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铮荣洗了澡，换上睡衣躺在客房的床上。
这栋公寓不管面积还是装修都比不了家里的，可现在躺在这，周铮荣却觉得比家里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周铮荣闭上眼睛，呼吸还有点急促。
耳边回荡的都是周予淮对他的控诉跟怨怼，以及那双很久以来都只有冰冷的眼睛。
除去这些就是江烬，跟他预料中的样子差距很大。
他以为自己当时那么对待江烬，想尽了办法拆散他们，江烬一定也会想尽办法报复，挑拨他们父子关系。
周铮荣睁开眼，脑海回荡周予淮的话：他难道不好吗？他不听话吗？你凭什么认为我娶回家的女人就能比过他？
隔壁房内，洗过澡就躺在床上的两个人，江烬蜷缩在周予淮怀里。
周予淮单手抱着他另只手拿着手机翻看。
江烬抬起头说：“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他会后悔，然后来求你？”
“算是吧。”
江烬眯了眯眼：“那我能不能理解为，你辞掉腾峰集团的总裁职务，跟梧桐市一刀两段留在金港城也是计划一步。”
“嗯。”
“吸~”江烬吸了口气翻身起来，盘腿坐好。
“所以你的孤注一掷，说白了就是要逼周叔叔低头，你就没想过周叔叔比你更狠心压根不买账，从此就当没有生过你，你可真就一无所有了？”
周予淮笑了声把手机放下看过来：“我怎么能一无所有？”
江烬挑眉没说话。
周予淮伸手勾住他下巴：“我还有你，你现在这么厉害我有什么好怕的？”
江烬哼哧一笑往前趴了些问他：“那你现在什么打算，能跟我说说吗？”
“本身我也没想过永远不回去，毕竟根在那边，所有的资源人脉也都在那边。”
“你说的没错，我做这么绝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就是要让他自动低头承认当初的认知跟做法是错的。”
“那你要回去了？”江烬问。
周予淮手指在他下颌位置轻轻剐蹭：“回肯定要回，但不着急。”
“你是什么计划？”
“至少要先等你这边的公司能达到完全脱手的程度。”
江烬笑了声说：“现在已经可以。”
“那也不着急。”
江烬看着周予淮眼里充满询问。
周予淮看他一眼，眼里带着几分恶劣：“不能太便宜他，他当时趁我在病床上无能为力用你逼迫我，这件事在我心里就是个解不开的疙瘩，先吊着他一段时间再说。”
“别这样呀。”江烬无奈到发笑。
转身倒在周予淮身上：“他好歹是你爸爸，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之人，他年纪大了，你真不怕回头给他折腾出来点毛病？”
“不会。”周予淮把他搂住亲了一下，“你别小看他，他内心很强大。”
江烬实在无言以对，只能翻个白眼。
周予淮低下头：“你什么意思？给我翻白眼？”
“我就是觉得，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幼稚。”
周予淮哼笑声猛然翻个身，把江烬压在了身下，江烬赶忙抬起双手撑在他肩膀上想要把他推出去。
周予淮速度也很快，抓住他手腕压在头顶控制住。
居高临下：“我幼稚？那不然做点不幼稚的事儿？”
“别呀，我就随口这么说说。”
“那我没办法随耳那么听听。”唇瓣落在江烬额头。
并没有碰一下就离开，而是霸道地开始游弋。
“你你你…哥你先起来你…周叔叔就在隔壁呢，隔音不是很好能听到的，你起来行…唔。”
后面的碎碎念戛然而止，唇瓣被周予淮霸道堵住显然一句都不想再听，江烬刚开始还会挣扎几下，到后面彻底放弃。
外面天亮，江烬生物钟向来都很准，他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周予淮抱得很紧，动了动。
身后响起含糊不清的腔调：“不着急，再睡会儿。”
江烬已经完全清醒，根本不打算再睡，何况周铮荣还在隔壁，他得起来去看看顺便弄点早饭。
“我得起来了。”
“起来做什么？”周予淮声音是还没睡醒的沙哑。
江烬叹了声：“你不会睡了一觉忘了周叔叔还在吧？”
“不用管他。”
江烬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不顾周予淮阻拦，强行翻身起床下了地，捡起地上扔着的睡衣飞快套上往外走。
