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同学,你和大家过的是一个季节吗?”
张誉亓屁股刚沾到板凳,就被奶奶点了名,他只能配合地垂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短袖,又环顾了一下周围清一色的长袖。
虽然没哪里不妥,但是奈何有一种冷,叫奶奶觉着你冷,在奶奶念经一般的催促下,张誉亓终于起身去房间里换衣服了。
奶奶这才满意地开始动筷,边吃边惊讶:“这么多菜都是你们几个烧的?这得搞好久哦!难怪今晚这么迟吃饭呐!”
章闫礼摇摇头,指了指其中几道菜:“这些是刚刚我和李凛去五河街上的饭店里买的。”
李凛随之接话,默契地没有谈及素珉一声不吭跑去墓园的事儿:“我们几个人打游戏打忘记掉了,后来想烧菜也来不及烧了,只能先去买点现成的回来,这样既省事又方便嘛。而且奶奶我跟您保证,这装盘是我亲自装的,童叟无欺哦。”
李凛古灵精怪地冲奶奶挑挑眉。
就连身边的小姑都成功被逗笑了。
素珉跟着大家一起笑,听到左边房门传来清脆的一声“咔哒”,她下意识偏头看过去,杏眸里还残留着浓浓的笑意,视线所及就是那道如圭如璧的身影。
张誉亓听话地穿了件外套。
只不过……
素珉的笑卡了壳。
灰色的连帽开衫,拉链径直走到大约锁骨以下几厘米的位置,下摆露出了里边的白色衣摆,他单手拿着吹风机,另一只手拿了杯没喝完的饮料。
手稍稍往上一伸,那抹白色就调皮地消失了。
根本不需要细细比较,无心之人都能发觉两人的衣服分外像情侣装。
因着几个人已经在埋头干饭了,只有素珉在为这个新发现而感到紧张。
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张誉亓本来可以径直走去位子那儿,却偏偏要从她这一头绕点路,擦着她椅背而过的时候,轻飘飘留下一句:
“头发早干了,随便检查。”
身旁的柯岑正铆足劲儿在跟碗里的肥肉打架,素珉本想用余光瞟瞟另一边的小姑,看看她有没有听到这句无厘头的话,却又一次听到那个罪魁祸首说:“小姑,吹风机放这儿了,等会记得带上去奥。”
这句话的声音可就大多了。
看见张誉亓随手把吹风机就放在了茶几上,小姑“哦”了一声,没什么其他反应,只是继续低头扒饭,这下子素珉放心了,还好大家都没有听到这句无厘头的话。主要还是怕麻烦,万一小姑听到了,以她的性格,必定会刨根问底,她又不擅长撒谎,挺怕万一小姑和奶奶知道两个人在墓园淋了快半小时雨的事儿了,她俩知道了一定担心得要死。
这样实在让她很有负担。
夹菜的某个瞬间,素珉悄悄瞥了眼对面的小卷毛。
就像炸开来的烟花一样,乱飞。
应该是干了的。
郑素珉彻底放心了。
几个人围着桌子而坐,时不时闲聊几句,还蛮悠闲的。
奶奶突然想起来哪里有点不对,突然问他们:“今天怎么没见着闻家那姑娘?”
李凛“哦”一声,咽下嘴里的饭,“她身体不舒服,叔叔阿姨带她去市医院看病了。”
闻言,奶奶也有些惋惜地叹口气,“莺莺这丫头也是可怜,一生下来就多病,三天两头得往医院跑,这换谁谁受得了。你们是她朋友,平时也要多关心关心她的身体,记住没?”
大家郑重地点点头。
“要不我们明天去看闻璎。”章闫礼顺势提出建议。
柯岑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也附和:“可以啊去看看她吧,顺便带米伢去办个电话卡。都怪我刚刚才想起来,光顾着给她带手机,电话卡都没有呢。”
俞子霖嗤笑着打趣她:“所以说你真是蠢得没边。”
“狗子你再骂,信不信我一拳给你爆头!”
