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成海的深处，“咔嚓——咔嚓——”几声脆响接连炸响，数竿碗口粗的翠竹应声拦腰折断，断裂处的竹节还渗着清液，带着簌簌摇晃的枝叶轰然砸在积腐叶的地上，惊起一片飞虫。漫天竹叶被两人交手的气浪掀得狂舞，如千万只青蝶乱坠，其中几片刚飘到半空，便被紧随其后的万千银芒劈成细碎齑粉——那道剑光每一道都带着刺骨寒意，劈开空气时发出“咻咻”锐啸，死死锁着前方玄色人影的闪避轨迹。
萧烨足尖在竹梢一点，借力拧身翻转，玄色衣袍扫过竹叶，留下几道淡痕。他刚沾实地面，右手已闪电般扣住腰间剑柄，枣红色剑穗还没飘起，指节已因发力泛白，正欲旋身提剑反挑，余光猛地瞥见斜后方三丈处，一道素白身影如鬼魅般破开竹影欺近。沈清雪袖摆翻飞，指尖凝着的剑光亮得晃眼，灵力翻涌的压迫感刺得他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
“好快！”萧烨心头一紧，左掌翻飞间结出三道印诀，淡青色防护阵“嗡”地在身前铺开，光幕流转着细碎灵力纹路。可剑光撞上光幕的瞬间，“噼啪”碎裂声炸响——防护阵先裂出蛛网状细纹，随即纹路飞速蔓延，一呼一吸间便“崩”地碎成点点灵光，消散在空气里。
趁萧烨愣神的刹那，沈清雪的剑锋已递到眼前。萧烨腰身猛地向后弯折，几乎与地面平行，躲过剑锋的同时，右腿蹬地借力，左掌贴着地面一旋——借着腰腹拧转的力道，将一团凝练如实质的灵力以刁钻角度，狠狠轰向沈清雪小腹。“嘭”的闷响中，灵力气浪掀飞竹叶，沈清雪踉跄后退数步，最终被震飞十余米，后背重重撞在翠竹上，震得竹叶“簌簌”下落。
萧烨撑剑站起，胸口突然传来翻涌钝痛，他踉跄后退两步，靠在冰凉青石上，忍不住“噗”地吐出血来，暗红血珠溅在青石板上格外刺目。“你暗算我。”他抬眼瞪着缓步走来的沈清雪，声音气闷沙哑，“方才我已占上风，再差一点就能赢了。”
沈清雪拍掉衣袍上的竹叶，走到他面前伸手将人扶起——指尖触到萧烨手臂时，能感觉到他因疼痛微微发颤。他从储物袋摸出白瓷药瓶，“啪”地扔到萧烨怀里，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傲气：“想赢我？还差着火候。”顿了顿，看着对方气鼓鼓的模样勾了勾唇角，“况且，暗算本就是战术，是你自己不够警醒。”
“你们两个！简直胡闹！”负责看管后山的季辰长老踩着碎石快步走来，花白胡须气得发抖，手指紧紧攥着执法令牌，指着满地断竹和散落灵光，声音带着执法者特有的严肃：“过招需去指定练武场，这后山属宗门禁地边缘，常有弟子出入，灵力余波误伤他人，按门规当罚！”
“季长老，是我们失度了。”沈清雪语气收敛了几分，萧烨也连忙跟着点头，却见季辰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对这“知错不改”的模样早已无奈。不等长老再多说，沈清雪拽住萧烨手腕，拉着他往竹林外跑，衣袍扫过竹枝，留下一串轻响。
刚跑出半里地，萧烨“嘶”地抽气，脚步慢了下来。他性子本像林间的风，爽朗跳脱，此刻却蔫了下来，反手拽住沈清雪衣摆，额角渗出汗珠：“停一停，停一停……我要死在这儿了。”方才被震飞时，左肩撞在石尖上，用灵力勉强愈合的伤口正隐隐作痛，隔着衣料都能摸到温热黏腻的触感。
他松开剑柄，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剑身，左手则紧紧捂住渗血的左肩——玄色衣料很快晕开暗红。见沈清雪回头，萧烨立刻往前凑了两步，故意皱着眉，鼻尖泛红，凑得极近——既想卖惨，又悄悄贪恋着对方发间的竹叶香，语气委屈：“疼啊，清雪，可疼了……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呵。”沈清雪瞥他一眼，语气满是嫌弃，抬手想推开他，指尖却在触到萧烨胳膊的瞬间顿了顿，终究没真的用力。可这轻轻一碰，萧烨就“嗷”地叫出声，又尖又委屈：“你轻点！都给我弄成这样了还推我……昨日黎湘戎师兄练剑伤了手，你都蹲下来给他吹了，我可都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你要跟师兄比？”沈清雪挑挑眉，目光落在他捂得严实的左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软意，连自己都没发觉语气柔和了些。
萧烨立刻用力点头，使劲眨了眨眼，硬生生挤出两滴泪花，眼眶通红，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这份耍赖的模样，他只敢在沈清雪面前展露。
沈清雪无奈叹气，伸手精准捏住萧烨的衣领，稍一用力，把比自己高出小半头的人扯到身前，避免他站不稳扯到伤口。他微微踮脚，刚好对上对方左肩，随即埋下头，刻意放缓了呼吸，对着渗血的伤口轻轻吹了两口气。温热气息扫过皮肤，带着淡淡的药香，尖锐的痛感竟真的轻了些。
