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然褪-去,天暗压压的,布满沉重的云朵,不一会儿,雨水倾斜而下。
山洞中,
洞外暴雨如注,洞顶渗下的水落入黏稠的沥青上,火堆安静的燃烧着。
她坐在不远处将刀横在膝头,少年靠在最干燥的岩壁,烤火时始终握着刀柄。
少年未久喝水,以袖掩唇,咳得眼尾泛红,面对她递来的水囊,仍用袖口垫着才去接,仪态清贵如世家子。
“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吧,我叫时谨,不知姑娘名讳。”
“无名无姓,你叫我阿无吧。”
“阿无?”时谨重复了一遍,指尖在刀柄上轻轻摩挲。
“这名字倒是省事。”他语气散漫,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不容错过她任何反应,“可一个人,总该有点来历。”
阿无拨弄火堆的树枝顿了顿,火星噼啪炸开。“来历?忘了。”
她抬眸,声音冷冽,不掺杂任何情绪,“那你呢?小商贾却能恰巧在送货途中,遇到的土匪,刀上却能摸毒,真是幸运。”
毒可不是这么容易能搞来的,一般土匪谁会在刀上抹毒呢。
话语一顿,洞穴中回荡着少女的声音,裹挟着山间的风传入少年的耳廓,“恐怕连名字都是假的吧。”
少年忽然笑了,露出虎牙尖,尽显单纯无害:“虚与委蛇,徒耗心神。”
他指尖掠过匕首锋刃,向前倾身,他的影子压向阿无,“不如坦诚一点?”
洞外风雨更急,一道闪电劈落,阿无的刀刃抵在少年的脖颈边,他的匕首同样横在她的腰侧。
两人僵持不下,一呼一吸间都带着火星味。
“真是太巧了。”少年歪着头,轻笑道:“姑娘这刀真让人背脊发凉。”
阿无不退反进,冷刃轻擦过,只见他脖子上一线血珠渗出来,“彼此彼此,你的短刃也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纯良。”
少年收起了匕首,撤力后退,“我叫崔怀瑾,是个皇子。”
话音一顿,嘴角一抹讥讽的笑,火光映在他眼底,“是最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崔怀瑾用匕首指向她腰间的玉牌,虎牙尖抵着下-唇,指尖抚过,血垢剥落。
只见“方”一字显现。
方家?
阿无默念,心头一颤。
崔怀瑾眯眼轻笑:“这块兵符是方家的私符。”
“我帮你找记忆,你护我出林。”
雨后初晴,林间水雾未散,空气散发清新盎然的味道,林中时不时传出清脆的鸟叫声。
水珠沉沉,压的翠叶低下头颅,在空中垂落而下,最终贴在剑鞘上。
阿无倚在青石旁,双手环抱,怀中刀鞘紧贴着心口,林间漏下的光点落在眼皮上,她索性微眯着眼,打量眼前。
崔怀瑾正打水,倒影被湖水推着摇晃,纤细手腕上的绷带,早已浸成淡红色。
他忽然抬眸,冲着她笑起来,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眼里却透着一股冷。
他舀起一捧水,问道:“阿无姑娘,水甘甜可解暑,不如尝尝?”