周予淮撑起来看他一眼又躺回去，翻个身平躺没有动。
江烬一出来就看到坐在客厅沙发的周铮荣，他坐得很笔直，扭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周铮荣看过来，跟江烬正好面对面。
江烬大大方方打招呼：“周叔叔早。”
“早。”
“你起来得真早。”纯属尬聊，江烬不等对方回应往卫生间走，“我先洗漱，然后准备早饭。”
“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早饭。”卫生间的门关上。
周铮荣盯着关上的门，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没有任何波澜的样子，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有多混乱又有多复杂。
当江烬再出来，看到姿势都没变的周铮荣嘴角几不可见抽了抽：“吃什么？小米粥跟煎蛋可以吗？”
“好。”
江烬打转去了厨房，很快就听到里面忙碌的动静。
周铮荣情不自禁站起来一点点靠过去，站在厨房门外盯着里面忙碌的背影，江烬做得很熟练，锅里的油热了，他把鸡蛋敲进去。
“经常在家做饭？”周铮荣问。
江烬回头看了眼笑着说：“对呀，在家吃可比外面经济实惠多了而且更健康。尤其我哥的胃比较娇气，多吃两顿外面的就会不舒服。”
“一直你煮给他吃？”
江烬手上工作没停：“也不是，淮哥也会煮饭，而且越来越好吃，有时候我太忙就是淮哥煮。”
“你们俩…一直都是这么相处？”周铮荣声音很轻。
江烬动作稍顿，心里思索周铮荣到底想问什么。
过了一会才回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认为我比淮哥小那么多岁，他跟我在一起需要他照顾，在这一点上你完全可以放心，我还是很心疼我哥的。”
说话间，鸡蛋已经煎好盛到了盘子里，锅放在水池里快速清洗又换了一个炒锅，打算炒两个小菜。
“我不是那个意思。”周铮荣解释。
江烬笑了笑：“没关系，你就算有这方面的担心也很正常，毕竟你是他爸爸，你心疼他是理所当然的。”
“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江烬没再说什么开始炒菜，菜倒进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熟练地颠了颠勺让菜在锅里灵活翻身。
周铮荣看得有点失神，从江烬做饭的熟练程度就能证明他没有撒谎，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目光一点点移动，落在江烬侧脸上。
周铮荣目光很复杂心情也是一样的，他昨天一晚上都没睡着不断反思。
“阿烬。”过了好久周铮荣叫了一声。
江烬正好一个菜炒好关了火，回过头：“周叔怎么了？”浅浅一笑，“是不是饿了？不用着急，马上就能吃。”
周铮荣身边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堵在喉咙处的话终究没勇气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干笑声转身离开。
他刚在沙发上坐下周予淮开门出来，看到他也当没看见直接转身走人去了厨房。
周铮荣半个屁股都起来了，结果人家看都没看他一眼又尴尬地坐回去。
周予淮进了厨房抱住江烬的腰，下巴压在他肩膀上，温柔地说：“老婆辛苦了。”
“不辛苦。”
“味道好香。”周予淮夸赞。
江烬失笑，扭了扭腰企图把周予淮挣脱，结果没成功。
只能说道：“去洗漱，可以吃早饭了。”
“遵命。”
周予淮从厨房出来，周铮荣又一次抬起屁股准备跟他说两句。
周予淮脚步很快地从他面前经过，一转身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周铮荣弓着身子，咬牙切齿看着关上的门想破口大骂，最后顾及体面咽了回去，气呼呼坐下瞪着一双眼，盯着卫生间房门直磨牙。
等周予淮洗漱好出来，周铮荣忍无可忍：“周予淮。”
“有事儿？”周予淮冷淡询问。
周铮荣抬手指着他：“你还有没有一点家教了？你就算气我怨我，但我还是你爸爸，你明知道我住在这还睡到这个时候就算了，出来后走来走去当看不见我吗？不知道打声招呼吗？”
