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瑶的眼皮颤动,眼缝间渗出的血痕尚未干透,嘴角那抹笑还僵在脸上。我退到石碑旁,掌心紧贴玉佩,指腹摩挲着背面凹槽的边缘。她双手撑地,手指一张一合,像是在感应什么。
我没有再等。
一步上前,掐住她人中,力道加重。她身体猛地一抽,喉间发出短促的闷哼,那股不属于她的气息瞬间溃散。我顺势将玉佩贴上她心口,灵力轻送,师徒间的微弱共鸣如丝线拉回她的神识。她眼睑一抖,嘴角僵硬的弧度松了下来,整个人软倒。
我扶住她肩头,缓缓放平在石台边缘。从腰间解下布带,将她双臂固定在身侧,防止再起异动。她脸色苍白,右臂魔纹黯淡,呼吸微弱却平稳了些。我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身走向石碑。
“赠吾弟青冥”。
五个字刻得深而稳,笔锋转折处带着我早年写剑诀时的习惯——那个“青”字末笔微微上挑的小钩,是我练剑三十年才养成的执拗。可我从未写过这句话,更不曾有过兄弟。
我伸出食指,沿着“吾弟”二字缓慢划过。指尖传来石面粗粝的触感,字痕深处似有极淡的灵息残留,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却让我经脉一阵发紧。这字不是后来伪造的,是当年刻下的。
我绕到石碑背面,拂去尘灰。碑体厚重,背面本应无字,可靠近底部的一道缝隙里,却透出一丝异样寒意。我取出剑柄,轻轻敲击碑底三下。一声轻响后,暗格弹开,露出半本残破古籍。
封面已褪色,边角焦黑,像是曾被火燎过。我将其取出,翻开首页,墨迹斑驳,但那五字赫然在目:“赠吾弟青冥”。
书页泛黄,纸张脆薄,翻动时簌簌作响。我屏息细看,内页文字多有残缺,墨迹被某种咒力腐蚀,断续难辨。可越往后翻,内容越是清晰。至末页,九个字浮现眼前:
**“血魔转世需以青冥剑为引。”**
我呼吸一滞。
青冥既是我的本命剑名,也是我道号中的字。百年前那一战,我以青冥剑为引,将血魔残魂封入己身。世人皆以为我闭关养伤,实则我早已成为囚魔之器。可如今这经文却说——转世需以青冥为引?
我闭眼,默诵守心诀。识海翻涌,经文上的字仿佛活了一般,在脑海中盘旋低语。我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随即蘸血在掌心写下“非我”二字。血光微闪,心魔退散。
我不是血魔。
我是持剑者。
我将《血魔经》收好,贴身藏于怀中。刚要起身,身后忽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回头一看,若瑶的手腕已挣脱布带,右臂魔纹骤然亮起,黑气顺着经脉向上蔓延,直逼脖颈。她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像是被什么狠狠撕扯着灵魂。我冲上前,掷出三枚镇魂针,钉入地面成三角之势,灵力交织,暂阻魔气扩散。
她猛然坐起,双眼未睁,却如野兽般弓身前扑。我侧身避过,一把扣住她手腕,另一手疾点她肩井、曲池、天泉十二重穴。七十二式针灸术中最为耗神的“锁脉封魂手”运转而起,指尖如风,连封三十六处要穴。
她挣扎越来越弱,呼吸渐缓,魔纹颜色也慢慢沉下去。
最后一针落于她后颈风府穴,我松了口气,正要收手,却觉一股阴寒之力自她经脉逆行而上,直冲我掌心。我猝不及防,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出,正落在《血魔经》扉页上。
“青冥”二字被血浸染,竟微微发烫。
我踉跄后退,背靠石碑滑坐在地,胸口闷痛难当。低头看怀中经书,血迹正缓缓晕开,那“青”字的笔画仿佛在蠕动,像是要从纸上爬出来。我抬手抹去嘴角血痕,指尖沾着温热的液体。
若瑶终于安静下来,伏在石台上,呼吸微弱。我喘了几口气,伸手探她脉象,紊乱已止,但体内魔气并未消散,只是被强行压制。她这次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猛。
我靠着石碑,抬头望向禁地深处。
云雾遮蔽了月光,四周死寂。血祭阵的符文仍在地面微弱闪烁,红光映着石碑,像一道未愈的伤口。我缓缓将经书按在胸口,另一只手扶住若瑶肩膀,想将她拉近些。
就在这时,她突然开口。
声音极轻,像是梦呓:“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没答。
她眼睫颤了颤,又道:“你说过,灯灭了,山就塌了。可要是点灯的人……本来就是火种呢?”
我心头一震。
她没再说话,头一偏,昏睡过去。
我盯着她苍白的脸,半晌,伸手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她的皮肤冰凉,额头还带着高热退去后的湿意。我解开外袍,裹住她身子,然后一手环过她肩背,将她轻轻扶起。
她靠在我怀里,轻得像一片落叶。
我低头看怀中经书,血迹已干,但“青冥”二字依旧发烫。我把它贴身收回,另一只手撑地欲起,肩伤却猛然一抽,整条左臂瞬间麻木。我咬牙撑住,借石碑边缘缓缓站直。
风从断崖口灌进来,吹得残衣猎猎作响。
我扶着若瑶,一步步往禁地出口走。刚迈一步,脚下忽感异样。低头看去,方才插针的三角阵位中,一枚镇魂针不知何时移了位置,针尖所指,正对石碑背面。
我停下脚步。
回头望去。
石碑背面原本空白的区域,此刻竟浮现出一行新字,墨色如血,笔迹与我一模一样:
“你封的不是魔,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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