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静了片刻,李安乐忽然动了动,他侧过头,目光落在贺兰凛身上,抬起手,虚虚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沿。
贺兰凛会意,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刚坐稳,李安乐的手就伸了过来,轻轻拽了拽贺兰凛的衣袖,贺兰凛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李安乐是想让自己陪着躺下。
贺兰凛犹豫了瞬,终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贴着床沿躺了下去,尽量不碰到李安乐的伤口。
刚躺稳,李安乐就往他怀里挪了挪,脑袋轻轻抵着他的胸口。
起初,李安乐的呼吸还有些浅促,但没过多久,那呼吸便渐渐匀了,显然是又睡了过去。
贺兰凛低下头,目光落在李安乐脸上,他一直都知道,李安乐生得极好,眉眼如画,鼻梁挺翘,此刻安安静静躺着,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漂亮。
看了许久,贺兰凛忍不住伸出手,极轻地碰了李安乐的睫毛,李安乐在梦里瑟缩了下,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贺兰凛低低叹了口气,抬手将人往怀里搂得紧了些,下巴轻轻搁在李安乐的发顶,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和李安乐身上特有的甜腻熏香。
连日来的紧绷和疲惫在此刻尽数涌上来,贺兰凛闭上眼,没多久便也沉沉睡了过去。
帐内只剩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隔天一早,贺兰凛先醒了,见李安乐还抵在他胸口,他轻手轻脚地挪开些,刚要起身,怀里的人却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醒了?”李安乐的声音还有点哑,气色看着好了几分,至少脸上有了点淡淡的血色。
贺兰凛“嗯”了一声,起身时动作尽量放轻:“我去叫知意。”
贺兰凛扬声喊了句,知意很快端着东西进来,见两人都醒了,忙上前伺候:“侯爷今日气色好多了,太医说按时喝药,再过几日就能下床了。”
李安乐没说话,任由知意伺候着擦脸,喝药时眉头皱得很紧,贺兰凛在一旁看着,见没什么要帮忙的,便转身回了自己屋梳洗收拾。
等他收拾妥当再回来时,李安乐正半靠在榻上,贺兰凛见状,便在榻边的脚踏上坐下,等待李安乐的吩咐。
李安乐目光落在贺兰凛身上,开口问道:“那天围猎场那阵仗,你看着不怎么会武功?”
贺兰凛垂眸应道:“确实不精。”
“啧,”李安乐咂了下舌,身子往前倾了倾,“北境来的,不都该是能骑善射的硬茬子?你这倒稀奇。”
“属下十五岁入大晏,那时只学过几招杀敌保命的法子,没人正经教过武功路数,只会些近身搏杀的笨功夫,遇上有章法的刺客,的确应付不来。”
李安乐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语气带点促狭:“这么说,没正经学过?那你想不想学?”
贺兰凛被问得一怔,他从未想过李安乐会说这话,一时不知该答什么,毕竟李安乐性子难测,这番话是真心还是戏言,贺兰凛摸不准。
李安乐见他不吭声,忽然笑了,身子又往前倾了倾,伸手用指尖轻轻挑起贺兰凛的下巴,迫使贺兰凛抬头。
贺兰凛猝不及防,对上李安乐近在咫尺的眼,那双眼里带着笑意,指尖的温度落在皮肤上,让贺兰凛莫名有些局促。
“你那天救我时,多真诚,多可靠。”李安乐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说什么私密话,指尖顺着贺兰凛的下巴轻轻滑到脸颊,轻轻的摸着,“活像只护主的小狗,可怜见的。”
李安乐收回手,向后靠回软枕,笑意深了些:“你救了我,我自然要给我的小狗些奖励,想不想学?”
