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蘅穿书了,穿成了那个还有半年就要被男主萧见山一剑捅穿的炮灰皇帝。
天启二十一年,帝崩。
景阳宫正殿摆放着的金丝楠木棺椁嵌着白玉,雕花的龙纹在惨淡烛光里扭成鬼影,幽冷的光影渗的人恨不能立刻掉下来十层鸡皮疙瘩。
这哪是棺椁,分明是他越蘅的催命符。
就在半个时辰前,老皇帝咽气,把他这个“废物太子”彻底钉死在了龙椅——这个半年后会成为他刑场的宝座上。
越蘅跪在一众皇子宫妃的最前方,耳边猫哭似的压抑抽泣声此起彼伏。
身上的纯白孝服衬得他小脸煞白,看着像悲恸到了极致,但在无人看到的袖管里,他的指甲早嵌进掌心,掐出几道血印子都没知觉。
“……朕驾崩之后,由皇太子越蘅,即皇帝位,继承大统……”
宣读遗诏的声音落下来,如同是对他终审的判词,把他本就绝望的心彻底砸了个稀巴烂。
越蘅跪伏在地上,偷偷抬眼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只见殿前高阶上站着的男子手持明黄诏书,长身玉立,眉眼间似凝着层化不开的寒霜,正是本朝丞相——崔无涯。
从他能宣读遗诏就能看出来,越蘅的父皇生前对这个年轻的权臣很是信任重用。
老老实实收回目光,越蘅脑子里“嗡嗡嗡”直响,想的全是他还未穿书时写的那本无脑爽文——《权倾天下》。
据说眼前这位崔无涯是崔家嫡子,早年一直流落在外,在其双生妹妹崔听雨——也就是《权倾天下》这本书里的女主**身亡后被突然找回。
故事是挺让人津津乐道的,可越蘅心里明白,眼前这崔无涯,根本就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崔听雨“双胞胎哥哥”,“他”就是女主,是崔家独女崔听雨!
只因他在小说里写的明明白白,崔听雨是崔家嫡系娇养大的独女,天真娇憨。这是原书里最重要的设定,不为别的,只为能让崔家给男主萧见山的野心路上提供助力。
所以这世界就算再崩坏也不可能崩成这样吧。
丧仪流程繁琐,他全程跟个提线木偶似的。机械应付完那些假惺惺的哭丧,打发走众人后总算能独自守着棺材喘口气。
越蘅站在棺材前,看着眼前华丽威严的棺木,没忍住伸手碰了碰,那悲伤里……似乎还藏着几分羡慕?
三个月前一场大病,越蘅夜夜梦到自己是写《权倾天下》的那个缺德作者,醒来就变了个人,不过不是想当明君一统天下,是想活。
毕竟原书里早已他早已亲手给自己的结局判过死刑——在他登基后的第二年春天,远在南境戍守边关的萧见山突然起兵谋反,带着萧家兵马一路畅通无阻直捣皇城。
而他连句死前发表些豪言壮语的台词都没有。
只是“噗嗤”一声,剑从心口穿过去,白剑刃进红剑刃出,两眼一翻没了命。埋骨处是乱葬岗野狗的胃里。
最后被排到一个小坑,也算是入土为安了吧。
越想越难过,越蘅没忍住往棺材上一靠,滑坐在地上。眼泪也没忍住,一滴滴地砸在孝服上:“我招谁惹谁了?被离职的反社会前员工拍死了穿进自己写的连载小说里,不当男主就算了,还得再死一次?”
富贵乡转眼变虎狼窝,越蘅甚至想要怨他那薄命的爹死的太早。
不过他还是有点良知的。
堪称奇迹般迅速的收拾好心情后,越蘅用力抹掉脸上的眼泪,他咬牙:“死?不可能!”
可怎么活呢?
萧见山是三大家族——萧、崔、王三家之首的萧家嫡子。朝堂上萧家势大,势力渗透朝中各处,关系网盘根错节,几乎要与皇室共分天下。他一个刚登基的傀儡皇帝,连朝堂上谁是自己人都不知道,怎么动萧见山?
他唯一的破局点,是崔无涯。
想到这儿,越蘅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崔听雨好好的崔家小姐不当,**假死,扮成男人当丞相,图什么?
