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云戏导演系教室。
陆胤礼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转着笔。
讲台上，教授正分析一部经典电影的镜头语言，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脑海中不断闪过割裂的画面——白色纱布、沾血的玻璃碎片、莹白的脚踝、泛红的眼尾……
“……所以，长镜头不仅是一种技术，更是一种情绪的表达、一种压迫感的营造……”教授的声音隐约传来。
陆胤礼的思绪却越飘越远，最终定格在那个昏暗而暧昧的视频——
“陆哥！陆哥！教授叫你呢！”
陆胤礼猛地回神，站起身来。
讲台上的教授笑眯眯地问：“陆同学，既然新婚生活让你那么惦记，那就多请几天假嘛。”
陆家少爷与苏家二公子的联姻消息早已公之于众。然而苏家二少爷的身份一直被保护得密不透风，除了真正的顶级圈子，几乎无人知晓其真容。
相比之下，陆胤礼作为娱乐帝国缔造者的继承人之一，一直活跃于公众视野。也正因如此，尽管明面上无人直言，私下却总有人揣测他获得的诸多荣誉，不过是家族资源堆砌的结果。
陆胤礼垂下眼：“抱歉，教授。”
“没事，看来你的新婚对象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不过下次，可别在我的课上想了。”教授笑了笑，示意他坐下。
上午的课很快结束。下午他们有一个现场调研的作业，要去一位毕业多年的学长剧组参观。这位学长已经拍过两部剧，第一部不温不火，第二部小火一阵却迅速沉寂，如今第三部作品打算冲刺奖项。
这是一部古装权谋剧，背景设定在一个架空王朝。表面国力强盛，实则内部**、危机四伏，权力集团明争暗斗，皇子之间拉帮结派。男主是三皇子，一位手握兵权的战神。
陆胤礼一行人抵达时，剧组正在进行选角。导演一见到他，立刻起身相迎：“哎呀，老师居然把你派来了！快来，正好帮我参谋参谋。”
陆胤礼微微颔首：“学长。”
他顺势坐下，学长递来剧本：“现在在选男三。”
陆胤礼提前做过功课，男三是一个骄纵的小郡王，也是男主的朋友之一。
“下一个。”选角导演喊道。
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身影走了进来。
“各位老师好，我是27号试镜演员，苏悦余。”
声音响起的刹那，陆胤礼怔住了。他抬起头，正对上苏悦余投来的目光——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神色间是如出一辙的讶异。
两人无声对视，空气仿佛凝滞，弥漫开若有若无的尴尬。
苏悦余第一次后悔来试戏。陆胤礼怎么会在这里？其实昨晚刚发完视频他就后悔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恶心？
陆胤礼脑中同样念头飞转。他怎么在这？对了，乔科说过他是个十八线小演员。
如果学长问起意见，我点头算是潜规则吗？不对，还是说……走后门？也不对——
学长没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涌，只是赞叹：“形象很好啊。试试这段，醉仙楼摔杯子那场。”
苏悦余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再抬眼时，他眼神已然改变，踉跄两步，仿佛真踏入喧闹酒楼，右手虚握，指节绷得发白。
“——我偏不信这个邪！”他扬声道，声线里带着小郡王特有的骄纵，和一丝被酒意浸染的沙哑，“这满京城，还没人敢驳小爷的面子！”
陆胤礼挑眉。比他预想得好很多，原本以为会是那种生硬蹩脚的演技。
有这样的容貌，演技也不差，怎么会是十八线？看来，资源是真的不好。
学长摸着下巴，神色微妙地看向陆胤礼：“胤礼，你觉得怎么样？”
陆胤礼不着痕迹地转了个弯：“学长觉得呢？”
“怎么说……挺好，是目前最合适的一个。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陆胤礼没接话，低头翻看剧本。
他没注意到，从学长询问开始，苏悦余就一直盯着他，眼神带着一丝说不明的味道。
室内一时寂静，导演没喊停，苏悦余便静静站在原地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陆胤礼忽然开口：“学长，男二定了吗？”
学长如梦初醒，猛地一拍大腿：“是了！是了！试了好几个都不满意！”
男二是前朝遗孤，化名沈沐。表面温润如玉、才华横溢，是名动京城的无双公子，背地里却心思缜密、手段凌厉。他周旋于几位皇子之间，对男主的情感更是复杂——既有家仇之恨，又有强烈征服欲。
这是一个极富挑战的角色，演好了极为出彩，演不好就是全剧败笔。