萧烨垂着眼，能清晰看见沈清雪如玉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鼻尖萦绕的竹叶香愈发清晰。他脸颊“唰”地红透，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连痛感都忘了大半，只敢用余光偷偷描摹对方的轮廓。
“好了。”沈清雪直起身，拍了拍他胳膊，语气依旧带点不耐烦，却没了之前的疏离：“怎么那么麻烦？”
“知道你最好了！”萧烨立刻收了眼泪，眼底委屈一扫而空，笑嘻嘻地伸手想往对方肩上扑——这份潇洒褪去，只剩对沈清雪的黏糊。
沈清雪早有防备，按住他胸口把人推开，挑眉道：“我看你是伤好了。”
还不等萧烨反驳，他已扣住对方比自己大些的手腕，指尖触到萧烨掌心因握剑磨出的茧子，不自觉地轻轻摩挲了两下，像是在无声安抚。随即拉着人往练武场走，脚步轻快：“既然伤好了，就跟我再打一架——这次可不会留手了。”
月回山掌门朝九天赶到练武场时，站在旁边的季辰长老正对着破损大半的武台皱眉记录，指尖敲击着执法簿，沉默里满是按规处置的凝重。
朝九天身着青衣，衣袂飘飘，一派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目光掠过场中缠斗的身影，唇角噙着浅淡笑意，轻声道：“清雪这性子，倒是半点没变，依旧爱这般折腾。”话语平淡，却藏着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纵容。
季辰头也没抬，笔尖在簿子上重重一顿：“方才吾还去后山按门规训诫过他们，这才盏茶功夫，练武场的台子就被拆成这样。”他合上执法簿，语气里满是严谨之人对“破坏规矩”的无奈，“再这般无度，宗门修缮的规制怕是要先给他们改一改了，吾这执法长老，天天跟着善后都要折寿喽。”说完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去。
江浣不知何时倚在练武场的石柱旁，玄色锦袍绣着银纹浪涛，笑容爽朗。看站姿，显然已站了许久。
“浣兄何时来的？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朝九天转身相迎，语气亲和——对待挚友从无掌门的疏离架子。
江浣大步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洪亮：“刚到片刻，见你瞧得入神，便没打扰。”他下巴朝场中缠斗正酣的两人一点，目光在剑光与灵力的交锋间流转，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这两个倒是好苗子，灵力扎实得很，身法也灵动利落，我都想拐回水晶宫好好栽培了！”
“那可不行。”朝九天笑着摆手，指尖轻点练武场上的少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这两个性子傲得很，我可做不了主，你得自己问他们愿不愿意跟你走。”
江浣哼了一声，却不见真恼，反而笑骂道：“你这掌门当得也太‘公平’了，连自家师弟的主意都不敢拿。”
“清雪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我若自作主张，他回头少不得要跟我置气。”朝九天无奈摊手，眼底的笑意却未淡去。
这时，江浣腰间的传音符突然亮起，急促的声音穿透符纸：“宫主！少主不见了！刚刚还在这的，就一会没看住，人就没影了！”
他拿起传音符，语气淡然得很，全然不见慌乱：“不必管他，野够了自会回来。”说罢干脆利落地设了静音，随手塞回腰间。
朝九天瞧见此景，忍不住低笑：“令郎莫不是还在气你纳了尊夫人？”
“可不是嘛。”江浣叹了口气，随即又爽朗一笑，“自从他母亲陨落，这小子就没让我省心过。等他回来，非得让他跟台上那两个切磋切磋不可！天天到处跑，修为半点没长，要不你这当掌门的通融下，让他跟着这两个小子学学规矩，练练本事？”
“这有何难？”朝九天爽快应下，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只要你不打挖墙脚的主意，让他在月回山住上些时日都成。”
江浣听了，当即放声笑出来，拍着朝九天的肩连连道：“还是朝兄够意思！没白交你这个兄弟！”
来跟大家坦白一下！这篇文其实是“重制版”～ 几年前我在晋江写过个差不多的，名字都很像，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停更了。最近翻草稿箱翻到它，突然就又燃起兴致了。当年就是因为太喜欢这设定才动笔，现在也算带着初心再出发啦！[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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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剑惊竹，一诺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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