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喊我来干什么。”陈叙白低头点燃了一根烟,薄唇轻启,烟圈似是雾气般消散开来,只剩下缥缈的虚无。
他懒洋洋靠在一侧的墙上,另一只手划着手机屏幕。
就在这时,屋子里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男人站了起来,将手机的内容展示在陈叙白的面前。
“喏,帮我个忙,查一下这个人。”
说话的男人名叫周南行,虽说与陈叙白幼时是玩伴,但是早早出国,后面联系也淡了下来。
对于他今日的组局,陈叙白还是有些意外的。
不过自家老头与周南行家那位关系不错,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下的。
陈叙白抬眸扫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只是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看向蒋政,只见蒋政还背对着他们拿着话筒在唱歌,丝毫也没有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周南行漆黑的耳钉在灯光下熠熠发光,他微微侧头,乌黑的碎发滑向一侧,露出光滑的额头。
很违和的一点是,面前这位浑身透露着危险气息的男人身上戴着一块儿童手表。
上面还贴满了涂鸦。
“怎么?有点为难?”周南行的声音低沉。
陈叙白收回自己的视线,重新看向手机里的那张照片。
一位身着校服的少年站在银杏树下,像一片迟落的叶子,阳光从枝桠间漏下来,在他肩上织出流动的金色绶带。
这张照片应该是抓拍的。
风经过时,他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像是未燃尽的火焰。
这张照片的人,陈叙白认识,蒋政也认识。
是徐年。
陈叙白敛下眸子,纤长的睫毛挡住他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他将香烟按灭在水晶之中,“把照片发给我。”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会帮忙查。
周南行也不含糊,当即将这张照片传了过去,一边传还一边揉着自己的额头,甚是头疼一般:“这人也是个命苦的。”
“不过,谁让他爹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周南行家里多少沾点灰色产业,陈叙白没有过多询问,见事情说完了,拿起手机就准备离开。
还未等踏出门口,蒋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话筒看向他。
“对了,你先前那个女朋友最近一直在找我,你没给人家分手费吗?”
陈叙白脚步微顿,头也没回答道:“给了,你记得拉黑就行。”
蒋政微微挑眉,“那应该是我们陈大少爷魅力太大了吧,人家都舍不得离开你。”
陈叙白没有应,转身消失在门口。
等他重新坐上车的时候,丢在副驾驶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周南行将那张照片传给了自己。
高中时期的徐年。
陈叙白靠坐在椅子上,将照片保存了下来。
*
周六的清晨,徐年背着包准时出现在了别墅门口。
管家打开门将他迎了进去,略带抱歉地送上一盘水果:“徐先生,小姐还没有起床,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徐年点点头,他将今天准备带给陈玉的礼物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越过他的头顶,近时携着雪松与冰川的凌冽,像午夜穿过松林的北风,尾调却藏着一缕焚香余烬的暖意。
徐年下意识绷紧全身。
陈叙白的嗓音带着慵懒的鼻音,他坐在沙发扶手上,“徐老师给陈玉带礼物了?”
“嗯。”徐年点点头,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的陈叙白。
陈叙白还穿着睡袍,眼眸半眯着,若无其事地拿起徐年准备好的钢笔,在手上打量了一番。
只是最普通的钢笔。
“没有我的见面礼吗?”
陈叙白语调微扬,整个人透露着一种从容不迫,像是随手逗弄了一下路边的小猫。
可仅仅是这么一句话,却足够让徐年呼吸停滞一瞬。
徐年抿唇,下意识开口应道:“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陈叙白略一思忖,视线忽然落在了徐年胸口一直佩戴的钢笔上。
相比较于崭新的钢笔,徐年胸口别着的钢笔已经有些岁月的痕迹——是早已停产的型号。
“这支钢笔很特别,是不是已经停产了?”
徐年顺着陈叙白的视线看去,在注意到自己胸前的那支钢笔时,神情微微一顿,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他点点头,“是几年前的款式了,而且有点旧。”徐年的言外之意是希望陈叙白能换一个礼物。
可陈叙白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潜台词,反而来了兴致,俯身贴近徐年,视线却紧紧落在那支钢笔上。
“我好像没有这一款的钢笔,徐老师愿意送我这个当礼物吗?”
