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玉彩扶着自行车站在云虹旁边,面前的人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贴在树干上。
“春天要到了吧。”他叹息一声。
“所以?”玉彩推着车子站到他旁边。
云虹松开树干,拍拍身上的木屑,扬了扬头发,“我在听这棵树的生长周期。”
玉彩点点头,好诡异。
她车链掉了,最近李玉青也不再和她一起上学,所以只能自己推到修车摊。
幸好时间还早。
……
“你跟着我做什么,不去上学吗?”玉彩停下车子,转头看跟在她身后慢悠悠踱步的人。
“这就是上学的路呀。”云虹笑着,指了指这条路。
他看着前面的少女皱眉,又不自觉鼓起脸颊,气呼呼地转身走了,掉了的车链发出响声。
“我会修哦。”
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玉彩顿住,毫不掩饰的怀疑的眼神,云虹实在不像会干这种事情的人,他更适合坐在充满阳光的窗前喝茶看书。
不过怎么能有偏见呢,她对云虹招手。
云虹走上前来扶住车子,玉彩半弯着腰看他的动作,细白的指尖在车轮间翻动。
哗啦!
整个链子彻底掉下来了。
……
“你耍我?”
玉彩站起来抱臂看着他,云虹摸了下脸,把黑色的油也摸到了脸上,表情一点也不尴尬。
“人生总是会有一些小小的失误呀。”
“擦一下脸。”玉彩掏出来纸巾递给他。
云虹还在捣鼓车链子,闻言翘起嘴角,“帮我一下好不好?”
“你不要擦了。”
云虹失笑,“修好啦。”
玉彩凑过去看,真的修好了?
“原来你会修啊。”
“那当然。”云虹立马得意忘形,一只沾满黑色汽油的手立刻就要摸上头发。
“等一下!”玉彩来不及思考,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她可没忘记这小子多爱自己的形象,上次在医院里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以及精心打理过的头发。
“啊,谢谢。”云虹也立刻反应过来,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脯。
“嗯,那个?”玉彩指指他的衣服,白色的校服赫然有五个手指印出现。
云虹完全不在意,他接过玉彩的纸巾擦擦手,然后掏出来镜子照了照自己的发型,嗯,很完美。
“衣服怎么办?”
“不是什么大问题。”云虹把东西收起来。
“但是,能不能载我去学校?”灿烂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我载你?”玉彩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他是很瘦没错了,可也比她高出一个头。
“拜托了,我好累啊。”云虹双手合十,睁着大眼睛看她。
他没有说谎,真的很累,今天是他第一次走路上学。
没有办法。
玉彩最后还是载他了。
“你不要乱动。”
“我没有呀。”
玉彩听着身后传来他哼歌的声音,想把他扔下去。
“只载你到拐角。”要不然学校门口人太多了,她真害怕两人一起摔在学校门口,云虹这个身板,一定会摔坏的。
云虹坐在后座心情很好,就算玉彩不载他,他也不会继续走路而是打车,只是他没想到玉彩会载他。
他稍微侧头,能看到玉彩的后脑勺,她今天用黄色的发带编进头发,是麻花侧辫,黄色圆点发带在末尾打了蝴蝶结。
有风吹过,他闻到她身上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下去。”玉彩停住车子。
云虹见好就收,微笑着目送玉彩。
玉彩一到冬天动作就会特别迟缓,停了车子后又去超市买了一瓶热牛奶才踱步回教室。
桌子上已经放了一瓶酸奶。
[果然冬天还是应该喝凉一点的吧(???)]
真是的,难怪他身体不好。
玉彩把酸奶放进桌兜。
“运动会?”
