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的日子实在是好过的,日影偏移,从花草树木移到屋中去,照亮了一半娇嫩面容,这些时日里,凌若徽偷得浮生闲暇,总是和江行止对坐一处聊天喝茶。
这样大好的日子就是凌若徽从前想要的,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你死我活,只需要看着堂前的春夏秋冬更换。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却不是人人都想要凌若徽过上的。很快宫中的内侍官就来到了江府,请长公主回宫。
内侍官满脸堆笑,捧着手中的圣旨许久,都没有人下去接一接。这圣旨可是代表着圣上,凌若徽不接这可不就是大不敬吗?若是传到凌屹川的耳朵里去,吃苦的还是凌若徽。
江行止想要接过来,但是他身形才起身,就被琴心咳嗽了几声,吓退回去了。江行止只好重新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他看一眼内侍官,又看一眼凌若徽,最终他还是决定开口。
“长公主,这圣旨要不要打开看一眼?”
凌若徽看向了江行止,嘴角上扬。江行止是凌屹川的臣民,面对圣旨自然是要有恭敬的态度,可是凌若徽可不是,凌屹川不敢名目张胆地动她,更何况这圣旨不用看,凌若徽都知道写的是什么。
但是江行止都开口了,这个面子凌若徽得给。
“要我回宫的是皇上,还是前朝的那些官员?”凌若徽问。
“是宰相大人,他害怕您在外头名声不好,还未成婚,遭人非议。”内侍官如是相告,也为皇上正名,这并非是皇上想要赶人。
只是凌若徽一听是宰相所为,终于来了点兴趣,她看向内侍官:“哦,是吗,是宰相大人提议的。宰相大人一向心系天下,讲究规矩体统,是最不会错了主意的人。”
“既然如此,我可不能不听宰相大人的话了,”凌若徽说,“这圣旨我也不接了,你回去复命吧,明日一早我便回宫,你也好交差。”
内侍官接了这个命令,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是,多谢长公主体恤,饶了我们一命。”
内侍官回去的路上脚步都开心地打着晃,每一步也都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地上。
“这些人也是可怜的,若是不能回去复命,掉的是他们的脑袋。尊贵体统的人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从前我看不透,如今我看明白了,才发现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
都是别人一句话就能捏死的蚂蚁。
即使有才华,那也是一只才华横溢的蚂蚁。
“江行止,”凌若徽叫住了他的名字,“没有空在这里伤春悲秋了,有些事情你要去做。”
“但凭长公主吩咐。”
“我这次回宫,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若是事成,你我都不用做那些听话的蚂蚁,能做天地间自由自在的人。”
凌若徽回宫,无非就是有人不想要她在宫外,不方便行动。太子已经许久未能出门了,凌若徽想这就是她被召唤回宫的本心。即使凌若徽不在宫外又能如何,还有江行止呢。
“你还有些时日才去朝堂,这些时日你多观察留心着那些臣民,吏部刑部的人换了凌屹川可靠的人,但是还有许多的位置空悬,仲惟生已经举荐给了皇上,但是朝中不能没有武将,还有其他各部可用的人才,你都列了明细,呈给皇上,做你的保命符。”
“那长公主您呢?”
“我啊,我去谈判,”凌若徽轻轻抚摸着江行止的脸颊,“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些事情我是最擅长的,一定会胜利而归,同你过上好日子的。”
江行止本来没想到这一层,但是听到凌若徽如此说,他便笑了,他握住了凌若徽的手仔细摩挲:“臣相信长公主会做到的,只是若有难处,记得传信与我,我能帮的,都会帮上。”
“等到冬日公主府一切都打点妥当,到时候就能出宫了。”凌若徽摩挲着江行止的脸颊,而后她立刻起身,带着琴心扬长而去。
夏日炎炎,凌若徽手臂一挥离去得决绝,像是上战场厮杀的勇士。
江行止看着凌若徽的背影直至消失,这才收回视线,开始回味自己要做的事情。
岁月静好,就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得到。
-
凌若徽回宫的阵仗弄得很大,宫中上下都颤抖不已,擦亮了台阶楹柱,而凌若徽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凌屹川。
凌屹川刚散了朝会,正准备去皇后的宫中去坐坐,自从拔除了赵妃这个眼线,宫中上下却有了无比的安宁,经过此番事情,凌屹川也更愿意去皇后的宫中。
这还是凌若徽劝的他。
可是如今暂时阻挡了凌屹川去皇后宫中的还是凌若徽。
凌若徽这一回更是将自己当做是了这宫中的主子,她刚坐下来就对着凌屹川道:“皇上若是有什么事情着急,就先着急一会儿,把你的事情放一放,我这里有比皇上更紧急的事情要和皇上说。”
“朕正要去皇后宫中用膳,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否等朕用膳回来再说?”
