的担子分了一些过来,两个人挽着手回了青楼。
正门。
“客官,您进来坐坐呀。”
“客官,小女子可等您等的心痒痒了。”
“客官,里面请呀。”
......
姐姐们正在拉客,正门只有客人和拉客的姐姐们能走,我和阿紫回青楼都走侧门。
侧门是个黄绿漆木门,很小一个,但我们两人进去足矣,从侧门进去是后院,一些杂役丫鬟久在后院工作,清洗全楼的衣服,烧火房和为客人们做饭的厨房不在一处,囤粮也不在一起。
“阿红,阿紫你们回来啦。”见到我们推开门,正在后院浣洗衣物的青姐姐抬头叫道。
“嗯青姐,这是给你带的枣糕。”我偷偷把藏在袖口里的枣糕递到青姐的侧边口袋里面。
青姐的眼睛都亮了,一眨一眨得很开心,她搓着衣服更加使劲了,“你们俩也辛苦了,把衣服换下来,姐给你一起洗了。”
“不用了青姐,我前天刚换的,还不用洗呢。”衣服不能经常洗,容易坏,我们一年到头也做不了一身新衣服,所以一件衣服要穿好久,我听到青姐说要洗衣服,连连拒绝。
阿紫也婉拒了青姐的好意,听到我们的说话声,旁边的很多姐姐都悄悄拥了上来,看着我们从麻袋里掏出她们托我和阿紫从外面买的东西。
青楼里的人是不经常外出的,整日都得带在楼里,能外出的也就是采买的人,每两日都会出去采买一次,让大家也放个风,这样看老鸨也是个好人,碧云居里的都是好人,除了我那当初抛弃了我娘的爹,我遇到的都是好人。
我喜滋滋地从麻袋里面给姐姐们掏出她们喜欢的东西,她们喜欢我也开心,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滋滋的。
跟姐姐们分完东西,我和阿紫就将采买的物品带给了后院账房张先生。
他清点着这些东西,垫了垫重量:“你们俩个小家伙,倒是每次都不出差错。”
听了张先生的话,看来他很满意,我和阿紫笑盈盈地朝他讨了些赏头,揣在兜里离开了库房。
过了后院,离库房三里远的地方就是下人们住的地方,我们都住在那里。
穿过小径,我和阿紫从兜里的赏头里面拿出些吃食来,边走边吃。
“今天马上的是什么人,还蛮威风的。”阿紫嘴里堵得囔囔的,也不妨碍她碰碰我的胳膊,展开八卦。
她提到今天马上的人,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心猿意马,第一次见那么少年气的男子,不免得展开些姑娘家的妄想。
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莫须有的东西,嘴上却回着:“我哪知道什么人,大抵是个少年将军,好心救了我,未来不可能与我们没什么接触罢了。”
“我提了一嘴,你却回我那么多,也不知是这未来没有什么接触地话里添了多少的假意。”
阿紫朝我揶揄,眼角挤兑着,满满看笑话的样子。
“阿紫最讨厌了!”
我看着她的面容,有些恼羞成怒地朝她挥了挥衣袖,脸上不由得涨了红,热热的,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恼怒的缘故,大抵两者都有吧。
她侧身躲过,往前跑着,边跑边笑,让人好生气愤,她惯会揶揄我,等她什么时候有了心动的人,我必得好好嘲弄她一番,也不忘她天天拿我打趣。
我俩在后院追赶着,不小心撞到了主家的掌事,碰上了他的珍贵缎子。
我俩忙不迭地跪下,接连求饶:“郭掌事,奴婢不是故意的,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你俩个小的,吵吵闹闹成什么体统。”
“今天冲撞了我便是小事,若是冲撞了某些贵人,你俩人头都保不住!”
我和阿紫忙忙认错:“奴婢以后不会这样打闹了,求郭掌事恕罪。”
我们俩磕了半天,郭掌事见我们俩诚心认错,也是机灵聪明的,嘱咐了几句以后切忌在院内这样打闹,便离开了。
我和阿紫劫后余生一样地相互掺扶着起来,阿紫的额头已经开始泛红。
“没想到今天郭掌事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今天怎么跑后面来了,今天不是应该在前面当差的吗?”阿紫揉了揉自己泛红的额头,脸上露出疼痛的模样,“嘶,好疼。”
“大抵是将要出什么事情了吧。”我心里想到白天街道上平白无故冲出来的车马,不由得一阵心慌。
看着阿紫嘶嘶作吼的样子,我拨开她的手用嘴给她脸上呼了呼,这痕迹要是处理不好,免不得留疤,我不由得怨了几句:“你磕头磕这么实诚作甚,万一留了疤。”
阿紫和我一样自幼便在青楼带着,整个碧云居和我同年龄的也就她一个人,我们俩算是一起长大,衣服都是两个人换着穿,她受伤,我不免心疼的紧,连带着也有些怪郭掌事了。
“我没事,磕不出来实在的声音,郭掌事或许不会这么轻易放了我们,我便磕得实了点,我没事。倒是你,要护好自己,你长得好看,那可不能留了疤。”
“要那么好看做什么,像我娘......”
我娘是最好的例子,风姿绰约,长的绝美,又有一手勾人的能力,不然也做不了青楼的头牌。可这青楼看似对貌美之人有所有待,但我娘最后不还是被困于青楼,出也出不去。
还因为一个穷苦的书生落得个如今的下场。
我思及此,不由得又愁绪上了心头,心中略微苦涩,喃喃道:“在青楼中的女子全都身不由己,没有好看不看好的区别。”
我的声音太小,阿紫没有听到,她追问我说了什么,我说:“没听到便算了,高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扶着阿紫回了住宿的地方,从床头的小药箱里面翻出上次剩余的药膏,仔细地涂在阿紫的额头上,道:“你静置半刻钟,莫要乱动,每天三日一敷,不可以留疤。”
“遵命!我的桑神医。”她双手抱拳作揖道,活像一个武家子,我被她惹得阵阵发笑。
“好了好了,莫笑了,你过来,我给你也敷一些。”阿紫把我拉到她身边,也在我脸上点涂了些药膏。
额头上冰冰凉凉,怪舒服的,阿紫的手指触摸着我的皮肤,软软的,有些温柔,我不觉想,若是一辈子能这么幸福,便好了。
母亲虽然时常疯癫,却也有清醒的时刻,她有理智的时候,对我也是很好的。我和阿紫身上的衣服都是母亲缝制的,她还会给我们做一些外面买不到的点心,会搂着我睡觉,安慰我说:“你辛苦了,娘对不起你”。
有朋友,有亲人,在这方天地里面,被宠爱着,我那一刻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了,可是这世间变化,偏得上天爱捉弄人,也偏得这世事容不得青楼女子有好下场......
阿紫给我敷完,我们俩便被前面喊去帮工,今日不知怎的有些过于热闹,我在赶去前面的路上心里总是直犯嘀咕,但也没什么异常,便压下了心中的躁动,和阿紫一同说笑着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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