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阙之没想到那万钧雷霆之怒，竟然是自己的长姐发出来的动静。劫后余生的侥幸之感让他浑身懈怠下来，他喘了一大口气，一摸自己的裤子才知道自己的双股之间湿透了。
被吓的。
“长姐怎么这样吓唬人，是还觉得我死得不够惨是不是？”
“你惨不惨和我没关系，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凌若徽走上前来，面对着慈眉善目的神佛，她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心果然静下去了不少，她再次睁开眼睛，对着神佛换上了一些尊敬的神色。
凌若徽没有什么所求，她只是想要拜一拜菩萨，只是想要在菩萨的面前替凌阙之忏悔一下打扰的罪过。
“心不诚，拜这些根本没用，凌阙之你从来都是卑躬屈膝，为了一点眼前的甜头，舍弃掉一切长远的念想。”
“你就是一事无成的怯懦。”
凌阙之从前，听到这些辱骂还愿意争辩几句，可是现在他只当作是笑话听，他看着神佛起身，身形趔趄：“你要说便这样说吧，不过怕都是口舌之争，我斗不过你，也不想要和你斗了，长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今日长姐来，又要来如何刁难我呢？”
凌若徽看着凌阙之坐下来，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样子，凌阙之大概是彻底放弃了天子之姿，和市井中的那些小混混别无两样，那些学过的规矩体统，全然都忘却抛诸脑后了。
凌若徽冷笑，她并未被此激怒，她只是安静地坐在凌阙之的对面，自己讲究地坐着，等着琴心为自己端茶，送到自己的面前来。
“弟弟，你最好是真的如此，而不是装出来的，在我面前，你还要继续伪装吗？”
凌若徽才不愿意相信一个要去找人勾结，想要篡权皇位，伤害她长姐的人能堕落至此，那么从前他受到的伤害和努力算什么。
凌阙之不会放弃的，凌若徽是他的姐姐，自然了解他。
凌阙之听闻此话，微微愣怔。他面露了怨恨凶相，发狠地看着凌若徽：“我装什么了？”
“你会放弃杀我吗，你会容忍别人踩在你的头上吗，你不会的。从小你便是什么好的都得到，你便是从心里觉得什么好处都要给你，离开了先皇和母后的庇佑，你什么都不是了，别人自然也并不会把什么都给你。”
“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吧。”
知弟莫若姐，凌阙之冷冷哼笑了几声。
“好不好过长姐不是看到了吗，长姐还说今生都不会踏入东宫，不也是来了吗？长姐，我今日受的那些苦楚，我都记在心里呢。”
“你最好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是我还给你的，”凌若徽并未因此惧怕心软，“那些你不愿意读的圣贤书，还是没能让你开窍，但是最少也能让你长些脑子，同我在此时对话。”
“凌阙之，那半块兵符在哪里。”
兵符两个字一出，凌阙之彻底僵硬了身子，浑身血液倒涌，许久后他才能开口：“兵符我不是已经交给了凌屹川吗？”
不说，装傻，凌若徽的这个弟弟还是没能选择自己。
“交给凌屹川的是半块，那么另外半块呢，”凌若徽才不是吃素的，“在我面前斩杀了大将军的那块呢？”
凌阙之沉默。
“你可知道这兵符代表着什么？”
只要手握着兵符的人，就能够调动千军万马，必要时候也能攻城。当初凌若徽和凌屹川二人，虽然没有兵符，但是凭借着凌屹川自己休养生息带出来的闲散人马，牺牲了许多的将士，才能厮杀出来，但要是有了兵符，就轻而易举，畅通无阻。
可是这兵符若是落在了别人的手中，那么事态紧急起来，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得了的了。凌若徽不知道，这半块兵符是不是还在凌阙之的手中。
若是在，那么就还有转机，若是不在......
