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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空果

在下山前萧繁从未设想过这样的感受,碰壁与回环往复的试探,所谓的宫廷秘辛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凡人的情情爱爱与争权夺利,本就当不起讳莫如深。百年不到的光阴尽花费在人生存并不需要的权力上,着实无趣而可笑。

然而他不得不投身其中。

修道路上的顺利令他过分骄傲与轻蔑地以为自己在任何道路上都能成事,现实证明了他的错误,可又抹消了他的错误,只要办好那些事,揣测尽旁人、闲人的闲心和旁心,他就能顺风顺水做到阶段性该做到的事。只是这并未让他更快乐几分。

恒止见过他试图施术而无果的时刻,他总有忘记自己早已废了修为的时刻,手指空空在身前拨弄几下,试图自己解决换衣洗漱的诸多问题。直到发现这毫无用处,离了修为,他不再有脱离许多服侍的能力。宛如废人。不对,本来就是废人,从他决意下山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失去那些让他感到平等安稳的能力,而后踏入、融入这满是阶层的世界。在他早已学会的规则中,如今他才是那个蛀虫!

他尝试着装作从未修行过,尽管这只会让他感到更可悲,他的骄傲与轻蔑是如此易碎,仿佛蝉衣般轻薄无用。母族催促他作出下一个选择,接下来该去和哪个利益体合作,又该如何扳倒赵家人。萧繁烧毁已显出密字的信函,在烛火中回头看向恒止。对方一如既往低头,不为恭谦,只是因为爱看火,而烛台摆得并不算高。

即使烛光近在眼前,恒止的眼瞳依旧深黑,没有回声。萧繁想到或许他不该把恒止带入这里,这不是一个好地方,也不是一个好去处。世上何尝有什么更好的去处呢?如果他从前未将一个毛贼送往官府,如今却来为之思忖退路,也是好笑。

直到赵家因一起旧账倒台,萧繁也没变得更为轻松。赵家送入宫的妃子自缢而死,尸首没有被妥善安葬的价值,皇帝毫无过问,萧繁也未有了解过尸体的流向,于是只是知晓了结局的事实。新的官员上任,背后依旧盘根错节,两个紧要的位子中,一人他是知晓的,另一人他没兴趣了解,早已猜到了事实。而皇帝对此并非毫无所觉,只是自金銮殿上方向百官投注一如往常的视线,除了拔下赵家的根结外并不谈及他事,之后便恍如无事发生。

恩威并施乃行王道,争权夺利以尽臣则?

萧繁跪于其中,膝下如枕冰,他久违感到关节酸痒,如同回到修道前师父要求他每日攀山或打坐以打磨心境的时日。他本以为那是磨尽尘心的必然关窍,后来师父才坦言这只是对他一人的考校,与打磨无关,岑复冉不过是想知道他有几分痴材,是否随流又是否会质疑。

那我做对了吗?

师父顺手折断手中的干黄竹扇,它太老太脆,已担不起术法的催折:“此事不分正误,你仅须知晓己身何处易错。行至极处,记得回头。”

膝间骨缝酸痒,萧繁未动,仍然神游。

虽说他尚可以联络到师父,想起往事也不免怅然。自从到了山下,他才明白自己早已脱轨,无法对这般争抢冲突之地全情投入,然而可以考虑到的余生,他将会大半时间陷于此地。也不知道渠然没了自己当挡箭牌,那个蒋长老的儿子会如何纠缠她,希望无事。

他未留退路,因此也毫无必要回头。向来他偏好一心一意远胜过思虑道路。

如今萧繁发现母族也绝不可信,无非是同样地热爱权势、排除异己,连他们对母亲也只有利用,更不用说自己了,叹息之余可惜只能依旧虚与委蛇。

皇帝本就不喜欢他这个半途归来的儿子,迫于权衡也向他派下一件差事,要他往东南治理水患。

临行前,他依据恒止说法,带恒止前去端了那个专养乞丐毛贼的地方。

盛夏酷暑和着蝉声敲啄人耳,热气带来耳畔永不止息的嗡鸣,恒止提着剑,只顾看剑锋迎光反射出的一线银锋。而从前他需要远避开走的男人正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留下自己一条性命。说起来,他为什么早前需要避开此人?他不记得了。

萧繁道,你可以自结果了他。

结果?人不结果,只有草木才结果。

萧繁倒被他一梗,于是解释,人活着便有功过,倘若过错不断,你可以让他人头落地,令他自此不再犯功过,便是结果。

他过错不断?

难道你不知晓吗?

