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易眠,名字叫易眠,人却燥的很,话多,嗓门还大。鹿意不喜欢这种咋咋呼呼的人,她觉得吵。
课间休息,前排那个男生和旁边人说了两句话,旁边人转过身看了眼鹿意,“她?”
那男生赶紧打了下旁边人让他闭嘴,随即转过身来,手肘搭在鹿意桌沿上,“同学,我叫林鸿淞,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学习什么的也好交流。”
鹿意整理笔记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他。男生长得不差,但也算不上好看,总之不是她的菜。
这种事早在之前的学校就遇到过无数次,但是那时候她心里只有余黎,所以全被她拒绝了。而如今处理起这种事来,也轻车熟路。
她语气很淡,“不加。”
男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被这么干脆地拒绝,他摸了摸鼻子,想再说些什么找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别这么冷淡嘛……”
“哎鹿意!”旁边的夏易眠突然拔高嗓门,一把搂住鹿意的胳膊,截断了男生的后半句话,“你看你看,这题老师刚才讲的啥意思啊?我没听懂!”她指着练习册上一道并不算难的题,挤眉弄眼。
鹿意瞬间领会了她的用意,配合地低下头,看向她指的地方,“套用公式就行了。”
“公式?我不记得,你教我。”夏易眠装傻。
鹿意拿刚才整理的笔记给她看,铺开草稿纸就开始教她。
那前排男生看着凑到一起的两个脑袋,以及鹿意明显不想再搭理他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悻悻地转了回去。
夏易眠冲鹿意眨眨眼,压低声音:“漂亮妹子,开学第一天就有勇夫了。不过你放心,有我在,包不让你被骚扰。”
鹿意看着她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笑着说了声谢谢。这个同桌,虽然吵了点,但好像……还不赖。
她拒绝那个男生,原因很简单。不是故作清高,只是那男生太普通了,挑不出任何记忆点,再者,亲自送上来的,廉价,这点更是踩在她雷点上。
被拒绝后,林鸿淞很识趣地没再找她。
总之,这个上午,依旧平静,且无聊。
然而,这份平静在当天下午就被打破了。
上午发了课本,下午也基本上没课。自习课上到一半,教室门被推开,班主任领着三个扛着桌椅的学生从后门进来。
鹿意往后看了一下,目光瞬间冻结……
什么鬼啊!?又是他?
他单手扛着那张旧课桌跟在最后,不同于前面两个一进教室就莫名其妙兴奋起来的胖子,他条子高瘦,比例又好,连投在墙上的影子都透着优越。
班主任指了指教室后排靠窗的空地,“你们三个,先把桌椅放在那里。座位我们晚自习再重新调整。”
他就这样走到靠窗的位置,也是鹿意的后排,把桌子随意一放。
鹿意的心沉了下去。他怎么进来的?这个班不是按成绩分的吗?他这种……怎么看都不像是能靠成绩进来的样子。
走后门?可能吧。
她也懒得再猜,这关她什么事?
班主任开始讲话,又介绍了一遍自己:“我叫宋理波,42岁,教语文,带了五届毕业班。”
然后就是一些七七八八,关于高中纪律、学习要求等等。鹿意集中精神听着,却总能感觉到后排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传保险统计单的时候,由于是从后往前传,鹿意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叫谢饬。
那个字她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念chì。
就这样熬到了下午放学,铃声响后一个班闹哄哄的,后排依旧没什么动静,安静得可怕。
鹿意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他在睡觉。哈?难怪,恐怕整个下午都在睡觉吧。
她装东西的动作麻利了些,想快点出去吃个晚饭,然后回来上晚自习。
出了校门,天色有些暗了,外面商铺都亮起了招牌。
鹿意选了家看起来最气派的小饭店,她吃不惯食堂,既然出来了那更不能委屈自己了。店里坐了些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好在人不多。她在角落找到一张空桌,刚坐下点好一份炒饭,余光就瞥见一个瘦高的身影掀开塑料门帘走了进来。
是谢饬。
他独自一人,径直走到她前面那张空桌坐下,与她面对面,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不过他没看她,而是低头看着菜单。
鹿意蹙眉,有病吧?故意跟着她?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自恋。学校附近就这么几家像样的饭店,他和自己进同一家也不奇怪。她收回视线,强迫自己盯着手机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炒饭和谢饬点的卤粉几乎同时上来。
食物的香气暂时分散了鹿意的注意力。她拿起勺子,小口吃着炒饭,目光却不自觉地、一次次地飘向对面。
谢饬吃得很安静,甚至算得上斯文。他也不看手机,只是低着头,用筷子夹起一撮米粉,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闷着咀嚼,头顶的灯光照得他十分白净,勾勒出挺拔的鼻梁和线条清晰的唇形……
抛开他那恶劣的性格,这张脸……生得确实有点过分好看了。
就在她目光停留得有些久,谢饬似乎有所察觉,吃粉的动作停了,眼睫微颤,眼看就要抬起——
“鹿意是吧,这么巧啊!”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兀响起,伴随着几声拖拽椅子的响动,鹿意对面的空位瞬间被几个人影占据,被推上前的正是下午被她拒绝的林鸿淞,他身边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生,陌生面孔,貌似不是3班的人。
“要不算了吧哥。”林鸿淞还是有点怯场。
哪知身边人不仅没应他,反倒搡了他一把,“怂包,你拿不下,哥几个帮你拿下!”
