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琪对裴景昕的迷恋,绝不止于宿舍夜谈和论坛上的口水帖。
她是典型的行动派,凭借着舅舅公司与领航控股那点若有似无的业务往来,以及自家在上海还算体面的中产家底,她鼓起过十二分的勇气,试图敲开那扇通往“神坛”的门。
“我真是服了,姐妹们,我算是知道什么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虽然我不想承认自己是那只□□。”李思琪瘫在椅子上,名牌包包也懒得显摆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怎么了?裴神攻略计划失败了?”张萌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问,语气里带着点看热闹的调侃。
“何止是失败,是连入场券都没摸到。”李思琪哀嚎一声,开始细数她的“血泪史”:“我磨了我舅舅好久,他透漏,裴景昕可能会出席的一个小型私募基金论坛。我求我爸动用了不少关系,才搞到一张外围的、不记名嘉宾券。”
她翻了个白眼,“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论坛在黄浦江边一个不对外的私人庄园俱乐部举办,门口根本不是保安,是穿着黑西装、戴耳麦、眼神像鹰一样的专业安保团队。邀请函要扫描核对身份信息和人脸,想混进去?门都没有!我亲眼看着几个穿着晚礼服、看起来像网红的小姑娘也被‘客气’地请走了。”
“后来我又不死心,在一个高级艺术展的开幕酒会上‘偶遇’了他。总算远远看到了本人。”
李思琪的语气变得复杂, “但他身边围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根本不是电视上那种妖艳网红,是真正的old money和new money家的千金,穿香奈儿套装的,是港岛巨头的孙女;那个戴翡翠项链的,是沪上著名收藏家的女儿,自己还是个有点名气的画家;还有那个穿西装裤打扮得很干练的,是最近美股上市那家科技公司老板的亲妹妹,她们那种范儿,那种从小浸淫在顶级资源里养出来的淡定和松弛,我们学都学不来。”
“而且,你们知道有多少美女往他身边凑吗?”李思琪夸张地比划着,“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简直像大型选美现场,有些甚至是小有名气的明星和超模。但裴景昕呢?”
她模仿着裴景昕那副冷漠的样子,“他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杯酒,偶尔和身边几个看起来像叔伯辈的大佬说几句话。那些美女上去搭讪,他最多点个头,眼神扫过去的时候,冷淡得像在看一件摆设,毫无兴趣。我亲眼看到一个身材好到爆的模特,笑靥如花地走过去,还没靠近,就被他旁边一个看起来像助理、实则气场两米八的男人用一个手势无声地拦在了三步之外。那场面,尴尬得我脚趾抠地。”
几次尝试下来,李思琪那点可怜的自信和幻想,如同被扔进冰水的烧红烙铁,瞬间冷却,只剩下一缕尴尬的青烟和彻底认清现实的挫败。晚上回到宿舍,她再也维持不住那份虚荣的炫耀,忍不住对着张萌和赵晓薇大吐苦水,语气里充满了酸葡萄心理和不甘。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李思琪总结道,带着一种幻灭后的清醒,“他们那个圈子,从小读国际学校,暑假在瑞士滑雪冬天在迈阿密度假,家里世交遍布全球,根本不是我们能挤进去的,需要的是世交、血缘、或者能真正撬动利益的巨大资本纽带。我们这种努力买个名牌包就想挤进圈层的,在他们眼里,恐怕就跟努力想爬上宴席桌的流浪猫差不多,再可爱再漂亮,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拎下去。”
她叹了口气,拿起新到手的包包,似乎也觉得没那么香了:“算了算了,裴神那种男人,看看就算了。估计也只有他那个金字塔尖圈子里、家世相当的真名媛,才配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吧。”
张萌也尝试去接近裴景昕。她想着,校外那些场合门槛太高,但在校园里,大家都是学生,总该有点机会了吧?于是,她开始精心策划在沪大学校园内的“偶遇”。
张萌巴结商学院的学生会干部,旁敲侧击地打听裴景昕的课程表、可能出现的场所。
她发现,裴景昕的课程很多是特设的小课或独立研究,并不完全公开。打听到裴景昕偶尔会去商学院的小食堂用餐,张萌特意去了几次,还精心打扮了一番。
终于,她看到裴景昕和一个商学院朱院长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她心跳加速,端着餐盘,假装寻找座位,状似无意地经过他们桌旁,甚至“不小心”掉落了一只筷子,希望能引起注意。
结果,裴景昕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沉浸在和朱院长的对话中,倒是那位朱院长看了她一眼,但也仅此而已。她灰溜溜地自己捡起筷子,在相隔好几张桌子远的地方坐下,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那顿饭。
听说裴景昕有时会去图书馆查阅一些外文原版经济期刊,张萌也跑去那边蹲守,蹲守了1个月,终于看到他,她假装也要找同一排书架上的书,挤到他身边,故意发出一点轻微的动静,并酝酿着如何开口问一个“学术问题”来开启对话。
结果,裴景昕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或者说,直接无视了,快速抽出一本厚重的期刊,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和一丝极淡的、清冽的雪松尾调香气,张萌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几次三番下来,张萌也泄气了,跟李思琪吐槽,“我算是看透了,在学校里也没用,裴神那个人,身边就像有个无形的真空隔离带,根本没人能随便靠近。”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他在学校里也几乎从来不落单,有时候旁边篮球队的沈嘉树,有时候是商学院的林琛。”