学长迫不及待地将剧本递过去：“来，试试这段。不需要台词，就是沈沐第一次在醉仙楼与三皇子对视的那场，重点在眼神。”
苏悦余接过，迅速扫过内容。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垂眸，仿佛正从楼上望向楼下某人。那目光并非单纯好奇，也非简单打量——先是极细微地眯了一下眼，长睫掩住一闪而过的锐利，如湖面下疾掠而过的暗影。
而当“楼下人”抬头时，他眼神霎时化作春水，嘴角漾开清浅笑意，温润如玉，风华无双。
短短几秒，已将沈沐的复杂内心演绎得淋漓尽致。
表演结束，苏悦余收敛情绪，重新站定。
一片寂静中，学长突然大叫：“对了！就是这个感觉！天选沈沐啊！”他激动地转向陆胤礼：“胤礼，你说是不是！”
陆胤礼回过神，轻咳一声：“嗯，形有了，魂也在。”
他顿了顿，视线落回剧本上：“很贴。”
学长兴奋地来回踱步，仿佛已看到奖项在望：“太好了！就定你了！”
苏悦余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可下一秒，他又察觉到一道目光——审视的，却似乎又掺杂了些别的什么。
他飞快地瞥了陆胤礼一眼，对方已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轻敲桌面，仿佛刚才那句“很贴”只是出于客套。
“谢谢导演，谢谢各位老师。”苏悦余收敛心神，礼貌鞠躬。
“行了，男三也先不定，我再想想。苏悦余你先回去等通知，具体事宜跟经纪人对接。”学长热情地拍拍他的肩。
苏悦余再次道谢，转身走出试镜间。门合上的刹那，他靠上冰凉墙壁，长长吁出一口气。手心竟有些汗湿，不是因试镜，而是因为陆胤礼。
像是畏光的人骤然曝于烈日之下，被厌弃的恐慌如巨手般攥住他的喉咙。
室内，学长仍在兴奋絮叨：“胤礼，你真是我的福星！一来就解决了最大难题！这苏悦余真是块宝，以前怎么没被发现……”
陆胤礼低低“嗯”了一声，起身道：“学长，选角有进展，我的调研也差不多完成了。我先回学校整理报告。”
“哎？这就走？晚上一起吃饭啊！”
“不了，还有事。”他语气平淡，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脚步很快，几乎有些匆忙。
走廊空荡无人。
方才苏悦余那个眼神戏，与昨夜视频中黏糊糊喊着“老公”的嗓音，不断交织碰撞，扰得他心绪不宁。
即将走到电梯口时，旁边安全通道的门轻轻响动。
陆胤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转头——
苏悦余正站在楼梯间的阴影里，微微低着头，似乎也没料到他突然出现。
两人目光猝然相撞。
空气霎时凝固。
苏悦余脸色苍白，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脆弱。
陆胤礼喉结微动，声音比预期更加干涩：
“你……没吃饭？”
苏悦余被他问得一愣：“吃了，怎么了？”
陆胤礼视线向下扫，像是自言自语：“白成这样。”
“还不走？”他又问。
“马上。”说着，苏悦余急忙侧身想越过他。
陆胤礼莫名有些不爽。
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今天却冷淡得像个陌生人。更何况，自己刚才也算帮了他吧？
自己是他领了证的狗吗，呼之即来，召之即去，无聊的时候就逗一下，玩腻了就扔一边？
他用舌尖顶了一下虎牙——白成这样，脸红起来才好看。
他突然伸手拉住对方，转身又低声重复：“脸这么白……”
一步一步逼近，声音又轻又低：“昨天发视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吧？”
“在床上录的？”
“主卧？”
“客卧？”
苏悦余随着他的步伐后退，直到背抵上墙。陆胤礼一只手撑在他耳侧，低头注视着他。强烈的压迫感几乎抽干了周围的空气，苏悦余垂下眼不敢对视。
良久，就在他忍不住抬眼的瞬间——
陆胤礼忽然轻笑一声，嗓音低沉擦过耳际，恶劣地开口：“骚成这样。”
红晕瞬间从耳根蔓延开来，苏悦余只觉得胸腔发紧，几乎喘不过气。
陆胤礼满意了——对，就是这样，就要红起来才好看。
可渐渐地，苏悦余的眼圈也红了，眼眸像浸了水，声音发闷：
“滚开！”
陆胤礼嘴角那点戏谑的笑意蓦地僵住。
他看着苏悦余湿漉漉的眼睛，里面清晰映着屈辱和愤怒，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他心里。方才掌控一切的快感，顷刻间消散大半。
他撑在墙上的手微微松了些力道。
苏悦余猛地推开他，力气大得惊人。陆胤礼向后踉跄半步，还没完全回神，对方已经头也不回地冲向电梯。
门正好打开，他闪身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空荡的走廊只剩陆胤礼一人。