陈叙白说起的自然而然,可这句话却叫徐年浑身忍不住轻颤,他不知所措地拉开一点距离。
这支钢笔……
面对陈叙白随口的请求,徐年压根没有拒绝的想法。
他下意识抽出这支被自己珍藏而又用得发旧的钢笔,刚想要递给陈叙白的时候,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紧紧攥住。
陈叙白轻轻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
他很快便松了手,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有些为难吗?那算了。”
徐年摇摇头,接着深吸一口气,“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钢笔展现在陈叙白的面前。
只见原先光滑的笔杆末端,竟然镌刻着三个字——徐年的。
像是小朋友给自己心爱之物标记一般。
陈叙白没忍住弯了眉眼,还未开口说什么,徐年已经先一步开口:
“这个钢笔我刻字了,要不你换个礼物?”
陈叙白听后,笑眯眯道:“刻了名字的才更有收藏价值啊。”
这本该是一句普通的话,可落在徐年的耳中宛若惊雷一般,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炸得酥麻。
见陈叙白对这支钢笔尤其感兴趣,徐年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这本就是——
陈叙白的钢笔,只不过他自己忘记了。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正当徐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打破凝固的空气时,楼梯上突然传来了蹦蹦跳跳的动静。
陈玉穿着短袖短裤从楼梯上滑了下来,穿着袜子的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徐老师!你来了!快快快我朋友不信我的新家教是个大帅哥,你快和我去书房和他们视频打个招呼!”陈玉喋喋不休,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了徐年的面前。
顺带着还一把撞开了她哥。
见陈叙白竟然在这里,陈玉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惊讶道:“哥?”
“你怎么起这么早?”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徐年有些惊讶地看向陈叙白,这才注意到男人眼底的确有一些淡淡的青黑。
看样子的确是没有休息好。
陈玉倒是没有多想,余光瞥见陈叙白手中的钢笔时,下意识问道:“嗯?哥这支笔很早之前你是不是也有?”
徐年的心猛地悬起,看向陈叙白,默默观察着陈叙白的神情。
后者的神情却异常平静。
“没有。”
陈叙白的神情不像是骗人的,他眉眼低垂,只是静静打量着手中的那支钢笔,修长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泛旧的笔杆。
徐年的心沉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平复了心情。
毕竟这支钢笔是高二那年自己偶然得到的,时间久远不记得也很正常。
恐怕对于陈叙白而言,是不值一提的。
“不管了,徐老师你快上来吧。”陈玉倒也没想那么多,“一定要让我朋友看看我的家教老师有多帅!”
陈玉的书房坐落于三楼靠近走廊尽头的方向,那间书房对面的一间房间用木板紧紧封住,上次徐年路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
徐年难免多看了两眼。
陈玉见状,随口解释道:“这房间是我哥封的。”
徐年点点头,转头走进了陈玉的书房。
宽敞的书房两侧摆着高大的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不少外国经典译文的小说,靠近落地窗前书桌上堆放着杂乱的书本。
徐年将自己早已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这是上一次答应要给你的见面礼。”
陈玉接过来,眼睛微亮,“谢谢徐老师!”少女稚嫩的脸上绽放出甜甜的笑。
“不客气。”徐年拉开凳子,他同时递出了自己准备的资料,“记得按照计划表做试卷哦。”
陈玉原先扬起的笑脸瞬间泄了气,用下巴抵在桌上轻叹道:“老师,你有没有理想。”
徐年上一秒还在整理书本,下一秒手中的本子跌落在地面上。
陈玉俯身将书本捡起来,盯着徐年看了一会,才问:“老师?”
徐年这才回过神来,重新接过本子,轻笑道:“有啊,我现在是一名背靠实验室的研究生,以后应该比较好找工作。”
滴答滴答。
寂静的书房里只剩下时针摆动的声音,对上陈玉真诚的目光,徐年下意识逃避了这个问题。
可陈玉却摇摇头,一脸认真地双手撑在桌子上。
“徐老师,我说的是梦想,不是现实。你高中的时候想要成为一名怎样的人呢?”
见徐年愣在原地,陈玉自顾自地说:“我想成为一名周游于各国的写生画家……”
梦想——
这种东西,早在高二那年的盛夏,与蝉鸣一起埋葬在了绿荫疯长的枝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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