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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杂响

此后萧繁往南治理水患,他先前怀疑过为何每年都要这么一闹,到地方终于明白为何此前探听相关消息时回应都很模糊,来自母族的暗示也是表示让他不要细究,果然问题没出在河身上,出在人身上,而他此前一直低估了此些人等的稀烂程度。

最大的荒谬莫过于他甚至没有整治的手段,一切皆被默许,无论是极为次等的材料还是根本不上心的规划,浊水流向下方的草屋良田,钱权则流向高位的府邸官帽。盘根错节缔造了合理性,臃肿鎏金则创设了漩涡场,多数的金钱投进去,变成了奇珍异兽,变成了金银珠光。萧繁没兴趣陪他们玩这游戏,他只愿讽刺、讥嘲这一切,可惜情绪毕竟是无用之物,他应当投身其中——解决能解决的问题,或者什么也做不到便离开。

有人想要分一杯羹,也有人只是想陷害,手段低劣,但它们必须起作用,否则利益联结一旦失效,就会被当成投名状。充当接待的府邸充斥高雅的雕花良木摆件,东道主细心介绍木料的由来、传说、香气,院墙将浊水的腥味隔绝,正如它从来将相距不远的陈旧屋所墙面上的斑驳与空隙相隔绝。

萧繁问恒止:“你看这荷花如何?”

荷花种在缸中,婷婷袅袅,宽大的花瓣尖端粉红,根梢洁白,叶绿茎直。

恒止立在他身后不远,更远处大概还有人,静候着任何吩咐,像拔了舌的鸟一般无声。

“有色有味,不声不响。”恒止答。

“缸如何?”

“看起来有钱。”

萧繁觉得恒止书读得少,还是没有苛求用词。几日后和母族在当地的网节并未达成共识,期间解决了不痛不痒部分贪墨的小吏,接到官员不痛不痒的赞美,出门转转赢来几片不痛不痒的仗义执言,外面总是作小恶的被行大善的阻拦,热闹得像戏坊,偏生派出去的随行者也说的全是好话,暗桩告的则恰恰相反,久是行大恶的欺压了作小善的,不比滋养花朵的塘泥干净。谁都要说塘泥太干净了不好,花反而难开,就好像如果当时萧繁多问恒止一句那有色有味里的是什么味道,他会答花香和水腥。只要看得少了,问得少了,实话总是比真相少两句。

上山又下山的萧繁很久之前就不是多话的人了,修行修心总是该先问自己,而不是问他人,既然是自问,当然就不需要出声。只是后来发现人世之内不出声的问询实在太多、太烦,于是偶尔就用出声的询问解闷。恒止是个问话的好对象,逢问必答,哪怕容易听不懂,至少鲜有那个脑子能顾左右而言他。

在那处宅邸中的某天,萧繁问:“你如何理解‘权衡’?”

恒止未答,显然这又是这个文盲的盲区。

“如此二字。”萧繁在桌面上虚划出字迹。

恒止对着桌看,说了废话:“既然顺序,应是为权而衡。”

萧繁略起不平,觉得他在乱说话:“这是在说为衡量而衡量了。”

立在他侧后的恒止没答,大概以为话已经结束,而萧繁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来只能说服自己,“权衡”本就是漂亮话,不过是推脱责任的遮羞布,仿佛两害取其轻便是优解,可惜该做的本就是解决问题,而非取得些许成功又洋洋自得。恒止听不懂这种词不奇怪,因为这也是头脑起的事端。

半晌恒止却又说话了:“那么权也是衡量的意思。”

“不然呢?”萧繁倒要笑了,这居然还是扫盲的一部分。

“权力,权势,用的是同一个字。”

好吧,倒是出误会,本末倒置的词义。萧繁侧首,恒止的眼睛一向黑如墨色,倘若不是头里缺文少墨,本能令瞧着的人多出几分不安,不过由于缺乏的那几分思绪,这双眼睛只是显得安静而空茫。萧繁都有些想念能同他在山上吵架的渠然和众多师门友人了。

为权而衡,若这个权解作权势,也算合理,只是乏味如世事,而因权而衡,听起来也乏味,乏味在于他知晓恒止别无他想,仅仅因为只能想到此种解释,才作出此等解答,乏味得让他觉得至少恒止精通名为“巧合”的天分,而非是单纯的无知。

亭外细雨斜斜落下,落在荷花与水面上,是不同的声响,萧繁说:“喏,荷花也响了,也不算是不声不响。你其实听得到。”

恒止说:“它没叫,不是声。”

萧繁失语,安慰自己,算了,这个文盲程度也许恰到好处,至少给自己气笑了,也算图一乐。

他想起在山上的时候代为教师叔们的较小弟子认字,也不见得有教恒止那么大困难,那时他面对的还是一群年龄从上到下跨度有近十岁的孩子,最小的有四岁,最大的有十四五岁,从未见过像这样堪称冥顽不灵的。然而恒止确实并非痴傻,那又为何总是死脑筋。