袁河宣布这个消息,班里顿时炸开了锅。
“今年好像提前了吧?”玉彩转头问云黎,她记得去年不是这时候啊。
云黎翻了翻日历,“没有提前,只是今年天气比较冷,所以感觉提早了而已。”
“可这样很冷诶,为什么不能晚一些。”玉彩嘴里抱怨着,她不想在外面吹两天的风。
“好了好了,都安静,不要抱怨了,考虑到今年的天气原因,所以在室内体育馆举行,到时候班长去认领地方。”
“室内体育馆?”玉彩来了精神,她高一的时候偷偷溜进去过,一应俱全,不过,好像并没有暖和到哪里去。
她兴致勃勃地和云黎讨论,说了一半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四周安静的氛围。
“去后面站着。”袁河对任何成绩的学生一视同仁,玉彩也总是因为管不住嘴去后面站着,袁河对她又爱又恨。
“是。”玉彩象征性地挡了挡脸,其实经过一个学期,她已经完全不会脸红了。
云黎在袁河转身后悄悄回头看她,虽然依旧是没有表情的脸,可玉彩就是觉得她在嘲笑自己。
而陆君明就更明显了,直接转头对她呲牙。
“你也去后面。”
粉笔头绕过书投射到他的鼻子上,玉彩笑的浑身颤抖。
“对了,你报不报项目。”陆君明浑身没骨头一样靠在墙上,学聪明了一点,用书挡着问她。
“不报,这么冷的天气,要冻死谁。”
“你要报?”玉彩饶有兴致地问他。
“那当然,这可是为咱们班争光的好时候。”陆君明神采奕奕,眼里迸发出光芒,这是展示他雄姿的好时机。
“不要这么没有集体精神嘛,报一个接力?”他又来怂恿她。
玉彩上下打量他一眼,“男女接力是分开的。”
而且要她参加运动会,一定会把脸丢光的。
她至今都记得去年蠢蠢欲动的自己,被原上草一阵鼓励,抱了三千米长跑,跑完直接瘫了三天。
这样也是最后一名。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
她也想当燃烧寒冬的热血少女,奈何实在没有这个身体素质。
她转头看陆君明,这家伙拿着去年的报名表勾勾画画。
“你全报啊?”她凑过去震惊,他几乎全都勾上了,除了几个有时间冲突的项目。
“那当然。”陆君明摇摇脑袋,他可是运动健将。
“你把女子铅球也报了。”
“噢,勾的太激动了。”
……
“别这么看着我。”玉彩狠狠踩了他一脚。
陆君明表情扭曲一瞬,力气也太大了,一点都不脚软,不过很快恢复如初,“你会来给我加油吧?”
“废话吗这不是。”玉彩想也没想,谁不给自己班的同学加油,她记得加油大声的话还会发奖品。
不过看着表情满足的陆君明,她不会说出来她准备去校园图书馆暖和两天。
不过玉彩没想到的是云黎也报名参加项目了,这样她就不能去图书馆了。
“你报的长跑?”玉彩拿着报名单惊讶。
“这有什么,”云黎不在意的样子,“你去年不是也报了吗?”
“可我去年报的是三千米啊……”云黎直接报了五千米,玉彩咂舌。
云黎摇摇她的肩膀,“没关系,别担心,我经常运动,五千米不算什么。”说着还给玉彩看了看自己的肌肉。
玉彩转头,周延,言枝和顾菱都报了项目,好像只有她是体育废啊。
面对众人虎视眈眈的眼神,玉彩举手投降,“我是后勤,后勤。”
“好吧。”异口同声啊。
第一天上午就给玉彩冻够呛,她中午回家又在校服里穿了一个轻薄羽绒服。
“我去超市买点饮料。”云黎站起来对她说。
“我陪你一起去吧?”玉彩问她。
“不用了。你等着吧。”云黎站起来就跑,她一个人去的话还快一点。
虽然说是春季运动会,可为什么要现在举办啊?玉彩吸吸鼻子,冷风吹的快要没有知觉了。
她坐的地方很高,几乎可以看到全场。
云黎还没有回来,她看到坐在避风处的云虹,裹着厚厚的毯子,蜷成一团像个小球。
他很安静,周围也很安静,坐在那里向下看,好像什么都和他无关。
“这么冷还出来干什么?”玉彩坐到他旁边,确实要温暖一些。
“我想出来看看,吹吹风。”云虹头都不转,发丝垂落在眼前,他轻轻摇头,好像在看比赛的人们,又好像在看头顶露出来的那一点灰色的天空和淡薄的云。
“怎么不和朋友坐在一起?”玉彩凑近他,奇怪,他身上好像在冒热气。
“我没有朋友。”他说的轻描淡写。
“因为总是请假和出去比赛,我和班里的同学们都不熟。”
吴桓琰手里拿着两瓶冒热气的咖啡刚刚回来,就听到这句话。
看到编着粉色发带的女生,以及云虹若有似无勾起的唇角,他默默地坐到后面。
这……
玉彩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云虹看她有些愧疚地低着头,咬唇思考要怎么样安慰他。
他笑了,“你很冷吗?”他敞开毛毯,“可以分享给你哦。”嘴唇苍白,笑的很勉强。
