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素珉自小与他相识，甚至可以说是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
啊不是，这么说也不对。
我们素珉还是女孩子呢。
反正，“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两个词简直完美适配于他们俩的关系。
素珉说，在她小的时候，比起在爷爷面前的局促，她反而在张誉亓面前更加自由自在。
每当这时候，我就要说她了：你能不自在吗，我要是有个青梅竹马天天陪着我我也自在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往边上一看，哇塞，一张帅脸直接怼在眼前，简直是一饱眼福，什么坏心情啦通通都飞走了。
听到这儿，素珉嘴角止不住地跳跃，笑得是那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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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素珉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以前的跋扈了，尽量用着客气又假装熟稔的方式交谈：“要不你先去，我等下就来。你们应该没搬家吧，没搬家的话我就能找到路。”
水蓝瞳仁跟着主人动了一下。
他盯着郑素珉看，依旧固执：“我等你。”
拗不过这位炸药包，郑素珉拿着金鱼去找爷爷。终于在房间里找到了爷爷，她把换到玻璃罐里的金鱼拿给爷爷看，“这下你放心了吧爷爷。”
爷爷在看报纸，闻言点了点头：“放到正门对着的桌上，压压邪气。”
乖巧懂事的孙女却没立即离开，斟酌了一会儿还没开口。
郑守州依旧不抬头，直截了当地问她：“还有什么事。”
“我晚上去朋友家吃饭，可以吗？冰箱里还有些饺子，热热就可以了。您要是觉得麻烦，我吃完立马就回来给您煮。”
郑守州：“哦。”
说实话，郑守州对她时而严厉时而松懈，明明很少关心她，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权当是多了张吃饭的嘴罢了，可偏偏又要对她和张誉亓的关系提出很大质疑，斥她不守家规，斥她不守礼节。
面对自己的亲爷爷，她有时候真的无言相对。
桂花树嚣张地伸着枝丫。
郑素珉望过去，看到那至今长不出叶子来的某条树枝。
很奇怪，自从张誉亓闹了那一次，这条树枝好像就从未长过叶子一般。
看来，还是给桂花树留下了点阴影。
门口的张誉亓生怕她又不去了，小心翼翼地探了只眼睛往里瞅，他那漂亮的眼睛里瞬时闯入了一枚珍珠。
非常闪耀的一枚珍珠。
张誉亓慢悠悠收回视线，“走吧，你的嗓子怎么这么哑，感冒了也不知道吃药。”
素珉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踩着他留下的印记，闷闷回答：“忘记掉了。”
蓝色衬衫被刮得稀里哗啦，随意飞舞的时候缠着自然垂落的双手，无赖地扰着原本的平静。
十五岁的张誉亓没比郑素珉高出多少，十七岁的张誉亓倒是比她足足高出了一个头的高度。
他走路也不正经，有时候看到井盖非要去踩两下才肯继续往前，有时又要踢两下石子，再就是满意地盯着扑棱往前飞的石子。
张誉亓的小姑在家，看到他们俩先后进了门，毫不犹豫地就将郑素珉准确地认了出来，还非常熟稔地问起了话来：“素珉回来啦？来这边过周末么？”
郑素珉闻声抬头，只看到二楼栏杆间露出的那一双白花花的长腿，猜到是小姑，笑着回：“小姑，我要转到这边来读书啦。”
只是，这鸭子般的嗓音刚发出，二楼正在玩手机的人就立马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一张明艳的脸突然闯入了视线中。
张亚荟快要被笑死了：“珉珉，你怎么……女孩子的变声期也这么明显的吗？”
素珉看到她笑的那副模样，也只跟着笑，笑着笑着，右肩就搭上了一只手。
张誉亓左手搭着她肩，手里提着刚洗完的菜，被她俩整得莫名其妙：“在笑什么呢，我房间有漫画书，你可以去看看，喝点水，吃完饭再吃药。对了，奶奶买完菜马上回来了，大概就剩下五分钟了。”
前面半段话是朝着郑素珉耳边说的，后半段连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听起来像是恨不得拿个喇叭对着张亚荟喊。
张亚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她那嘴碎的亲妈，根本没工夫收拾不听话的侄子，一转身就去扫地上的瓜子壳。
郑素珉这下子更想笑了。