贺兰凛定了定神,方才那点局促被他压下去,沉声道:“想。”
“真乖。”李安乐满意了:“再给你个恩典,你那个弟弟,也让他找个好师父学学,将来总有用处。”
贺兰凛微怔,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刚要道谢,就听李安乐又问:“说吧,想让谁教你?大晏的武将奇才,你随便挑。”
李安乐想了想,又补充道:“段大将军就算了,他当年跟你们北境打过仗,你大约也不愿跟他学。除此之外,不管是将军还是禁军统领,只要你说得出名字,我定能让他们来教你。”
贺兰凛闻言,沉默了片刻,他对大晏的武将本就不甚了解,更说不准谁教得好,便道:“属下不知其中深浅,全听侯爷安排。”稍顿,为了防止李安乐不高兴,又补充了一句,“侯爷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
李安乐被那句“侯爷安排的就是最好的”说得心情大好,于是想了想,随即拍板:“那我给你安排张和硕张老将军吧。”
“这位张老将军可不是寻常人,早年跟着先帝南征北战,一身武艺出神入化,更难得的是用兵如神,只不是性子倔,但论本事,朝中武将没几个能比得上他。”
贺兰凛心头一惊,张和硕的名号他在北境时便如雷贯耳,那是大晏响当当的传奇人物,是多少将士敬畏的存在,他竟要让这样的人物来教自己?
一个别国质子,要是学了这般厉害的功夫,难道就不怕将来将来他恩将仇报?
况且,张老将军那样的人物,何等骄傲,怎会屈尊教一个质子?可转念一想,李安乐的权势泼天,若是李安乐开口,张老将军纵有万般不愿,大约也不会驳他的面子。
这般寻思着,贺兰凛便点了点头,应道:“全凭侯爷做主。”
见贺兰凛点头应下,李安乐脸上的笑意更盛,身子往榻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又许诺道:“光学武哪够,得配上些笔墨文章才像样,我给你找个文先生,就国子监的沈博士吧,他讲经论史最是透彻,人也温和,教你正合适。”
李安乐顿了顿,带着点诱哄的意味:“你要是真能把这些学好了,文武都拿得出手,我就去跟舅舅说,让他给你谋个一官半职做做。总不能让你一直空有一身本事,没个正经去处,如何?”
贺兰凛听着,心头微动,他起身微微躬身:“谢侯爷抬爱,属下定当尽心学习,不负侯爷栽培。”
李安乐看着他这副恭谨模样,便道:“我这么费心费力栽培你,又是请武师又是找文先生,连将来的前程都替你铺好了。”
“话本子里不都写过吗?遇着这般恩重如山的,该当‘以身相许’才是,你就打算这么一句‘谢侯爷’就完了?不打算付出点什么?”
贺兰凛抬头,看着李安乐的脸,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心头一紧,是玩笑?还是……
贺兰凛不敢深想,帐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李安乐就那么静静地倚着,似笑非笑地望着贺兰凛。
等了许久,贺兰凛终是咬了咬牙,双手撑在榻沿,慢慢直起身子,他的动作很慢,带着点迟疑,鼻尖几乎要蹭到李安乐的下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打破了帐内的暧昧。
一声不算重的巴掌落下来,虽然李安乐大病初愈力道不足,但却足够让贺兰凛偏过头去。
贺兰凛半撑在榻沿的身子瞬间僵住,脸颊上没有预想中火烧火燎的疼,只有一片浅浅的红痕,可却比疼痛更让人难堪。
李安乐收回手,眼底的嘲弄半真半假:“真是不乖的小狗,没我的准话,也敢胡乱揣测着往前凑?”
贺兰凛垂下眼,刚要低下头认错,话还没出口,忽然有温凉的掌心覆上他的脸颊,将他的脸托了起来。
贺兰凛被迫抬脸,没等贺兰凛反应过来,唇角便落下一点柔软的触感。
是李安乐捧着他的脸,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贺兰凛彻底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这人……前一刻还冷言斥骂,下一刻又突如其来地亲近,实在莫名其妙。
李安乐却已经松开手,重新窝回榻上,语气懒洋洋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下去吧。让知意带你学学规矩,再去见张老将军和沈博士。”
贺兰凛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最终只低低应了声“是”,转身时脚步有些乱,掀帘的动作都带着点仓促,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又像是在拼命掩饰此刻发烫的耳根和乱了节拍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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