“你在干什么!”玉彩吓了一跳,赶紧把毛毯给他重新裹好,虽然没有风,可还是很冷。
云虹被她裹得只剩一双眼睛还露着,笑的眼睛弯弯,声音瓷瓷的,“你不想的话,可以只送给你一个暖宝宝呀。”
玉彩一愣,想起刚才瞥到的那一眼,绒绒的毛毯里面,贴满了暖宝宝。
果然,他才不会委屈自己,“你呀。”她松开手笑了。
“给我一个喽。”
云虹伸出来两根手指,把暖宝宝递给他。
玉彩接过暖宝宝,看着转过去的云虹的侧脸,耳朵都冻坏了啊。
她就知道他不会戴帽子,正好她带了。
似乎是被下面运动场的热情感染了,玉彩的动作大胆了起来。
她对云虹招招手,“过来。”
云虹思考也没有,就把头凑过去,听到身后传来吸咖啡的声音,大的刺耳,顿了一下,他依旧若无其事地笑着。
吴桓琰捏紧咖啡罐,这人真的是……
他决定把云虹的咖啡喝掉。
“诶,我不想戴帽子!”云虹看到玉彩伸过来的手,下意识往后撤,不过被生生克制住,只在嘴上说说。
“为什么?”玉彩笑着把帽子给他戴好,把两只耳朵包进去。
是小熊样式的,很可爱,她拿出手机想拍张照片。
云虹上一秒还气鼓鼓地把头摇来摇去,他的头发很难打理诶。
下一秒看到玉彩掏出手机立刻变脸,笑的甜甜的。
玉彩忍俊不禁,从手机后面探出头来,“我没有在拍照哦。”
他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
“我在录像呢。”
“哼。”
他一摇头,帽子上的小球打到镜头上。
“你朋友好像回来了。”云虹的目光透过玉彩的手机,看到了提着袋子的云黎。
她在瞪他呢,云虹摇摇脑袋,心情很好。
玉彩收起手机,“我走啦。”
云虹目送她走远,猝不及防后背挨了一下。
“喂,你小子,真是有够重色轻友的。”吴桓琰长腿一迈,坐到玉彩刚才坐的地方。
云虹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我的咖啡。”
“在这呢,真是的,大少爷。”吴桓琰最烦他这样,总是面无表情地气死他。
“对了,下下个项目是跳高吧,你不去准备?”云虹拿着流程单问他。
吴桓琰一拍脑门,“我给忘了!”说完急匆匆地跳起来走了,掀起来一阵冷风,云虹打了个喷嚏。
他又看了一眼天空,好像又变冷了,他往下拽了拽帽子盖住额头,没有用,冷风透过针织帽击打额头,他的头开始昏昏沉沉的,还是回教室吧。
远处的玉彩和云黎笑着,他收回目光,拖着愈发沉重的身体起身了。
玉彩握着暖宝宝,贴了贴云黎的手,比她的手热多了。
“诶,你哪来的暖宝宝?”云黎默默把刚买的暖贴放回袋子里。
玉彩伸出手指指了指云虹坐的地方,“朋友给的。”
诶,他走了吗?
那边没有人了。
没有纠结这个话题,云黎把外套给了她,已经没有那么冷了,又吃饱喝足,她有点犯困了。
“那是你弟弟吗?”云黎的声音模模糊糊的,玉彩随口应着,抬眼看了一眼也没看清,又睡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李玉青这个只会抱着电脑的宅男会参加运动会?
直到江苒跑过来把她叫醒她才反应过来。
“姐姐,你快去看看吧,李玉青他受伤了。”
江苒表情焦急,不似作假,玉彩一下子清醒过来,虽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受伤不去医务室而来找她,但被江苒焦急的表情和语气感染,她跟上江苒。
云黎反应慢了一些,没抓住玉彩,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为什么要来找我,送他去医务室啊。”玉彩被风一吹就清醒了,打着哈欠问江苒。
“他现在就在医务室啊,作为姐姐的话,应该去看一看吧?”
江苒的声音忽的变温柔起来,不过玉彩没有想那么多,她刚睡醒的时候脑袋非常不清楚。
医务室里很嘈杂,江苒站在玉彩身后,看着她推开门。
“诶李玉青你装什么啊,本来就是为了你姐才去参加比赛的,害什么羞啊。”
男生们笑嘻嘻的声音传来,玉彩推开门,看到李琴,和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李玉青。
玉彩关上门,表情冷静下来,“找我有什么事?”
李琴率先坐不住,“找你做什么?你看看,你看看我儿子,你真好意思!”
说着,李琴把李玉青的手臂抬起来给玉彩看,她今天本来和朋友约好了一场音乐剧要看,有她非常喜欢的演员,结果就遇到这种事。
儿子受伤了两次,都是因为她,自己还没有看到喜欢的演员,她快气炸了。
玉彩还一脸无所谓,“是我要他报名的吗?”
