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远的落网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这起震惊全城的“艺术家连环杀人案”,公众在恐惧之后是巨大的愤怒与声讨。警方依据从钟表厂搜出的详细手稿和物证,迅速厘清了他所有的犯罪事实,包括“彼岸”画廊火灾的真相(是为了掩盖早期失败的“标本”实验及震慑那些动摇的“目击者”),以及后续对林晓、赵明、王静、苏晚的谋杀动机与手法。
那十二本档案中尚存的人员,在确凿证据面前,也陆续坦白了三年前参与过顾怀远主导的、游走于法律与伦理边缘的“艺术沙龙”,并对之后的沉默感到后悔与恐惧。张伟被证实是顾怀远的早期追随者之一,被利用作为误导警方的棋子。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季韵因在此案中的关键作用,受到了校方和警方的表彰,但她婉拒了所有采访,重新回归了看似平静的校园生活。只是夜深人静时,图书馆的浓烟、标本瓶里苍白的手、顾怀远癫狂的眼神、以及路延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背影,仍会交替闯入她的梦境。
结案一周后,路延约她在学校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面。
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他脱去了白大褂,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少了几分工作中的冷峻,多了些许温和。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他将一杯热牛奶推到季韵面前,自己面前是一杯黑咖啡。
“还好,只是偶尔会做噩梦。”季韵捧着温热的杯子,老实地回答。
路延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才进入正题:“案子虽然结了,但还有一些细节,我想应该让你知道。”他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但没有打开。
“顾怀远的精神鉴定结果出来了,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但他拒绝任何忏悔,始终坚持他的‘艺术’理念。”路延的声音很平静,“他在审讯中提到,他最初选择苏晚,不仅仅因为她可能察觉到了王静的异常,更因为……她某种程度上,像他早年夭折的、同样热爱文学的妹妹。他认为让苏晚以那种‘诗意’的方式坠落,是一种‘美的回归’。”
季韵感到一阵恶寒,凶手的逻辑扭曲得令人发指。
“还有,”路延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季韵,“他承认,最后那条引你去钟表厂的短信,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原本的设想中,有两种终极‘作品’的方案。一是如你所见,将自己‘永恒化’。二则是……如果他失败,那么在现场阻止他、并与他进行最后智力对决的你——‘洞察真相的缪斯’,将成为他留在人间的、另一种形式的‘杰作’。”
季韵的指尖瞬间冰凉。她不仅是观众,自始至终,她都一直是顾怀远剧本里一个重要的、备选的“角色”。
“他看错了你。”路延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你不是任何人的作品,季韵。你是打破他疯狂剧本的变量。没有你,我们不可能这么快抓住他,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完全理解他的犯罪动机和模式。”
他的肯定像一道暖流,驱散了季韵心底因顾怀远的话而升起的寒意。她抬起头,对上他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睛,那里不再只有冰冷的理性,还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清晰的、毋庸置疑的赞赏。
“谢谢。”季韵轻声说,心底某种紧绷的东西悄然松动了。
路延微微颔首,将文件夹推向她:“这是案件的最终报告副本,抹去了血腥细节和敏感信息。我想,你有权知道完整的真相。”
季韵接过文件夹,没有立刻打开。她知道,这里面记录着一个疯狂的终结,也承载着她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路法医,”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当初在图书馆,你怎么那么快就找到我了?”
路延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才淡淡道:“我收到你的信息后,发现你手机关机,直觉不对。调取图书馆外部监控,看到你进去后没多久,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的人,从内部锁死了古籍阅览室区域的外围通道,并触发了旧的消防隔离装置。我熟悉那栋老建筑的结构,知道有一条很少人知的检修通道可以直接通到档案室附近。”他顿了顿,“而且,你的手机信号在进入图书馆前最后消失的位置,被技术部门大致圈定在那个区域。”
原来,是经验、专业知识、技术手段,加上那份超出常理的“直觉”与……关切,共同指引了他。
阳光缓缓移动,在两人之间流淌着静谧。经历了生死与共,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信任,已在无声中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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