李凛再一次赞叹两个人一见面就吵架的小习惯,连连啧声:“果然,柯岑战斗力依旧顶尖。”
晚饭过后,已经九点二十几分。
屋外的雨倒是越下越大,门口趴着的小狗也在不停吠叫,吵得张亚荟头疼,干脆把狗放了进来:“黄金,你能不能别叫嚷了,再叫屋顶都给你叫翻了。”
瞅着雨势渐大,张誉亓就把他们全赶自己房间去了。
亏得他房间够大。
要不然还真塞不下六个人。
过了会儿,他们又想起来池子里还有一大堆碗没洗,都堆成山了,于是六个人靠着黑白配和剪刀石头布选了两个人来洗碗,俞子霖和章闫礼很不幸地就中招。
打算上楼的张亚荟还以为他们在玩游戏,也来凑热闹玩,结果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她莫名其妙地就被一群小孩哄着去洗碗了。
素珉跟着张誉亓走进房间,手腕被低头玩手机的柯岑轻轻牵着。自从晚饭前和好了,柯岑就跟糍粑一样紧紧黏着她,倒有些可爱,她觉着。
她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张誉亓轻轻拍了拍,他手指了指桌前的电竞椅:“坐这,陪我看会电影。”
柯岑听着他这个自私的话,气得脑袋都要炸了,手一伸就揽上了素珉的肩膀:“你这人怎么这样!”
气势汹汹地骂他。
张誉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懒懒地抬眸瞥向她俩,没工夫和她对骂,直白地反问:“什么玩意儿?”
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去碰鼠标。
“咔哒”
“咔哒”
骨节分明的手坦然地摆在素珉眼前。
冷冽又白。
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柯岑眼睁睁看着这人又打开了某个幼稚的电影,一下子就更嫌弃了:“你倒是好,看过几百遍了还看,幼不幼稚。还带上素珉看,小心影响到她智商了!”
柯岑的手臂渐渐往上,禁锢着脖颈,差点就要呼吸不上来,在两个人的互相嫌弃中,她看清了电脑屏幕。
《海底总动员》。
“鬼晓得这部电影给张誉亓开了多少工资,爱成啥样了都,每星期不下三遍吧。”
李凛窝在沙发里头打游戏,抬头看一眼电脑屏幕,也乐呵起来。
张誉亓收回了手,抚了抚额角:“太夸张了吧。”
素珉有些奇怪:”有这么好看?”
其他人不知道,但她知道。
这部电影是他俩一起看的。
/
她还记得,那是在去往婺泉的前一个周六,淫雨霏霏的时候,她被张誉亓叫来家里看电影。
把人叫来了,结果自己懒洋洋地躺在了沙发上,捧着个手机在那儿打游戏。
素珉无奈地暗自叹口气,连电脑都要她打开,边开边问:“看什么电影?”
“不知道。”
素珉一想到自己还有点作业没写完,心里有点后悔这么听话地跟来了张誉亓家,赌气地坐在椅子里,也不选电影,就在那儿按鼠标。
她很生气:“你让我来的,怎么待客的呢?”
鼠标被按得“咔哒咔哒”响。
张誉亓把视线从眼花缭乱的游戏世界里往上移了点,好笑地看着生闷气的女孩一直在刷新桌面。
“怎么拿我电脑撒气呢。”他笑得胸腔都开始震动,心情愉悦地走近她,“我看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看什么。”
他又问一遍:“你想看什么?”
书桌前放着的银制摆件,倒映着身旁那人模糊的模样,单眼皮微微撩起,雾气腾腾的蓝色瞳孔瞅着她,正单手支在桌面上,卷卷的碎发落在悦动的眉眼间。
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每次闹脾气的时候,只要对上这张脸,她突然就气消得彻彻底底。
她抿唇,干涩的喉咙里头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看《海底总动员》吧要不?”
她身子往后一靠,找了个理由:“英语老师推荐了好几次,不是一直没看么。”
“行。”
张誉亓干脆自己动手,翻出了那部影片,看着界面上跳出来的海报,一条疑似金鱼的鱼直愣愣停在他眼前,他又吐槽一句:
“郑素珉,真幼稚啊。”
张誉亓平时看武侠剧多点,今天还是第一回看这种动画片式的,看了个开头说:“这金鱼长得真寒碜。”
素珉觉得这人跟坏小孩一样,打扰别人看电影的兴致,冷冰冰地纠正:“这是小丑鱼。”
“你怎么知道的?”
张誉亓又问。
“这一看就是小丑鱼啊,我认识它,而且这开头不也出现了,科拉尔自己说了它们是小丑鱼。”素珉要被他惹得脑袋炸开了,指尖点在他太阳穴轻轻一推,就把他推得离自己远了些。
“认真看,别再说话了。”
张誉亓“哦”了一声。
没安静多久,看得正上头的素珉又听到他问:“科拉尔是谁?能问吗?”
