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弄他人善意的人,最终也该被其虚假的善反噬。
叶淮琤带她连夜偷光宣家密室,金银珠宝、藏品文玩,通通洗劫一空,也就是那时她才知道,没有毒发时的叶淮琤还是很有两下子的。
宣瑾一夜之间被劫富济贫家财散尽,偏偏所有百姓都收到了他宣府的告慰书,以为他们家广施善缘,纷纷前来叩谢“活菩萨”现世,宣瑾要么打落牙齿和血吞,要么彻底暴露伪善嘴脸。
青天白日下,宣瑾哪受得了多年积蓄转瞬成空的刺激,疯魔般冲着众人打骂喊杀:“不行不行不行……不是给你们的,给我还回来……”
左抓右揽,推搡间衣带飘飞,胸襟半敞,哪里有半分盲女的影子,众人这才惊觉被骗,愤怒异常,当场抓了他游街示众。
惩凶除恶,大快人心,此后,他该是再也不敢轻视践踏他人的好意了。
解了气了,丝萝又开始惦记起得饶人处且饶人了,叶淮琤无奈:“善良不是不行,只是要分时候。”
丝萝盯着他,半晌感叹道:“你这样好像我阿父啊……”
小时候,她阿父沈裕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只是那时她娇养家中,没有吃过人善被人欺的亏,不懂其中深意。
叶淮琤一愣,随后笑哂:“我可不敢有这么大却还这么傻的闺女。”
似乎也是想到了自己近来愚不可及的言行,丝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眉眼舒张,嘴角轻扬,伴着渐渐远去的喧闹声,越笑越开怀。
便是自那时候开始,丝萝端正了善恶观,慢慢学会了辨别人心,当强则强,该强硬的时候就要狠狠教训胆敢欺辱她的人,千万不要一味隐忍退让。
明着对付不了就暗地里巧妙施招,坏人只有吃瘪了才能知道她不好惹,因为坏人也最怕对手非要鱼死网破。
回想那时候单纯的快乐,或许仅仅只是一起干坏事得手的窃喜。
丝萝想到过去,难掩心中欢喜,抬眼却看叶淮琤越走越远,背影孤独,形单影只。
他心绪不佳,为何?
丝萝冲唐陆使了眼色,小声询问道:“世子怎么了?”
唐陆挤眉弄眼,神情怪异,满脸的不高兴,表达着“我怎么知道!”
随即又觉不能完美表达他的不满,凑到丝萝耳边小声抱怨:“早上跟你前后脚出趟门回来就这样了,肯定是你惹他不痛快了,害我受了一下午的气。”
丝萝惊讶,瞪一眼唐陆:“哪有?我听世子吩咐出门办事,最是安分老实了,才不是我。”
上午分别之际,叶淮琤明明还好好的,不是把自己丢给沈棣,高高兴兴地送绮禾回去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独自生闷气了呢,难道美人相伴,不够称心吗?
想到早上的情景,丝萝心里不由不痛快起来。
唐陆撇撇嘴:“你那差事最后是我去办的好吧,也不知道你跑哪儿偷懒去了。”
丝萝才不想跟他提早上的事,望着叶淮琤在前不紧不慢地闲晃,心里更堵得慌,嘴上不自觉就抱怨出来:“真是喜新厌旧,很是讨厌。”
“可不是喜新厌旧吗,自从你来了,我就没一天好日子过的。”唐陆听了一耳朵,也跟着惆怅,随即感觉不对,又来了精神:“什么新?哪个新?我怎么不知道,又要来新人?”
丝萝瞥他一眼:“你乐什么?要是来了新,你就是旧人中的旧人,更没地位。”
唐陆觉得有道理,瞬即垮了脸,整个人委顿了不少。
“总之世子近来越发喜怒无常了,很是难伺候,咱俩都小心着点儿。”
丝萝还没来得及点头,叶淮琤忽地转身,看他俩拉那么远,提声问道:“你们走那么慢做什么?”
唐陆快走几步赶紧跟上,丝萝则恹恹地挪着步子,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叶淮琤等她走到身边,疑惑问道:“怎么不开心了?与沈棣聊的结果不如意吗?”
丝萝讶然:“你故意的?令我与沈棣独处,好有机会说清原委?”
叶淮琤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早晨他见丝萝极不愿沈棣与绮禾一处,便自作主张支走了绮禾,给她和沈棣留出时间解开心结。
三年前的旧事,沈棣明显在等一个解释,丝萝既然决定回京了,不管目的为何,也需真正与沈棣做出告别,走或留,他们二人需要这样一个契机。
可真正将他们二人送做一处,不知为何,自己心里又开始有点闷得慌,遂晚间决定出门散散心。
丝萝重又开心起来,果然,世子只是一心为她着想,才不是什么喜新厌旧的风流之人,更不会被外表的美艳迷惑。
拉起叶淮琤的手往前走,丝萝喜笑颜开:“那快走吧,我们好好逛逛这花街,几年不见,多出来许多新鲜的玩意儿呢!”