李玉青握紧床单,用了点力气把胳膊从李琴手里拿回来。
李琴本来就容易冲动,玉彩的无所谓,李玉青的逃避,她简直气昏了头。
医务室里的其他同学看到气氛不对,想要退出去,结果江苒站在门口,无声地挡住他们。
“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我家玉青这样讨好你,你这样算得上是姐姐吗?”
李琴爆发了,玉彩稍微后退了一点,感觉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吧?而且他是我亲弟弟吗……”
李琴猛的把包往床上一扔,狠狠地碰上了李玉青的腿,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到。
“不是你亲弟弟?!我告诉你,他就是你亲弟弟,你还要继续这么冷血吗?”
一室寂静。
江苒靠到一边,这时候没有人想出去了,玉徽收到陌生短信,里面的内容让他惴惴不安,此时站在医务室门口,他才明白过来。
细细的女生响起,“可李玉青和玉彩的年龄没有差多少吧?难道是,婚内出轨吗?”
没有人去探寻是谁在说话,只有无尽的沉默,也因此这道微弱的声音无比刺耳。
玉彩站直身子,她的目光扫过捂住嘴惊慌失措的李琴,垂下头脸色更加苍白的李玉青,以及门口站着的,表情复杂紧紧盯着她的玉徽。
医务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无端的冷意从脚底升起。
她握了握有些麻木的指尖,喉头发涩,做什么,怎么做,才能不落下风?
也许就是一瞬间,也许过了几个世纪,玉彩抱起手臂,声音冷冷的,目光扫过他们,一家三口,“你就想说这些?”
她摇了摇头,嗤笑一声,推开挡在门口的玉徽,出声嘲讽,“好好关心你的儿子啊。”
云黎还是放不下心,她跟了过来,就看到玉彩皱着眉走出医务室,状态明显不对。
“噢,你的外套,要比赛了吧?”
玉彩看到了云黎,顺手脱下外套,她现在反而头脑很清醒。
“不要紧,你没事吧……”
“没关系,”玉彩用手止住跟过来的云黎,扯出一个笑容,“马上就到你报的项目了吧,先去比赛吧,我去天台吹吹风,比完赛了和你说。”
说完她没有管云黎,她需要一个人静静,然后思考一下以后怎么办。
天台的栏杆光洁如新,没有青春伤感偶像剧里生锈的痕迹,她把腿伸出栏杆外晃来晃去。
校园里大部分是常青树,
墨绿的树叶,天,地,辽阔的低垂。
她把头放在栏杆上闭上眼睛,很凉,也有种奇异的错觉,夹缝中才有自由,每天翱翔,反而觉得是种孤独。
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有一枝,今年冬天第一个接触到雪的松叶。”
天台的风呼呼作响,他的红色围巾角胡乱飞舞,模糊不掉艳丽的眉眼。
玉彩并不感到意外。
他总是忽然出现,已经让她有些习惯从天而降的奇迹。
“你很烦,怎么哪都有你。”玉彩低着眼,说出伤人的话。
云虹咽了咽口水,压制住想要咳嗽的**,这次可真是偶然,只是刚刚回到教室就浑身不舒服,他才又跑了出来。
“这是上天的指引吧。”
“我只是恰好想来天台转转,”他也趴在栏杆上,转头对着她笑。
“恰好遇到一个需要安慰的小姑娘。”
“……很老套诶。”什么糟糕的台词。
玉彩心里想着,被压抑的委屈冒出头,可她还不想太丢脸,只是吸吸鼻子。
云虹感觉全身的骨关节被吹的要散开,他把颤抖的手藏在衣袖里,递过去一包纸巾。
玉彩接过,没有谢谢,什么也没有,就任性这一次吧。
“谢谢!”他怪声怪气。
“不客气。”带着笑意的原本的声音。
她想做一个被很多人喜欢的小女孩,没有礼貌会让她很苦恼。
玉彩哼笑一声,她用纸巾擦鼻子,声音瓷瓷的,“我讨厌你。”
带着笑意的声音立刻响起,“我好荣幸呀!”
他把手做喇叭状,喊的很大声。
“我讨厌冬天。”
“现在已经立春了。”
……
“我讨厌没有太阳的日子。”
“那,要不要去看日出?”
玉彩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粘在下睫毛上,她转头看去,
银白色的栏杆,酒红色的围巾,翘起的睫毛,还有他嘴角的红痣。
她的心诡异地跳动,她听到自己轻轻的声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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