周予淮眉梢一挑：“早呀。”吐出两个字转身就走。
周铮荣一口气吸进去半天出不来，只觉头晕眼花，身子往后一倒只能粗重呼吸。
三个人坐在餐桌边，这边两个对面一个。
周予淮把煎蛋夹到江烬面前的小盘子里，拿起酱油给他淋上一点：“早上尽量吃无油煎蛋。”
“好，明天不放油了。”
“吃白食还这么多事儿，有油怎么了？有油才香。”周铮荣小声训斥。
周予淮抬眼看了看就低下：“你愿意吃可以多吃点，小心胆固醇过高就是了。”
“你混蛋吧？”周铮荣呵斥，把筷子放在碗上。
“有你这样的吗？啊？诅咒自己亲爹不怕天打雷劈吗？再说了，你自己睡到这个时候，阿烬给你准备好早饭你还挑三拣四了？他欠你的？”
“我跟我老婆提个建议怎么了？你有什么不爱听的？”
“我就是不爱听，人家伺候你还给你伺候出毛病来了？你是我儿子我就得说，他难道一天不忙吗？不累吗？给你做什么你就吃什么，哪来的这么多屁事儿？”
江烬并不在乎周予淮的一些小建议，但听到周铮荣这么气愤地为他撑腰还是有点意外的。
跟周予淮几不可见对视一眼。
周予淮看着周铮荣说：“这是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你掺和什么？”
“我是你爸爸也就是他爸爸，怎么不能掺和？”
周予淮往后一靠：“你这说的我就有点听不懂了，你是我爸爸确实没错，就算我再生你的气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也不能跟你断绝关系，可什么时候又成阿烬的爸爸了？”
在周铮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江烬身躯就是一紧，控制不住地散发滚烫，连带心跳都变快了好几拍。
他懂周铮荣话里的意思，正因为懂才会这么激动亢奋。
他跟周予淮虽然一直嘴上说不需要周铮荣承认，就算没有梧桐市的一切，他们也照样能自立门户活得丰富多彩。
可真的不需要吗？周铮荣是周予淮在这个世界上至亲之人，是他的爸爸，他们两个人内心深处其实都很渴望被最亲的人支持。
这个时候他不打算发表任何建议，埋着头只管沉默吃着早饭。
周铮荣涨红了脸跟周予淮对视半天，鼻子出气哼了声拿起筷子：“难道我关系论得不对？”夹了口菜送进嘴里。
周予淮说：“我怎么知道你是出于哪方面论的？说话不能说清楚点？”
周铮荣气怒瞪过去，这次耳朵连带脖子都红透了。
周予淮看上去心平气和却大有一种，你今天不说清楚咱们就没完的执拗。
周铮荣攥着筷子嘴里还在咀嚼，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把嘴里食物吞咽下去半低着头。
长久的沉默让整个餐厅都变得有些压抑。
“你是我儿子，他是你的爱人，不也是我的儿子？”就在江烬打算开口缓和下气氛，听到这么一句回答。
周予淮跟江烬反应差不多，两个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表情已经说明所有，就那么看着周铮荣。
周铮荣端起碗拿着筷子并没有抬头，笑了声眼眶红了，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嘴里连连点头：“好吃好吃，阿烬的手艺真好。”
说完才看了眼周予淮再说：“你小子的命可真好，让你遇到阿烬这样的孩子，难怪一年多不见都胖了点。”
后面的时间，三个人都沉默着吃早饭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但家里的气氛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吃过饭，江烬提议要带周铮荣去趟公司。
周铮荣问：“不是还在放假吗？”
“过去看看又不影响。”江烬说完再说，“想等复工后再去看？”
“我都可以。”周铮荣看了眼周予淮，“你觉得呢？”
周予淮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换衣服。”
周铮荣浮现笑容：“行行行，你赶紧去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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