“他想理你,你才有机会靠近他;他不想理你,你就算摔在他面前,他都能面无表情地绕过去,这哪是追男神啊,这简直是挑战冰山plus版。”
杨蓓希没有想到,这么快遇到传说中的“天花板男神”。
一个深秋的傍晚,刚下过一场冷雨,空气湿漉漉的,带着泥土和落叶腐烂的气息,连接教学区和宿舍区的长长自行车棚下,只有寥寥几人。
杨蓓希刚从图书馆的勤工俭学岗位结束工作,赶着去便利店上班,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还有一个从食堂打包的、最便宜的素面打包盒,塑料盒壁被面条的热气熏得模糊一片,散发出浓郁的、带着廉价香精味的“红烧牛肉面”气息。她头发被刚才的急雨打湿了几缕,贴在白皙的颈侧,身上穿着的浅蓝色连帽衫肩头洇开深色水渍,帆布鞋边缘沾着泥点。
她一身疲惫,微微喘着气。
裴景昕也在这里,穿着简单的深灰色羊绒混纺卫衣和黑色长裤,身形挺拔颀长,站在雨棚边缘,与周遭的拥挤和细碎的雨声格格不入。
他带着蓝牙耳机,刚跟姐姐结束一场冗长无趣的电话,心情郁躁,想穿过这片嘈杂回他在校内的独立休息室。
杨蓓希抱着东西,从他身边经过,沿着棚里更干燥的地方赶路。唯恐迟到,动作稍急,地很滑,她差点摔倒,怀里温热的泡面盒晃了一下,浓郁的、带着强烈人工香精味的“红烧牛肉面”蒸汽,混合着她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被雨水打湿后布料微微发潮的味道,蛮横地钻入裴景昕的鼻腔。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惊愕,转头看向这气味的来源,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低着头冒冒失失走路的杨蓓希。她正因差点撞到他而抬起头,琥珀色的瞳仁在潮湿昏暗的光线下,像被雨水洗过的琉璃,清澈透明,里面盛着纯粹的、未加掩饰的慌乱与歉意。
她的脸颊因为刚才的奔跑和棚内的闷热,泛着自然的、健康的红晕,几缕湿发黏在细腻的皮肤上,更显出一种脆弱的生动。这双眼睛,这张脸,这种混合着窘迫、生命力和一种未经世事的纯净气息,像两颗烧红的子弹,击穿了他习惯性构筑的所有疏离屏障。
就在这视线交汇、仿佛空气都凝固的瞬间,旁边一个学生猛地挤过,杨蓓希被撞得一个趔趄,惊呼一声,怀里的泡面盒脱手飞出。裴景昕的动作快过任何思考,他长臂一伸,不是去接那盒泡面,而是稳稳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把扣住了杨蓓希的手腕,将她猛地拉向自己,避免了她摔倒在地。
泡面盒“啪”地摔在地上,油腻的汤水和面条溅开,弄脏了地面,也溅到了他昂贵的羊绒卫衣下摆和鞋面上。
裴景昕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却微凉,紧紧地箍住她纤细温热的腕骨,杨蓓希感觉被他触碰的地方皮肤骤然发烫,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股陌生的热流窜向四肢。裴景昕则感觉掌心下那细腻温热的皮肤和皮下急促跳动的脉搏,像带着滚烫的电流,顺着他的手臂经络一路灼烧,狠狠撞在他的心脏上。
他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动作甚至有些僵硬。
两人站得很近,被打翻的泡面浓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雨水、泥土、以及裴景昕身上极淡的、被雨水浸湿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昂贵而冷冽的雪松木质调。
杨蓓希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又看看自己空了的双手和被弄脏的地面和他的衣服,窘迫得脸颊更红,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衣服我…我帮你洗。”
裴景昕没有看地上的泡面,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看到她窘迫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盛满了慌乱与歉意的清澈眼睛,心脏还在刚才那阵异常的狂跳中余震未消。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情绪堵在胸口。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只发出一个短促而低沉的音节,声音因为刚才的冲击而比平时更加沙哑:
“不用。”
雨势稍小。裴景昕没再看她,也没管衣服上的污渍,低头快步走进了细密的雨幕中,消失在灰暗的暮色里,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和失控的心跳,是一场需要立刻逃离的幻觉。
杨蓓希站在原地,心里都是兼职迟早,草草整理了现场的狼藉,就离开了。
回到他那间安静得过分的独立休息室,脱下被溅上油渍的卫衣,却没有立刻扔掉,只是随手扔在沙发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奇异的气息混合体,廉价的泡面香、干净的皂角味、潮湿的雨气。
当时,杨蓓希并不知道,这是裴景昕,是李思琪给她看校园论坛上的照片,才认出来。
他衣服,被自己弄脏了,杨蓓希心里想,下次遇到的话,得表达自己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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