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岁那年,蒋砚之住进了疗养院。
窗外的玉兰花又开了,像他记忆里无数个春天那样,堆在枝头,白得晃眼。护工给他读报时,提到了林砚秋的名字——她捐了一笔钱,在实验学校建了个天文观测台,以她和另一个人的名字命名。
“另一个人是谁啊?”护工好奇地问。
蒋砚之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校庆那天的合影,他站在她斜后方,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目光却牢牢锁着她的背影。照片边缘已经泛黄,他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轮廓,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那天下午,疗养院来了位访客,是林砚秋的学生。年轻人带来一个旧箱子,说是林教授去世前嘱咐,一定要亲手交给蒋先生。
箱子里没有贵重物品,只有几本高中课本,一叠泛黄的草稿纸,还有一个铁皮饼干盒。蒋砚之打开饼干盒时,手抖得厉害——里面是颗锡纸折的星星,一张画着两个小人看星星的星图,还有半块用玻璃纸包着的橘子糖,糖纸已经脆得一碰就碎。
最底下,压着一本物理错题本。
他翻开最后一页,看到了那行被反复涂改的字:“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想在那个平安夜,告诉你我不怕。”而在这句话下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新的字迹,笔锋颤抖,却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影子:
“我也是。”
蒋砚之捂住脸,苍老的指缝里渗出泪来。原来她都知道。原来那些藏在心底的话,跨越了半个世纪,终究还是被她听到了。
窗外的玉兰花瓣被风吹落,飘进窗棂,落在错题本上。像一场迟来的雪,轻轻覆盖了那些未说出口的告白,未解开的公式,和两个老人用一生守护的遗憾。
夕阳西下时,蒋砚之把那颗锡纸星星放在胸口,闭上了眼睛。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夏夜的天文台,林砚秋站在月光里,笑着对他说:“这样挺好,像星云自带的尘埃。”
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风吹过,带着玉兰花的香,像一句无声的告别,温柔地缠绕着两个终于得以在时光里重逢的灵魂。那些痛苦的、清醒的、孤独的岁月,终究在终点处,化作了一场寂静而圆满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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