素珉:“……科拉尔就是那只雌的小丑鱼。”
张誉亓又“哦”了一声。
过了几秒,他又想讲话,素珉啪叽一下用手挡住了他嘴,恶狠狠地威胁:“你再说话,我就回家了哦。”
她在他嘴前边做了个缝针的动作。
张誉亓被威胁到了,怏怏地点头。
后来的事实证明,张誉亓还真的对这部影片不怎么感兴趣,才将将过去半个小时,此人就睡得天昏地暗了。
素珉本来还在为尼莫被人抓走而感到揪心,肩膀处就落下了沉沉的卷毛脑袋。
她无奈,把声音调低了些。
等张誉亓意识回笼的时候,影片已经将近尾声,小丑鱼父子已然团圆,张誉亓顶着一双微肿的眼睛看着阖家团圆的喜乐场面,好奇地问:
“好看吗?”
/
窗外的雨依旧下。
素珉和张誉亓的视线相接。
张誉亓笑了笑,酒窝愈加明显,从喉咙间发出了一声短促又轻快的嗤笑:
“不知道。”
他耸耸肩,点开了影片:“应该好看吧。”
柯岑只能呵呵一笑:“已经好看到天天恨不得抱着看了是吧,我真怀疑你已经能够把每一秒的剧情都背下来了。”
张誉亓:“过誉过誉。”
“柯岑干嘛呢你,来打斗地主,别烦他俩了。”俞子霖跷着二郎腿,刚开了局斗地主,正愁没人和他玩,“李凛你也来。”
李凛头都不抬:“谁让你俩洗碗这么慢,我游戏已经开了,让老章和你打,他不正闲着么。”
柯岑一听到斗地主就来了劲儿,上一次斗地主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呢,她记得这群人里边最厉害的就要属章闫礼和闻璎,两个人把其他人打得落花流水,零花钱通通进了他们兜里边。
她势必要赢过章闫礼,于是大义凛然地放开了环着素珉脖子的手,贴心地让出空间:“你俩看电影吧,我今天就要看看我的斗地主技术有没有上进。”
她气势汹汹地提了提袖口,亚麻色的高马尾在素珉眼前甩了一下子,连带着香味扑鼻而来,她坚定又执着地下战书:“章闫礼,今天我就要打破你不败地主的神话!”
素珉翘着眼尾笑了笑。
章闫礼刚打算翻开书本消遣时间,闻言挑眉,坦然应下:“来。”
本来三个人挤在这儿看《海底总动员》,两个人都非得挨着素珉坐,柯岑一走,张誉亓感觉世界一下子清明许多了。
“好不好看你都不知道,怎么看这么多遍?”
素珉又问他。
刚刚张誉亓一点开影片,就自动跳到了一小时零几分的位置,可他却又拖到了开头重看。
他搬了个软椅过来,挨着她坐,闻言回答:“那就算是好看吧。”
……算是好看?
素珉抿抿嘴,不说话了,手撑着椅子准备起来。
张誉亓立马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要回家?还下大雨呢。”
素珉摇摇头,感觉嘴巴干干的:“渴了,打算去倒杯水喝喝。”
“房间有水。”张誉亓没碰到她手腕,只虚虚牵着袖口的衣料,整个身子都倾了过来。
两抹灰色相撞,柔软的衣料交融,没什么声响,悄无声息地黏附在一块儿。
“嗯?水在哪儿?”
张誉亓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有些怀疑她的记忆力堪比金鱼。
他故意问:“水在哪儿呢?”
“在哪儿?”素珉也重复了一遍。
张誉亓不逗她了:“……在你脚边上那个大柜子里,打开就是了。”
素珉听了这话,就想起来了,张誉亓嫌麻烦,每回都是购入一整箱的瓶装水,以前来他这儿玩都会顺带着从柜子里捞一瓶,久而久之她比谁都知道这块地方的宝贵之处。
她垂眸去开柜门。
轻轻一拉就大敞。
箱子里的依云只剩下几瓶。
她的手刚搭上其中一瓶,耳畔便落下轻飘飘的反问:
“你说。”
“水到底放在哪儿了呢?”
好恶趣味的报复,张誉亓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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