他维持被推开的姿势站了一会儿，墙上似乎还残留着苏悦余身上的温度。他缓缓放下手臂，无意识地舔过虎牙，尝到一丝莫名的涩。
“操。”他低声咒骂。
他本来只想扳回一城，看对方脸红慌乱、无力招架的样子，报复他昨天的撩拨和今天的冷漠。
但他没想弄哭他。
至少……不完全是。
可当苏悦余真的红了眼眶，那眼神里的水光不是情动，而是难堪与羞愤——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中痛快。
反而……有些失控。
电梯缓缓下行，失重感一如苏悦余此刻的心情。
他向后靠去，冰凉轿壁激得他轻颤，却无法冷却脸上的滚烫。刚才强撑的力气顷刻抽离，他腿软地急促喘息。狭小空间里，心跳声大得吓人，几乎盖过运行嗡鸣。
——果然，他就是很恶心自己。
那句恶劣的话循环播放，字字如鞭，抽得他体无完肤。
好丢人。
他深吸几口气，拿出手机。屏幕最后一条，仍停留在他昨天发去的视频——光影暧昧，角度私密，大胆又勾人。
与刚才被逼到墙角、红眼骂“滚开”的自己，形成无比讽刺的对比。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婊？又当又立？
电梯停在一楼。“叮”一声门开，大厅光线涌入，刺得他眯起眼。他逃也似地冲出去，快步穿过大堂，推开玻璃门没入室外微凉空气中。
直到远离大楼，走到僻静街角，他才靠上冰凉墙面放缓脚步。心跳仍剧烈敲打胸腔，他闭上眼，陆胤礼那张戏谑带笑的脸挥之不去，如一场凌迟。
他怎么会以为……前几天相处之后，他们之间就能有什么不同？
陆胤礼从未把他放在平等位置上看待。
自己在他眼里，始终是贴满“虚伪浪荡”标签、被迫买下的联姻商品。
他从未正视过他——十四年前没有，十四年后也的今天没有。
现在或许是兴趣来了，找点乐子——昨天他不是也推开了自己吗？
阳光灼人，苏悦余只想躲进阴影里。
“啪！”
“怎么不开灯？”陈凝按下开关，看向窝在榻榻米上的人。
自从那天不欢而散，苏悦余就一直窝在结婚前住的公寓里看剧本。
陈凝把饭放桌上，叹气：“说了多少次，这样伤眼睛。别看了，先吃饭！”
苏悦余慢吞挪到桌前，嗓音干哑：“怎么样？张导那边有没有说可以签？”
张导是那天试戏让他演沈沐的导演。
陈凝又叹一口气：“又黄了。”
“嗯。”苏悦余毫不在意，像是早已习惯。
陈凝忍不住道：“我就不明白，那姓朱的什么毛病？都多久了还揪着你不放？非把你封杀了才满意？”
苏悦余打开饭盒，无所谓道：“可能睡一觉就满意了吧。”
“……”
陈凝转开话题：“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住这儿？刚结婚就让你试戏，我还怕你没空。你那对象到底是谁？圈内的？beta？”
苏悦余动作一僵，咽下饭才慢慢开口：“不方便说。alpha，不过……还是个学生。”
“噗！”陈凝一口水喷出：“高中生？你畜生啊？”
“……”
“大学生。”
“哦。”
陈凝顺过气，瞪大眼睛：“大学生？！靠谱吗？”
苏悦余没答，低头拨着米粒。
尽管苏悦余从未透露家世，但陈凝总觉得他不简单——穿衣用度根本不是18线小明星能负担的。刚被朱总针对时，她还问过他有没有人脉能帮忙，当时苏悦余扯扯嘴角，轻声回：“想什么呢？”
她就懂了——这又是个不被家里支持、出来体验生活的小少爷。
所以她莫名觉得，他那结婚对象身份也不简单。
她凑近压低声音：
“说真的，他对你的事业有帮助吗？能让你不再被那姓朱的恶心吗？”
苏悦余动作顿住，眼前闪过陆胤礼那张帅得很顶却又带着恶劣笑意的脸。
帮助？陆胤礼不给他添堵就谢天谢地了。
“他帮不上，”苏悦余声音更哑，“他是被家里逼着结的。”
“哦。”陈凝瞬间脑补出一场豪门联姻大戏，有点好奇对方长相了。
她惋惜叹气：“算了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先吃饭，吃完再看本子，我就不信他朱总能一手遮天！”
小鱼是性瘾而不是重欲，所以很多性行为都是在控制不住的情况下做出来的，等清醒过来，又会开始自我厌弃。
性瘾循环：触发—幻想/渴望 —行为— 崩溃/羞耻—暂时清醒/决心改变 —再次被触发...
小鱼正处在羞耻期，所以在礼子看来有点小**（bushi）意味的话，在小鱼心里就会感觉特别羞愤，甚至加重自我厌弃，不过羞耻期过后又会忍不住去撩拨礼子。
某人也只有在老婆羞耻期的时候压老婆一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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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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