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她旁边，笼罩了一大半阳光，他左手从她肩上移走了，边往厨房那走边撂下话：“去我房间吧，耳根子能清净点。”
郑素珉和张誉亓是自小便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不过，中间留着两年的空缺，即便是现在外人看来他俩依旧亲密无间，但是张亚荟看得出来，他们有隔阂了。
凭借她28年的母胎单身经验，她敢肯定自己的第六感没有任何问题。
比如说现在，张誉亓还是跟过去一样给素珉盛饭夹菜，那一杯水素珉还没喝上几口他就说“凉了”，自顾自地去为她重新倒上一杯，还会默默地把纸巾偷偷地往她那挪了又挪。
郑素珉有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张亚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亲侄子马上要碎成渣渣了。
因为从开始到现在，郑素珉对张奶奶说的话最是多，其次再是张亚荟，最后才是张誉亓，甚至说的全是“谢谢你”“麻烦你了”。
碎吧碎吧，碎点好啊，这样她做姑姑的就能多点幸灾乐祸的机会了。
张亚荟一顿饭吃下来笑得脸都僵了，说是一直在观察那一对小朋友，吃饭是一点不能含糊的，早就干完了两大碗饭，这还不够，她想指挥张誉亓去帮她盛饭。
奶奶这就发话了：“小亓啊，别给她盛，有手有脚的，想要别人给你盛饭就赶紧去找个人结了。”
张亚荟差点被一口啤酒呛死。
“妈，你这话我咋这么不爱听呢？”
奶奶瞪了她一眼，不过威慑力还是蛮强的，张亚荟被迫听着老人家的话：“奔三的人了，到现在连个恋爱都没谈过，再过几年我这个老婆子入土为安了，我看谁来替你着急这终生大事。”
张亚荟拍了拍桌子，“呸呸呸，妈你别说这种晦气话。”
奶奶：“我看你再不去找对象才是真的晦气事！”
素珉看着两个人为了这么一件事争得面红耳赤，没忍住地勾了勾嘴角，视线一转就看到对面直勾勾盯着她的人。
石壁上攀岩的蔷薇细嗅人间的香气，门帘上挂着的风铃被撞击出声，深邃的眼眸里藏匿着数不清的无解情绪。
张亚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白狗，正逗弄着墙角的兰草，又在追蝴蝶的时候摔了个凄惨模样。
张誉亓察觉到回望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碗里的饭，权当刚才是不经意间看了她几眼。
张奶奶早就看透自己孙子心里的纠结，善解人意地替他问出口：“这次就不走了吧？”
对面的人低着头，认真的样子好像听不见她们的交谈声。张誉亓吃饭的时候难得的正经，端坐着，不争不抢。
郑素珉：“对的奶奶，一直到高考我都不会走了。”
张亚荟吃完了，把筷子一掷，就模仿奶奶说话的风格无缝接上：“那就成那就成，我们小亓啊又要每天乐呵呵咯~”
闻言，张誉亓嗤了一声，“小姑，你还是先学会收碗再来嘲笑我吧。”
张奶奶也来统一战线：“张亚荟，奔三的人了怎么连自己吃饭的碗也不收？每回都吃完就跑上楼耍手机，一耍一整天，让你干点活真是比母猪上树还难！”
张亚荟的白眼翻得比筋斗还厉害。
“成成成，这个家都没我容身之处了哈。”
正巧郑素珉也吃完了，顺手就拿上了张亚荟的碗筷，“我可以顺便把小姑的一起拿到厨房。”
张亚荟越看她越顺眼，真是恨不得她才是自己的侄女，冲张誉亓连啧几声，“看看，这才是我张亚荟失散多年的亲侄女。”
张誉亓回敬了她一个啧，就拿着碗筷去追郑素珉。
“没人让你洗碗，”张誉亓关上了她刚打开的水龙头，不让她靠近池子半步，“下次别帮她拿了。”
“她是长辈。”
余光瞟到杵着看他洗碗的女孩，张誉亓当真要怀疑她是存心要跟他反着来。
他无奈地扯开话题：
“你吃了那么一点，真的饱了吗？”
他问什么素珉就答什么：“饱了。”
洗洁精碰到汩汩水流才慢慢融成泡沫，洁白的泡沫混在油渍里不断悦动着。
张誉亓轻了轻嗓子，状似无意地聊起自己的手艺：
“我做的糖醋里脊怎么样？”
无法忽视他那泛红的耳垂，也无法忽视他腕间袖口的濡湿，更无法忽视如圭如璋的他本人。
郑素珉指着他的袖口：“衣服要湿透了。”
张誉亓不甚在意地耸肩，“湿了就湿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比回答先落下的是熟悉的柑橘味，顽皮地缠绕在他鼻尖，就好像跳动的音符，在他心里弹起了一首《ICARUS》。
比回答先落下的是腕间若有似无的触碰，袖口被轻巧地挑了上去。
比回答先落下的是她强烈的存在感。
“你的手艺有进步。”
郑素珉给他挽好衣袖，满意地看几眼自己的杰作，这才慢慢悠悠地回答他的问题。
张誉亓猜，
她真是一回来就存心和他反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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