叶淮琤被动地被她牵着,精神有些恍惚,只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她的神色竟完全不同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双手交握,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从前未能细细体味,原来男子女子的手差别这么大吗?
丝萝的手小小的,软软的,柔若无骨,把在手心须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力气大了点便捏碎了哪点珍贵之处,真正是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视若珍宝,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三人一路逛一路买,到最后,唐陆的手都拿不下了,嘴里直报怨,丝萝才惊觉一时新奇,买了许多用不上的玩意儿。
叶淮琤笑着吩咐唐陆,将东西逐一分发给路边小童,得一阵欢呼雀跃的喜气,三人这才提脚迈步,来到河畔沿边一处雅亭坐下。
这处雅亭归属云音楼,沿着眼前这条洛河下去一两里地界,每隔三五尺便有这么一个亭子,坐落在河畔高岸处,眺望整个洛河灯火通明的花船争奇斗艳,饮酒作乐,好不畅快。
很快便有小二拿着菜单跑进来,丝萝看了看,京都本地的菜品不少,竟还有许多大瑞其余各城郡的特色菜,丝萝这三年跟着叶淮琤走南闯北尝过不少,特地点了几道格外喜欢的,说要尝一尝是否地道。
唐陆不无得意道:“这是我三日前就下定才抢到的雅亭,据说是观景的最佳位置,来前我特意打听过,这家云音楼在京都备受推崇,好多达官显贵都在此宴请好友,是近年来新崛起的商号,大瑞各地的云音楼都是这家总店的分号。”
“这么火爆?”丝萝略作思索:“我记得三年前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呢,扩展的可真够快的。”
唐陆应道:“是,不光云音楼这样的酒楼客栈,松泉坊、兰香阁,这几年声名鹊起的几大商号听说背后都是一个东家。”
丝萝惊讶,不免疑惑道:“这么厉害?那岂不是跟王府公开叫板,这是要赶追叶氏的门户,跟叶记商号分庭抗礼?”
叶淮琤笑一笑,道:“那倒不至于,叶氏产业繁多,盘根错节、根基深厚,非一朝一夕可动摇,况且王府经营乃皇家御用,主盐铁织造、钱庄镖局这类官家营生,松泉坊是赌馆,兰香阁是花楼,没有一处与王府相争,背后之人精明的很,只能说,除开叶氏旗下的民间营生,都被他包揽了。”
那这人是挺精明的,争不过老大,安心做做老二也是一条出路。
等着小二备菜的功夫,叶淮琤将接下来几日的任务跟丝萝和唐陆交代了一番。
涪陵之役,岐州被沈棣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派出使团前来议和,叶氏负责这次馈赠给使团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具体的事务有专人负责打理,无需过多操心,但因这次涉及岐州,这个对大瑞来说稍显敏感的城郡,各环节马虎不得,必须有王府的人亲自把关才能放心。
唐陆道:“这岐州倒是精明得很,一打败仗了就赶紧进京讨饶,既是来降,为何还要给他们准备那么多宝贝,不该是他们紧着好东西上供给我大瑞吗?求饶该有求饶的态度吧。”
叶淮琤不紧不慢道:“上供自然是少不了的,但朝廷的姿态也得端的高些,赏赐还是要有的,不然怎么显示我大瑞一国风范,这些赏赐让使臣舟车劳顿地带回去,就是为了告诉整个岐州子民,我大瑞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是它小小州郡比不了的,独木难支,他们固步自封画地为牢,难成长久之计。”
丝萝跟着点头,叶淮琤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你真听懂了吗?”
丝萝摸摸被他手指碰到的地儿,嘟囔道:“你都解释地这么浅显了,我再听不懂怕不是个傻子,我哪有那么笨,我从前也是学过国史谋弈的,这是政权博弈,我懂。”
叶淮琤但笑不语,只低头品茶,唐陆也窝在一旁不吱声,偷着乐,丝萝气闷地哼了一声:“你们怎么都看不起人呢?”
说罢,犹不解气,不敢伸手去打叶淮琤,只能对着唐陆出气。
叶淮琤等她消了消气,拦住她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什么都懂,最聪明了。”
“这次使团入京,不知岐州的真实意图为何,我们各方面准备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要出岔子,别让对方在王府身上挑出毛病,拿叶氏杀鸡儆猴。”
唐陆正色,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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