有身边人撑腰,他一屁股坐在鹿意面前,正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鹿意看向谢饬的视线。他脸上挂着自以为爽朗的笑容,眼神却是那种自卑又纠缠不休的。鹿意起初觉得他长得还行的滤镜此刻已经全然消失了。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林鸿淞开口。
鹿意的眉头瞬间拧紧,她放下勺子,声音冷了下来:“我说最后一遍,我对你不感兴趣。”鹿意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因为此时饭店里人几乎没几个人了。
林鸿淞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他身边那个染着黄毛、像是领头模样的男生嗤笑一声,把林鸿淞挤开,吊儿郎当地开口:“妹子,别给脸不要脸啊。我兄弟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乖乖处个对象怎么了?”他边说边用手指着鹿意。
鹿意气笑了,她现在肚子里也没什么好话,“这福气给你妈你要不要?”
“操!你他妈骂谁呢!”黄毛瞬间变了脸色,猛地站起身一把拍在桌子上,震得鹿意的炒饭都晃了晃。他身后的两人也围了上来,面色不善。林鸿淞似乎想劝,却被黄毛一把推开,“没你事!今天非得给这婊子点颜色看看!”
黄毛说着,伸手就要来抓鹿意的胳膊。
鹿意心里一紧,没料到他们在饭店里就敢直接动手。她视线飞快扫过周围,刚才还有几桌学生的饭店,此刻竟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冲突的,和前面那个依旧慢条斯理吃着卤粉的谢饬。老板也不知何时去了后厨。
不行,要真在这挨一顿可不行。
一个荒谬又诡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希望对面的谢饬能做点什么。可这念头刚升起就被她摁灭了,指望那个疯子?他不在旁边看笑话就不错了。
就在黄毛的手即将碰到鹿意胳膊的瞬间——
“哐当!”
前面那张桌子传来碗碟碰撞的脆响。
谢饬站了起来。他手里端着那只卤粉碗,像是要去后厨的残食桶倒掉。他步子迈得随意,方向却精准,不偏不倚,正好撞在正要发难的黄毛身上。
动作看似不经意,力道却不小。黄毛被撞得一个趔趄,还没吃完的卤粉碗里剩余的汤汤水水,尽数泼洒在他那件廉价T恤上,胸口晕开一片污渍。
“我□□……”黄毛勃然大怒,抬头就要骂。
谢饬却先他一步开口,声音不高,带着刚睡醒似的沙哑和一种理所当然的烦躁,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他妈瞎啊,没看见我要倒汤?”
“这么宽你偏要走我这?!我看你小子也是欠收拾。”黄毛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那拳头眼看就要砸到谢饬脸上。
就在拳头即将触及的瞬间,谢饬猛地抬腿,一脚踹在黄毛腹部,他是使了力气的。
“呃啊——!”黄毛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像只虾米,弓着身子撞翻了旁边的椅子,最后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话都说不出来。
他身边那两个同伙显然没料到谢饬出手这么狠辣,一时都连连后退。
揣完黄毛后,谢饬居高临下看着他,把手里的碗也扔他身上,“帮我舔了。”整个过程,完完全全侮辱人到了极致。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潇潇洒洒朝着饭店门口方向走。
经过还僵在原地的鹿意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侧过头,那双冷淡的眸子扫了她一眼,眉头微挑,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还愣着?等他们请你吃宵夜?