凌阙之依然沉默，看样子是不会回头的了，凌若徽需要一句话击破他的心防：“那半块，你给闻无砚了吗？”
只是猜测，凌若徽自己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也在打着颤抖。她不保准是不是闻无砚，但是她心中怀疑的人选里头，就是他。凌若徽需要看着凌阙之的面容来判断自己猜测的是不是对的。
浑身发冷颤抖，凌阙之嘴唇发白，失手打翻了茶盏，他站起身来急不可耐地问：“谁告诉你的，是他？”
“你们明目张胆至此，还需要谁告诉吗？”凌若徽冷冷一笑，“你真的要我都说出来吗？”
“从一开始宰相为你求情，那时候你们就勾结在了一起，那时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你想要的就是为了能逃离。”
“只是可惜了，宰相应该只是让你低声下气，没想到你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行刺于我。哦不对，或许本来你们也没有想让我活命，若是能刺杀成功，那么你便可以和凌屹川对抗，只是没想到有人挡在了我的前面。”
“此举不行，那么便要继续蛰伏，赵妃是你们的眼线，能够替你们传递消息不被人怀疑，只是可惜你们步步有心，但是都未得手。你在这其中，为了一己私欲，将赵妃推上火坑，你玩脱了，这机会是你送到我的手里头的。”
“这些是赵妃告诉你的吗？”凌阙之思来想去，叛徒只能有这一个，“她为了报复我，为了让我死，故意陷害我！”
“并不是，她什么都没说，在你们的计划里和保全自己的母家，她当然选择了她的母家，而非你们。她对你们算是有良心，揭发了萧无执，却没有供出你们之间的关系，想来也是不敢吧。”
“宰相也能弄死她的母家。”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凌若徽都可以不计较。
“果然是她！我就说萧无执怎么会被你抓到把柄，我就说你怎么会不去救江行止！”
“这些她本来该告诉你的，但却因为你执意要与她春风一度，要折辱凌屹川，这才误了机会。凌阙之，你看看无数次大好的机会都在你的面前，可是你都错过了，天都庇佑你，不站在你这一边。”
“是你自己走向灭亡的。”
凌若徽看着凌阙之又是身形晃动了几分。
屋子里太热了，热得那些汗都从凌阙之的额头上滑落下来，滴入冰冷的地砖里头。
只要忍住**就可以成功的，可是每一次都是那样阴差阳错。
只差那么一点点。
“我再问你一遍，凌阙之，兵符你给闻无砚了吗？”
凌阙之还未回神过来，凌若徽看着那样可怜的人，她放下了茶盏走上前，低头看着自己那个瘫软在椅子上的凌阙之。她一把攥住了凌阙之的衣领，把人钉死在了椅子上。
“你知道我为何能明白这么多细枝末节吗，你以为我在宫外那么久是为了什么，你不想想我见过谁吗？”
“是谁不和你来往通信，是谁会再相信一次又一次搞砸了的丢脸的盟友？”
凌阙之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了，就像是供桌上头已经烧到尽头的香灰，只剩下残余的灰烬，风一吹就散了，聚不起来热气，也暖不温这冰冷。凌阙之只剩下惨淡的如同香灰那样的白，爬满了他的脸颊。
“闻无砚，背叛我。”
上钩了，有松动的意思，凌若徽的手紧一紧，用了力气：“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他们靠近你，不是因为你有什么大才，而是因为你的身份。你以为你重回皇位，谁能拥护你吗？”
凌屹川在前，所有人都知晓了凌阙之的无能，一个同盟而来的傀儡皇帝，最终的结局无非就是死，横竖都是死，那皇位没人会让他端坐。形同傀儡木偶一般的皇帝，谁愿意做呢？
“兵符，还在我的手中。”
凌阙之彻底死掉了，此刻的凌阙之如同一块枯木，即使天降甘霖，再也不能让他回转。凌若徽松开了手，她看着凌阙之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倒在地上久久未能起身。
按着凌若徽的仇恨性子，凌若徽是要一脚踩上去的。但是她就站在原地，她到底还是给了凌阙之最后的体面。
“兵符在哪里？”
“就在东宫，但是这就需要长姐自己去找了，我不愿看你如此顺利。”凌阙之的声音满是自暴自弃，他转了头，摊开身子张开了双臂，深深叹息。
“找吧，长姐，你带着人踏遍东宫吧。这东宫早就不是从前的东宫了，这不过是一座囚牢，我在这里面已经受够了。”凌阙之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的手指已经不复从前那样的娇贵了，那上头都是被刑具光临过的痕迹，那些都是割碎他骄傲和尊贵的利器，他的血肉被撕碎，他什么都不剩了。
但是他在死之前，也一定要拉下一个人，让他处于万劫不复之地，他要拉着那人一起下地狱。
他此生，誓死不做傀儡天子。
凌阙之的决心下定，就在此时，窗外迅疾飞入一支箭矢，直冲着屋中的人而来。彼时的凌阙之才站起身，他只觉得耳后有冰冷飞快的东西向他奔来，他一转身，还未看清什么东西，他就听到一声巨响。
凌若徽倒在了他的面前，心口中了一箭。
那箭，本来是要杀了凌阙之的。
凌阙之：啊，长姐怎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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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东宫风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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