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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那天晚上,班成蹈还没回家。站在他办公室往下看,城市的路由宽至窄,像一条蛛丝织成网,把一排排楼宇都织入其中。

他的办公室是一只悬挂在城市半空的玻璃盒子,用钢筋与玻璃在离地百米的高处,为他围筑起一个全景式的视野。暮色如一张浸了水的纸,正缓慢而地洇开,将天际线的轮廓模糊成一片融化的琥珀。楼下的车流已汇成一条无声的灯河,蜿蜒着,奔赴这座城市每一个温暖或冷清的巢穴。

背后的人尚在喋喋不休:“……蹈哥,你还在听我说吗?你怎么想的?”

班成蹈确实心不在焉。朋友的恋爱经又臭又长,一开始他还有兴致打趣,但三个多小时充满揣测、不安、纠结、臆想、重复的恋爱脑宣誓指南,绝对算得上精神的酷刑。他人还在场,魂灵早飞进了混沌,问答都只剩机械的本能,顺嘴答道:“在想贝蕾。”

然后他突然醒悟到自己在说什么,狠狠咬了下牙齿。真惋惜语音不是语音消息,说了蠢话后留有三分钟追悔时间,下一秒还来得及撤回。

幸而身后沙发上,恋爱脑也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糊涂虫,需要的大概只是个应声摆件,自顾自地将班成蹈的回答合理编成流畅对话的一环。

“我也在想贝小姐。”林群皱着一张脸,“罗晞这么温柔这么美好,为什么她最喜欢的好姐姐,居然是这种可怕毒辣的恶龙。”

话匣子底部翻出来不慎遗漏的新素材,才发现这段恋爱故事竟然漏掉了如此精彩的一段,为了弥补似的,林群开始新一轮的大长段叙述:

“前几天……我陪罗晞回家聚餐,遇到了贝小姐……”

“她……”林群的声音低了,那段回忆本身就让他难堪,也只能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说出来。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罗晞和她家人的面,说我的画……”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词,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她说我的画技,根本配不上罗晞的天真和信任……说我的画,匠气十足,毫无灵气,是艺术学院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标准件,精准,没有温度……她说,我永远也画不出希罗期待的万分之一的美好,因为我的眼睛已经被技巧给蒙蔽了。”

“匠气”,约莫等于给予一位艺术从业者在精神层面的歧视。它承认你的一切努力,你的汗水、你的技巧、你对传统的尊重,但偏偏否定了那最关键的一丝火花——那点被称之为“天赋”或“神性”的东西。历史上多少画师,技巧上炉火纯青,如法国学院派的布格罗,其作品柔美光滑,每个细节都无懈可击,却被后世的批评家认为甜俗得发腻,缺乏生命力,这就是“匠气”的原罪。而另一类画家,如梵高,生前潦倒,技法在当时看来甚至是粗野的,但他的笔触里燃烧着生命,那种原始的、灼热的激情,便是超越了“匠”的“灵”。

这些话本身并不新鲜,是评论界常用的陈词滥调之一。出于朋友的义务,班克蹈买过不少林群的画作捧场,不过自己也曾在心里这样评价过林群的作品。这位圣徒式追求梦想的少爷,基本功扎实,色彩感觉也不错,尤其是在古典写实画法上,几乎无可挑剔。但他的画,就像他的人一样,过于“干净”了。那种干净,是象牙塔里的干净,是对现实苦难与人性复杂的隔膜。他的画,确实精准,却缺乏一种能刺痛人心的“画眼”,一种玄之又玄地触动情感的东西。

贝蕾的评语,可谓准确又毒辣。问题在于,她说这话的场合,以及对象。

“她真是这么说的?”班克蹈皱紧了眉头。

“原话我肯定记不清,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林群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委屈和深深的困惑,“她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罗晞的脸色当场就白了。我……我当时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不像她。”班克蹈几乎是脱口而出。他虽然与贝蕾常年唇枪舌剑,但他比谁都清楚,那个女人的批评,向来只在公开的、专业的场合,针对作品本身,并且总能引经据典,将一番刻薄话说得像是一场学术报告。