除非……她也不对劲。
殿外起风了,那凉风卷着落叶不停在空中飞舞,沙沙作响。越蘅抬起头朝窗外望去,院里那棵银杏的树叶子已经快落光了,银白的月光洒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好不凄凉。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决定先去找李缘秋——那个不知道活了多久但童颜依旧的国师。
那国师是先帝的老交情,传闻里能通三界,开疆拓土时出过力,所以在宫里专门给他修了座道观供着他清修。
越蘅期待着他能知道些什么。
很快越蘅独自到了道观,从外面看院儿里头有些黑黢黢的,四个檐角的神兽石像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张牙舞爪,让他莫名打了个冷颤。
待越蘅走进院中,就见桂花树下站着个人,背对着他,手持拂尘,素白衣摆被风吹得直晃,仙气飘飘。
“明一先生,朕……”越蘅斟酌着词句开口。
“陛下可知,天地不过是盘棋局,而陛下的棋路,似是与这三界都不大合。”李缘秋出声打断了越蘅的话,他的声音轻柔温润,说出来的话却像根针,扎得越蘅心口一紧。
“莫非先生已经看出了什么?”越蘅不可置信往前跨了一步,语气难掩兴奋,“那……那您能帮朕回去吗?”
李缘秋转过身,眼神里带着点悲悯:“身死魂消,已无力回天了。”
越蘅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瞧着比哭还难看。
靠,那你说这些干什么。
心中万马奔腾的沉默了半晌后,他直截了当的开口:“崔听雨,也就是崔无涯,她是不是重生之人?”
越蘅当初写《权倾天下》时只连载到萧见山登临帝位就穿进来了,原书里后面的剧情都是尚未可知野蛮发展,两个主角的故事、行为、情感等更是不再受他掌控。
而从崔听雨女扮男装入朝为官后一直明里暗里的针对萧家。男频小说的女主不爱男主,除了被夺舍,也就只有重生这一种可能了。
看起来还是带着对萧见山的恨意重生的。
李缘秋轻闭双眼,捻着手里的拂尘,半天没说话,最后只模棱两可道:“陛下,天机不可泄漏。”
越蘅心里门儿清了——是,都对。他躬身行礼:“谢先生。”
出了道观,他一路漫无目地走到了御花园。
园子里没点灯,夜色浓重里,他只能靠着微弱的月光才能勉强辨清脚下的路。
越蘅就这样慢悠悠走着,边走边思索。崔听雨重生,又费这么大劲当丞相,肯定是跟萧见山有不小的仇。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怕是与虎谋皮,这同盟他也得拉拢。
只是她为什么要选择以假**的方式宣告新生呢……
“陛下!陛下!”一小太监突然从树后面窜出来,吓了他一跳。
禄喜喘着气行礼,脸上还笑嘻嘻的:“叩见陛下,奴才可算找着您了,太后娘娘正叫您去永寿宫呢!”
见来人是从小跟着他的禄喜,越蘅心中被打乱思绪的烦躁消散了一些。
他点点头,冲着禄喜道:“嗯,起来走吧,下次别再这么冒冒失失的了。”
永寿宫。
越蘅一只脚刚跨过进永寿宫的门槛,就见院子里太监宫女井然有序的搬着凤仪宫的箱子往殿内挪。
他让禄喜在殿外等着,独自掀了帘子走进内殿。
内殿里,柳太后斜靠在贵妃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盘着佛珠,烛光照在她脸上,皱纹都被映的深了些。
“儿臣叩见母后。”越蘅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起来吧。”柳太后的声音有气无力,“蘅儿,走近些。”
越蘅依言起身,走近擦了擦柳太后眼角的泪痕:“母后,莫要伤心过度,当心您的身子。”
越蘅是真的心疼柳太后,前世他虽生在豪门世家,却没享受过一天父母疼爱。
而他穿书后呢?虽然他是一个一事无成无心朝堂的“废物”,但是父皇和母后依旧只有他一个嫡子,也依旧力排众议把皇位传给了他。
他能感觉到先帝和柳太后是真的爱惜自己,从某种角度来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听到越蘅的话,塌上的柳太后只是勉强挤出一个带着些苦涩的笑:“陛下有这份心便好,只是如今的朝堂尔虞我诈,陛下年岁尚青,羽翼未丰……眼前最能仰仗的本该是你舅舅,可他远在边关不能事事都顾着你,剩下的便只有先帝留给陛下的辅政大臣——崔无涯了。”
越蘅垂着眼,眼睫微不可查的颤了颤:“是,儿臣都明白。”
“你父皇生前最爱拉着哀家的手回忆往昔,那时他总说,‘满朝朱紫,唯有无涯可托妻寄子’。”
柳太后拉过他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语重心长道。
“吾儿,若能得崔无涯倾力辅佐,这江山……才算稳妥。”
越蘅低着头,没说话。真心辅佐?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位“崔相”,愿意不愿意跟他一起,先把萧见山拉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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