恒止眼睑微敛,眼睫投下两片薄而漫长的阴影,他就此转目望向地上的男人。他站着,这个男人跪着,于是仿佛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个男人急了,面上被苍老和恐惧打击出与此人兄长相仿的褶皱,膝行着来到恒止面前一再磕头,在日晒下的干热土地上发出闷响。萧繁没拦,他得看看恒止要怎么做。

在连串的磕头声中,这个男人开始哭嚎,说,贵人啊,您看好歹没让您死了,也没受什么苦,往前还有许多闹饥荒的时候啊!好歹也是吃了东西才能活的!

回应其的,只是恒止又挪回视线瞧那柄萧繁让他拿出的剑。这真是一柄精密的物什,剑锋两尺长余,在正午烈烈日光下明亮得仿佛温暖。

应当是温暖的,也许会发烫,金石传热极佳,会因日晒升温。剑的意义或为武器,或为礼器,这柄剑并不是殿下的佩剑,而是纯粹的武器,意义在于挥砍、劈切,这是人所授予的价值,含义,意义。然而砍与切都会让锋刃变钝,令他时常难以判断这些行为会导致的后果是否如人意。

想看看剑尖的样子,恒止略施力,剑尖终于离开地面,随气流刮蹭起一片尘土。他嗅到铁器发热的气味、味道,不苦涩也不香甜,只是温热而略腥,剑身来回闪过反射的光线,如粼粼水色,晶亮、色纯、剔透,很美。剑一定是好东西,哪怕不可食用,无法不致划痕。

正在他端详剑光的时刻,那个男人又变了脸色。恒止并不介意其人是如何翻过身仰躺着试图后退的,毕竟他根本没看,只听见布料、腿脚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与激烈不息的叫嚷,那粗哑的声音骂道: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早该知道那两个都是白眼狼!

那声音太过喧嚷,伴行人等都装作没耳朵,不言不语,恒止看向声源,指腹抚过剑身,果然感受到暖意。他向前回忆,发觉往事零散细碎如撕扯后的馒头尸体,无需咀嚼便可得出结论:“并未食用过。”他对此间恩义作出了自己的裁度,尽管是以无知的方式。

恒止无意再令剑刃刮地,于是依旧捧着剑。另一头萧繁看他如此木愣,觉得还是得催他作出决定,此前他已让其余侍者与护卫后退,此地也还算得荒凉,便于解决更多事端,然而萧繁介意正午酷暑日晒的蒸腾,不欲多做停留,打算催促恒止决定。

而后那枚人头瓜熟蒂落,溅上萧繁衣袖间不少血,连带着萧繁正将出口的话梗在了喉间。

罪魁祸首手腕向上一旋收剑,也收回了压住对方胸腔的脚,提起剑身用指腹擦拭,发现擦不干净,又捏了衣袖擦,于是左右衣物都一道脏乱起来。直到觉察萧繁一言难尽的目光,他才放弃只能算作抹匀血迹的尝试,与萧繁对视。

这是提问的前兆,萧繁纠正过许多次这种行为,但后来也懒得说了,只是摆手示意他问。

恒止左手剑尖指向落地的人头,右手指向颈口仍在汩汩流血的人身,问:“殿下,左右,何处为果实?”

“……都不是。”萧繁答,明白很多话都白说了,这个呆货根本听不懂。

“那,结的果在哪里?”

“你不觉得痛快?”

对方低头去看那两侧的东西,看过以后什么都没看出来:“回禀,没什么感觉。”

萧繁发觉自己白跑一趟,本来这种事就不用他亲自到场,仅是为了培养一下这个背后不会有任何势力、脑子也无法令之生出异心的家伙,然后发现此人除了生不出异心外,其实人心也没多少。罢了,慢慢来吧,也许他只是缺个人说话,否则绝不会在这种人身上多投那些白费的心思,既然只是为了说话,也没必要苛求过多。

他们离开,留下部分人等打扫现场,这次收获不多,一个小小的连地头蛇都算不上的敛财组织罢了,尽管与别处他人的生意确有牵扯,甚至不到对方需要断尾明哲保身的程度。

行离不过数丈,恒止便回头再看,纯粹是因为动静太大萧繁才发现的,于是他以为恒止会再说些什么,或是再问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温热的血液漫过沙土,凝固后是冰凉的,暗红的,血衣已黏在恒止的皮肤上,因此他能嗅到那些气味,也许他能记得这种味道。在此之前,他还没有闻过任何与之相近的气味。人头落地后,声音便消失了,除了热气带来的噪声外,一切都很安静,宁静,静谧。

这样的安静令人熟悉,熟稔,他确信安静是好的,但气味、黏附的气味、粘连的衣物并不舒适,而他最终也没有发现任何果实,这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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