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下学期的一个周末,学校组织自愿留校刷题。
雨下了整整一夜,清晨的图书馆里弥漫着潮湿的纸墨香。蒋砚之推开阅览室的门时,看见林砚秋已经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物理错题本,指尖正悬在一道力学题上方,眉头微蹙。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把怀里揣着的保温杯轻轻放在她手边。杯身还带着余温,里面是他早上五点起来煮的姜茶——昨天听她咳嗽了两声,特意加了点红糖。
林砚秋抬头时,眼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蒙,看到保温杯上印着的“实验中学”校徽,忽然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冷?”
“猜的。”蒋砚之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假装翻书,耳朵却在发烫。他其实是特意绕到她家楼下的早餐铺,听见她妈妈叮嘱她“记得多穿点,别感冒了”。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窗,像在为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伴奏。蒋砚之做题时总忍不住分神,看她握着笔的手指如何在草稿纸上跳跃,看她喝姜茶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大概是觉得太甜),看她把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时,脖颈露出的细腻线条。
“这道题,”林砚秋忽然把错题本推过来,指尖点在一个受力分析图上,“你的摩擦力方向标反了。”
蒋砚之凑过去看,鼻尖差点碰到她的手背。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混着姜茶的甜香飘过来,他的心跳漏了半拍,连忙低头修正:“哦,是惯性思维了。”
“上次模拟考你也错了类似的,”她翻开自己的错题本,指着一页红色批注,“这里记着解题技巧,你看——”
阳光忽然从云层里钻出来,斜斜地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他的指节上还留着帮家里搬货时蹭到的薄茧,此刻却在同一道题旁停留,像两道终于找到交点的辅助线。
“谢了。”蒋砚之的声音有点闷,赶紧缩回手,假装整理试卷。
林砚秋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错题本往他那边推了推,默许他翻看。他翻到中间一页时,忽然停住了——那是他上次借她笔记时,不小心洒上墨水的地方,此刻却被人用银色水笔描成了一朵小小的云,旁边还画了只叼着钢笔的小猫,正歪头看着那朵云。
他抬头看她,她正低头假装喝茶,耳根却红得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雨已经停了。石板路上的水洼里映着蓝天,林砚秋忽然指着不远处的玉兰树:“你看,花开了。”
几株白玉兰在雨里舒展着花瓣,像堆在枝头的雪。蒋砚之忽然想起她昨天穿的白衬衫,领口别着的银色钢笔,和此刻的花一样,干净得晃眼。
“等高考结束,”他鬼使神差地开口,“我们来拍张照吧,就站在这棵树下。”
林砚秋的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他。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好啊。”她顿了顿,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过来,“橘子味的,比薄荷糖甜。”
糖在舌尖化开时,蒋砚之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分数的较劲,关于未来的焦虑,好像都被这甜味冲淡了。他看着她嘴角残留的糖渍,忽然很想伸手帮她擦掉,手指抬起一半,又悄悄缩了回去。
下午的自习课,林砚秋趴在桌上补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蒋砚之看着她露在外面的手腕,骨节分明,像玉雕的,忽然想起她冬天总爱把这里缩进袖子里,说是怕冷。
他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轻轻搭在她肩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洗衣粉味——那是妈妈特意买的薰衣草香型,说“学生仔穿了精神”。
林砚秋动了动,没醒,只是往外套里缩了缩,像只找到了温暖窝的小猫。蒋砚之坐在对面,看着她被外套盖住的半张脸,忽然觉得,这道名为“青春”的题,就算解不出来最终答案,能有这样的过程,好像也不错。
夕阳西斜时,图书馆的管理员来催场。林砚秋揉着眼睛醒来,看到肩上的外套,又看了看蒋砚之,忽然把外套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跑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朝他挥了挥手,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个轻快的弧度。
蒋砚之捏着还带着她体温的外套,低头时,发现袖口沾着根细细的发丝,像春天抽芽的新绿。他小心翼翼地把发丝夹进错题本里,夹在那朵银色的云旁边。
窗外的玉兰花在晚风中轻轻摇晃,蒋砚之忽然想起林砚秋刚才跑开时,嘴角的笑意比橘子糖还甜。他翻开草稿纸,在最下面写下一行字:
“如果春天有形状,大概就是她笑起来的样子。”
雨已经停了,阳光穿过云层,在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像给这个秘密盖了个温柔的邮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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