“长公主若是没有吃过的话,不如同朕一起啊。”
“前朝的事情,皇上也要放在饭局上说吗?”
凌屹川脸色一冷,屏退了左右,坐在凌若徽的对面,这时他才有了严肃的样子:“前朝的什么事情?”
夏日的热浪缓缓推移,要转了凉走,就像是人心,终究是要往凉薄上走的。凌若徽也不急着说,等茶水温了一温,喝了好暖心她才开口:“刑部萧无执的背后有着主使,你不会不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一口咬死,根本找不出来。”
能用的法子凌屹川都用过了。
“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可说了什么?”凌若徽的底牌暂时还不能亮出来。
关于凌阙之,凌屹川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就露出了狠厉,他看着凌若徽眼中也有一些谨慎:“长公主可有什么想法?”
“我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但是他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若他愿意自己说,我可以去会会他。”
“如何让他松口?”凌屹川更近一步问询。
“构陷我不成,扶持太子也无望,我在宫外的那些时日他们并未有所行动。所有的事情都不成功,那么他们心中会怎么想彼此?”
是不会再次有所行动的,那么就不能抓出来背后的人了。
但是如果让他们离心,让他们内讧,或许就能意想不到的结果。
凌若徽的半张脸都浮在茶盏之上,茶面晃动着,也让人看不清楚凌若徽的那张脸。凌屹川看不清楚,他觉得此时的凌若徽越发是他看不懂的面貌了,他回到了最开始,和凌若徽对峙的时候,他心中忐忑,但是他想要的只有凌若徽能给。
几年过去了,还是一样。
“想不想要抓住这幕后的人都在你,我想你的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只是你不敢确定,那么我也是一样的。”凌若徽故意长久地端着茶盏,她知道皇上多疑,便要故意捉弄一会儿。
“若是我此刻说与皇上听了,又不是那人,我不好交代。”
只需要见一面凌阙之。光是如此谈判还不够的,凌若徽有的是手段,让凌屹川松口听话。
“皇上审理萧无执正是在气头上,又想着要换人,恐怕不会留意别的,而我恰好找了人留心着,萧无执刚刚出宫就惨死在宫外,遭人灭了口,我的人就在现场,等人散去后,我的人在现场找到了一块腰牌。”
“一块,能证明是何人指使的腰牌。”
凌屹川放下了茶盏。
凌若徽继续开口:“那块腰牌我不在前朝走动并不认识,但是江行止认识,我找他已经辨明了身份。”
“皇上想要看看吗?”
当然是想要看的,但是并非现在,而是要等凌若徽从东宫回来之后,凌若徽才会交出去,给凌屹川了结此事。
-
本来不再打算踏入的东宫,如今凌若徽又重新踏入了进来。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凌若徽都又爱又恨,她儿时在此处和自己的弟弟玩耍,长大后又在这里同自己的弟弟互相厮杀,这里承载了太多欢愉和痛苦的回忆,让凌若徽分辨不清楚走到今日她到底是胜利的欢喜多一些,还是痛苦的胜利多一些。
或许到最后是两败俱伤。
凌阙之丢失了姐姐,而她也失去了一个让人怜爱的弟弟。
这一回入东宫,凌若徽没看到那失了尊卑秩序的宫女爬上太子的床榻了,东宫静悄悄的,而凌阙之瘦削的身形正跪坐在偏殿中供奉的观音神像面前,寂寞有所求。
就连凌若徽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凌若徽不急着叫他,她靠在门边看着,看着自己的弟弟求神拜服佛,磕头下一个又一个的头,内心无比虔诚。
凌阙之可从来都不信这个,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开始信这些了呢?
凌若徽可不相信凌阙之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无非就是他太痛苦了太害怕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只是为了免除自己的痛苦。
不信的话,凌若徽抬起头,直接扣了扣门。
而后她看到自己的弟弟,曾经的天子,怯懦的太子被这一个动静吓得浑身瑟缩在一起,口中还说着什么:“别打我,别打我了。”
还是那副死样子。
凌若徽:呵 狗改不了......
凌阙之:我不是狗!
凌若徽抬手,凌阙之抱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圣旨召回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