阿无蹙眉,冷冷瞥了一眼:“不用了。”
这人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假话,还有一句真假掺半。
自然是信不得的。
湖中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林中鸟振翅掠过,鸟鸣戛然而止,“嗤”的一声轻响,一片翠叶射穿,打着旋砸进泥里,摔成了两半。
下一瞬,破空声尖啸而至。
阿无手腕一沉,刀背向上挑,相撞后两者迸出火星,飞镖歪斜嵌入树干。
树阴里,走出三个黑衣蒙面的杀手,寒光闪烁如毒蛇吐舌,来者不善。
杀手将剑尖刺向崔怀瑾旧伤的位置,似无声诉说他们再次相遇。面对杀手的挑衅,阿无手一扬,沙土在空中四散飞溅,在眼前形成天然的沙雾。
崔怀瑾反手掷出腰间短刃,领头杀手刚用刀格挡,突然崔怀瑾袖中迸出一根暗针,银针瞬间穿透杀手的喉咙。
崔怀瑾攥紧她的手腕,声音虚弱道:“走。”
剩余两名杀手对视一眼,改变策略,并排袭来。
脚尖踏过腐叶堆积的泥土,身影在深林里穿梭,风声灌耳,肺在灼烧,结痂的伤口已扯开,疼痛如影随形,她却不敢有一点停留。
身后的杀手紧追不舍,林间惊鸟突然群飞而起。
再不反击,他们会被活生生的耗死,崔怀瑾侧身,阿无站在原地,单手挥刀,刀背一挑,飞镖轨迹偏移,直直划过了一个杀手的右臂,留下深深的血痕。
杀手闷哼一声,迅速封穴止血,防止毒素进一步扩散,目光凶狠。这镖上有毒,伤口流出的血发黑,看的出这追杀之人,下的是死手,用的是剧毒。
突然的转变,打乱杀手原本的节奏,另外一个杀手一时间没有动,两者陷入僵持中。
黑衣蒙面杀手猛地突起,朝着崔怀瑾的方向奔来,阿无横刀格挡,虎口震疼。她挥动手中的刀,没有丝毫喘息便已攻了十多招,刀锋斜撩,空中划过一道道青色的痕迹,剑刀火影之间,逼得对手连连后退。
一旁崔怀瑾瞳孔微缩,心中暗惊:“方家秘传的青痕剑诀,朝廷不是刚通报方氏满门抄斩,一个不留嘛。”
他眸光一暗,细细沉思:“一只漏网之鱼。”
她头痛欲裂,身上的结痂被彻底撕裂,每一次挥刀都像扯着筋,拉着肉,血浸-透束带,咬牙逼退对手。
可刀也越来越重,刀势已不如先前凌厉,滚烫的血糊住了掌心。
杀手一脚踹断枯树砸向阿无,她滚地躲开。
杀手的剑尖准备刺入阿无的左肩时,崔怀瑾借力推开阿无,将指间那枚染血的银针,直直捅入杀手的眉心。
最后一个杀手也倒下,他们活下来了。
阿无背靠树干喘息,血腥气充斥鼻腔,耳边似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器本无形,如意观心。”
她猛地回神,眼前仍是深林,这句话……是谁说的?
崔怀瑾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还能走吗?”
她攥紧刀柄,压下杂念:“走。”
阿无踉跄一步,血腥气冲得眼前发黑,还没走几步,方璇便倒下,恍惚间她置身于另一个场景。
太阳悬挂枝头,光线刺眼,一位少女正握着一把剑,摆着剑式,拿剑的姿势不对,手腕软绵绵的。
汗珠从额头划到脸颊,直直落在脖颈间,少女脸被晒的通红,气鼓鼓的看着一旁正坐在阴凉处品茶的人,
“太累了,我想休息。”
那人放下手中的玉盏,杯中的茶水泛起阵阵涟漪,“怎么不想成为大将军了?”
少女脸更鼓了,小声嘟囔道:“想,但太难了嘛。”
那人不知何时走到跟前,敲了敲少女的手,柔声道:“用力。”
话落,他抽出自己的剑,给少女武了起来,剑光飞舞,剑仿若淌着淬雪后初晴的天光,挥舞之间空中留下青痕,似把风握在手中。
“器本无形,如意观心。”
是刚刚耳边的话,阿无盯着眼前的一切,想透过那人脸上一层薄雾,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
他是谁?
这是她之前的记忆嘛?
那位少女似乎察觉到这强烈的视线,扭过头来,眼眸弯弯似新月,冲她甜甜的笑着。
阿无愣在原地,如果忽视彼时少女的稚嫩青涩,少女和她长的一模一样,准确的说那少女正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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