鹿意被他这一眼看得一个激灵,瞬间回神。
对,她也得跑路了,也顾不上那半碗没吃完的炒饭,赶紧跟上谢饬的步子。
谢饬腿长,步子迈得大,走在前面没打算等她,她在后面喊他:“喂!你等等!”
见他不回头继续走着,鹿意直接冲上前拽住他手腕,“我叫你怎么不理人!”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让谢饬脚步一滞。他停下,转过身,目光落在她拽住自己的手上,然后缓缓上移,对上她那高傲的眼神,“我为什么要理你?”他声音依旧沙哑,更有……漫不经心的嘲弄,“你谁啊?”
“我……”鹿意被他这句话噎住了,拽着他手腕的手松开了。是啊,她是谁?他们算什么关系?连同学都勉强,他更是去年挨了她一拳。她深吸一口气,“刚才…谢谢。”
谢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就这?”
鹿意被他看得不自在,又补了一句,试图让这感谢显得更有分量:“下次你去我外婆家小卖部,我不收你钱。”她想,这总行了吧?
谁知谢饬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惹烦了,他往前逼近一步。一年时间,他似乎长高了不少,肩宽了,比165的鹿意高出个头还多,瘦高的身影将她笼罩,低头看着她,眼神又冷又躁:“谁稀罕你那点破钱?还有,”他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像是挑剔,“少自作多情,谁帮你了?挡我路的人,都是这个下场,你也不例外。”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嘴角的嘲弄加深,“还有,别以为说声谢谢,或者施舍点小恩小惠就能扯平什么。你……”他视线再次掠过她,最终定格在她因为气愤而微微发红的脸上,吐出两个字,“算了,下次。”
下次,下次什么?下次整她吗?
说完,他不再看她,迈着那双长腿,很快便融入了前方街道稀疏的人流和渐深的夜色里,留下鹿意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的话很灼人,烤得她五脏六腑都难受。要面子的她好不容易拉下脸道谢,结果不仅没得到半点好脸色,反而被连嘲带讽地骂了一顿?!最后那话甚至像是威胁。
晚自习的铃声将校外的学生重新召回学校。
鹿意踩着点进3班,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她下意识地先往靠窗的后排瞥了一眼——那个位置空着。谢饬果然没回来。
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刚在自己的临时位置坐下,就看到林鸿淞缩着脖子从后门溜了进来。他看到鹿意,眼神一直躲闪,迅速窜到自己位置上僵硬地坐着,再也没有了下午那纠缠不休的劲儿,畏缩极了。
饭店里那场冲突,他也过不去面子。
鹿意心里嗤笑一声,移开目光。怂包。
没多久,宋理波拿着座位表走了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好了,现在按照我排的座位表,大家换一下位置。”他把座位表投到多媒体上,让台下人自己找。
一阵桌椅挪动的嘈杂声中,鹿意看到了自己的新位置——教室中间区域,不前不后,视野不错。让她有些意外又有点安心的是,夏易眠的名字依旧在她旁边。
“哇!鹿意!我们还是同桌!”夏易眠显然也发现了,高兴地搂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嗓门依旧洪亮。
鹿意这次没觉得她吵,反而因为这份熟悉的热络,冲淡了些许面对新环境的疏离感。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一起把桌椅挪到新位置。鹿意趁机扫了一眼后排,谢饬的桌子依旧孤零零地待在原处,他人还是没出现。没有人帮他挪桌子,而他的周围,也没有人挪过去,仿佛那个位置天然就该是他一个人的。
然而,当晚自习正式开始,四周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书的轻响时,鹿意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聊。
身边的同学似乎都很快进入了学习状态,连夏易眠都难得安静下来,对着一本数学练习册抓耳挠腮。前排、后排、偶尔有低声讨论问题的。
这种氛围,规矩,有序,充满了“好学生”的自觉。
可鹿意却觉得像被罩在一个无形的玻璃罩里,有点闷。她习惯了某种混乱和喧嚣,哪怕是带着破坏性的。如今这片过于“正常”和“安稳”的土壤,反而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开始思考,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自由吗?可自己当初那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考到这里来吗?
久违的迷茫似乎又缠上了她,她到底想要什么?
想不通,就索性不去想。
她拿出崭新的练习册,强迫自己开始做题。公式、定理、语法规则……它们很重要,是她换取未来的筹码,但她心底某个角落,似乎在渴望着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她的目光再次飘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依旧空着。
鹿意没再看,低下头和眼前的题目较劲。
整个晚自习,谢饬都没有回来。
那个疯子,就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在短暂地搅动了一池波澜后,又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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