可惜这也是没结果的事,不像雨总会停,也不似荷花终有谢。

萧繁并不总是把恒止带在身边,因为旁人总是知晓一个服侍者对于主子们往往不重要。早在萧繁第一次回到宫中,就接下不少安排来的随侍者,让他们有话可说也很重要。于是常有恒止待在院中站立,盯着荷花或往来人等。旁人也早知晓他头脑不济,很少安排他行事。

某次萧繁带着恒止出去,顺便在路上听了个曲,这些时日他闲逛时总要散财,让恒止将预先备好的赏钱抛上,轻重与体积并不合衬。恒止抬眼,路边此人正待在阴凉下,眼瞳也被阴影压得看不分明,即便这对恒止而言算不上阻碍,只是此人见他观望,便递了笑眼,朗声道:“还真是好雅兴。”

钱还是收了。有他者调笑今日不如由林公子起兴吟诗,别让行人小瞧了去。

天空清亮,曲声令恒止似曾相识。到了渡口旁,听见远远传来的号声,也觉得似有耳闻过。萧繁问他为何若有所思,他答,不记得了。

说笑似的。萧繁纳闷恒止似乎脑力有缺,然而其实记性并不差,平日若真叫他学字或古文,几乎无往不通,旁事上却易发怔。

浊浪踊跃不歇,水位已经控制在正常范围内,该回去了。

走前恒止又被带着出去过几次,能分辨的只有赏钱不常重量不宜,于是在走前终于有留心记上林公子的全名。林屹之。

事端已平,除赈灾外没有解决任何大问题,符合皇帝的预期,于是得到了不高不低的赏赐,反正这个儿子既没有受重视,也没有争夺皇位的可能,不需要清理。

无功无过让萧繁少受些兄弟的排挤,领过闲差即可浑噩又清闲度过时日。

几月后是围猎,萧繁没打算做什么,心窍被耗得干燥无聊。他哪怕在皇子间拿倒数也不会对现状有什么损害了,还不如观察形势方便后续安排……可他究竟还要安排些什么呢?另有几个皇子也终于看透了他没有跟他们争夺皇位的可能,零星示好过几回,看在他背后还有母族的份上。

可惜人活在世上最先有的也不过是母亲父亲,因父失母,因母族而失母,那本就不剩什么了。然而习惯这些的人则可以轻易忽视、漠视人本该存在的情感,还不如恒止闹的笑话有趣。

毕竟是修炼过的人,废了修为如今也比常人稍多些耳聪目明,几只箭离弦后他大致能评估出自己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无法落得倒数名头,只好又放下弓骑着马闲逛,让恒止练练手挑些小东西。

此地不被允许伐木,阳光摔碎在林叶间,照得有些斑驳晃眼,烧暖的风混合草木杂味,让人几乎困倦。恒止正要下马拾起野兔,忽而见一支箭将横穿过视野。箭最终划伤了他的手臂,没有射中萧繁,钉在后侧的树干上。

萧繁迅速安抚下嘶鸣的马,先于恒止觉察对方目的,然而只几息间对方已不见踪影,射箭方位周围是错综复杂预先清理过的痕迹,仿佛有人在此来回行进,只为了抹消嫌疑。他大概不是本来的目标,但是有结果比没结果好。只是太急躁。

萧繁脸色难看了几分,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选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余事还是得等围猎结束再复盘,他不想再出任何岔子。直到这时恒止才重新跟上他,眼瞳依旧在林荫下密不透风,单手还提着两只死兔。

实在是迟钝有余,萧繁皱眉,疑惑于恒止怎么还不处理伤口,直到他看见溶金般的色彩从衣料裂口间渗出,将衣料都浆出一抹怪色。然而这不是追究的好时机,他让恒止快点去包扎好。

后半程的围猎没出任何问题,萧繁却一直忧心于恒止的异状,恒止则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搭弓射箭,而后偶尔捡回大小不一的猎物,不时按压拔箭留下的血孔。

恒止不在意他自己的衣袖,捡来的动物似乎并不着急愈合伤口,没被堵上的孔洞起初汩汩如泉涌,风吹过会渐渐变冷,就如夏去秋至,不知何时冬去春来。天空和层叠叶片撒米般在地面留下亮斑,林叶摇曳筛光,发出响动,这动静他早已熟识,总在忘却。没有多余的命令,因此他只是重复着下马、拾物、上马、移动这几个动作、行动的串联,串接。时间是空旷却又不被允许荒废的物什,重复则印证了不被干涉的正确,这是他被教诲的、他被教会的。

恒止仍会拾起地上面临死亡运道的动物,热与冷交织变化。不可违抗的称作命,因缘际会的称作运,长驱不改的就是道。听起来,道就是命,听过这种解释的恒止当时如此回复,那时萧繁不作声地望向窗外。然而皇城内坦途岂止百里,一望无际的不是平原,却是宫城,他再没有看见过迢迢千里外的群山。恒止随着他的视线瞧去,望见了雕花木窗和稍远处的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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