但她从不认为有必要,或者说,从不屑于,在家庭聚会这种私密的场合,对一个脱离了“创作环境”的创作者、尤其是自己亲人的伴侣,进行如此残忍的、近乎人格侮辱的攻击。

有的人半生奔忙加一路好运,才到金字塔底;有的人一出生就在金字塔尖。林群显然是后者。他出生在财阀世家,不算被大力扶持的主支,也因此摆脱了某些沉重的义务。从小衣食无忧,未来有信托基金做担保,能够毫无顾忌地投身自己喜欢的绘画行业,在上大学后还幸运地认识了情投意合的恋人。而罗晞家资比不上林群丰厚,但也绝对称得上一句大小姐。

在班克蹈眼中,婚姻与爱情,本质上都是一场复杂的价值交换与匹配。林群与罗晞的结合,便是一例典型:同样优渥的家境,一方拥有艺术上的才情(哪怕有待商榷),另一方则拥有纯洁无瑕的美貌与性情。这桩交易,在世俗眼光看来,是平衡的,甚至是值得称颂的。

贝蕾的这番话,却当众撕毁了这份价值评估报告,毫不留情地指责林群在这场交易中提供的“才情”是伪劣资产,他的画技配不上罗晞的“天真与信任”,这无异于公开宣布林群在这段关系中的破产。这种攻击,已经超越了艺术批评的范畴,而直接指向了林群作为罗晞伴侣的资格。

“是真的……”林群的声音像泄了气的皮球,“罗晞后来也吓坏了。她跟我解释,说贝蕾小姐最近说话特别直接,特别……伤人心。但罗晞坚持说她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最近那些流言蜚语,让她压力太大了。那天她说完那些话,自己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很差地就跑掉了。”

关于流言,班成蹈并不陌生。

他应该算第一批捕捉到风声的人。这场风波于他,最开始是一出佐餐的喜剧。贝蕾,那个永远用最锋利的词汇给他精心策划的商业艺术展挑出骨头的宿敌,居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刻,这发现本身就带着一种幸灾乐祸。

他在前天某个小圈子的聚会上,将此事作为下酒的笑谈,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调侃口吻说道:“看来我们的‘评论界女王’,她的思想断头台终于卡了壳?或许是知识分子的更年期,总是来得比常人更早一些,也更猛烈一些。”

话音刚落,四座皆是心领神会的哄笑。那笑声,为他的智慧与幽默奉送了一次集体的认可。他也确实在那片附和声中,感到了几分真情的快意——那种棋逢对手,胜利本没有定数,他好像被命运偏爱,侥幸看到对方马失前蹄的快意。

可这快意,如同夏日的冰块,在舆论持续发酵的热浪中,迅速消融了。

当他看到论坛里那些评论,从对她学术观点的质疑,逐渐演变成对她私生活、乃至精神状态的恶毒揣测时,他便觉得这场戏的品味变得低劣了。那些污言秽语,不像是批评,倒像是中世纪广场上对着女巫的公开羞辱,充满了愚昧的狂欢。他班克蹈,可以与一个强大的敌人进行一场正面交锋的决斗,却不屑于和一群乌合之众分享一场庸俗的胜利。

最初的幸灾乐祸,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那是一种黏稠的、无法言说的烦躁。听一首熟悉的交响乐,却在最关键的华彩乐章,听到首席小提琴拉出了一个破音,既刺耳又令人费解。

班成蹈的沉默让林群突然醒悟失言。这两人关系恶劣并非秘密。前天聚会林群也在场。善良的人总被自己的道德感牢牢绑架。不管是被那次贝蕾当面挑衅,还是朋友恶意调侃贝蕾,他首先倒是自己产生莫名的负罪感。转移话题的同时也不忘替贝蕾开脱,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不提这些,追求公主的道路上总是有恶龙考验的。况且我真的有点差劲,贝小姐也许忍无可忍了。她说话向来有凭有据,私底下倒是对蹈哥你很欣赏呢。”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在论坛失言之前,贝蕾都没意识到她竟然承认班成蹈有可取之处,更提不上欣赏。

“……甚至觉得有点迷人?”

这句话,像一个幽灵,一个世界外的鬼魂,盘踞在班成蹈的脑海里,时不时就冒出来,用一种五音不全的调子哼唱一遍。

太反常了。这完全颠覆了他对“贝蕾”这个符号的所有认知。

“迷人?”班成蹈几乎要冷笑出声。他,班成蹈,在她嘴里,向来是“资本的走狗”、“艺术的投机商”、“审美空洞的典范”。

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简直比听到教皇宣布皈依无神论还要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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