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讨厌这颗纸做的心
“人生路漫漫,白鹭常相伴。”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的飞机将于三十分钟后抵达蓝桥国际机场,请您携带好行李,有序下机,我们期待与您再次相聚蓝天。”
穿透过暴雨的冲刷,飞机平稳地降落,伴随着机舱门的开启,潮湿的空气瞬间挤进湿热的机舱,液化掉手上的冷气,像雨水突然打落,雨幕下,戴着墨镜的男生微微抬眼。
周遭是重逢的喜悦,归家的急切,只有他像个格格不入的偷渡者,漫无目的地混迹在人潮中。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地震动着,屏幕显示“乔总”。
郁池手指微微停顿,干脆直接摁掉。紧接着,一条消息再次跳跃到眼前。
【中国移动通信】:近期有连续暴雨,请用户出门注意安全,准备好保暖衣物,中国移动祝您生活愉快。
手指缓慢地向上滑动。屏幕滚动着,一条又一条相似的短信堆积在一起,从七年前的九月份开始,一直到今天。
整整七年,大小节日不断,无论暴风还是下雨,总是如期而至,兢兢业业地披着外壳扮演,雨水骤然打散在手背上,郁池闭了闭眼,指尖在键盘上用力地敲下。
用户159××0316:我不用移动。
发送。
屏幕骤然暗下,迟迟没有在弹起。意料之中的结局,像徒劳地砸在棉花上,除了心里的堵塞,就再留不下什么了。
郁池干脆点开了手机的通迅录,拨通了发小的电话。
“小池池,你终于回国了!我可想死你了,落地了是吧,位置发给我,我去接你。”
“去哪儿?”
“北野那边新开了一条道,私密性很强,小池池,在国外多久没飙车了,来一把啊。就你那堂弟,他可压了辆兰博基尼,算个彩头吧,马上开场了,就等你了,我去接你啊。宝贝儿,等会儿,我在跟我哥们儿打电话呢。”电话筒那边传来黏腻的水声,郁池皱了皱眉,丢下一句,“位置发我”就摁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郁池干脆先回了趟家,随手把行李扔下,就跑到车库,也不管什么车型,随便挑了辆顺眼的,踩下油门,朝着顾忧明发来的位置疾驰而去。
他撩开发丝,目视着前方,这次回国是乔总勒令的,若非如此,郁池大概还要在国外再呆上个几年。
只是苦了他那群嗷嗷待哺的粉丝们。
没一会儿就到了发小发过来的位置,郁池懒得等正沉溺在温柔乡的发小,在前台充了几百万就进了休息室等工作人员空场。
“小池池,我来了!”
郁池放下手机,一个侧身躲开发小热情的怀抱,半点不管对方忧怨的眼神。直接了当地开口,“给我空个场。”
“行,我们家小池池的要求我哪次敢不听的,话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怎么,别是想我了吧。”
郁池皱了皱眉,但也是放松的。他靠在躺椅上,抿了抿果汁。然后不大满意地放下,才开口道,“别叫得那么恶心,乔总叫我回来的。”
“哦,你家那位女强人?幸好幸好,这要是我老妈。我怕是得胎死腹中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
“行行行,我知道你心急,不过,怕有人比你更急。”顾忧明示意郁池看向他随手扔在桌子上的手机,还在疯狂地震动着。
“喂,你不接啊,小池池?”
郁池拿起手机,果不其然是乔总打过来的电话。他刚划动接听,就听见对方一阵阵的质问声。
“郁池,为什么不回公司,我给你接了几个本,对公司有很大的帮助,还有,今晚有个投资商点名要见你,你必须去。”
“啧啧啧,乔总,我们小池池才刚回国呢,乔总就这么心急?”
“顾忧明!”
“哎哎,乔总,我在。”
“我在跟郁池说话,你爸没教过你,长辈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吗?”
“嗨,你说我家老头啊,乔总不是知道么,老东西天天除了流恋温柔乡就是忙着找孩子,哪里得空管我?”
“顾忧明!”乔总明显是被他的胡搅蛮缠给气到了。
“行了,乔总,我说句公道话啊,这养条小猫,小狗都能有感情呢。更何况是养个孩子呢,除非,我们乔总是个披了人皮的魑魅魍魉。当然,乔总你也知道我这人没家教,别跟我一般见识啊,乔总。”
“嘀——”
“嗨,你妈给挂了。”
“怎么样,小池池,我给你出了口恶气,爽不爽,唉,我们可怜的辛德瑞池,在后妈的压榨下日日过着996的生活,看看这小脸,都憔悴了,快让本王子宠幸一下。”
郁池的眉眼也松了松,闻言也没跟他一般计较,挥挥手准备下去。
顾忧明却突然叫住了他,嬉皮笑脸突然收了几分,压低声音道:“哎,说正经的...他回来了。”
“谁?”郁池捏着杯子的指节猛地泛白。
“...南柯。”
嗡—— 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冰水滑过喉咙,却烧起一片燎原的火。
顾忧明后面絮叨的“刚下飞机”、“就在本市”全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七年里刻意忽略的名字突然就这么出现在别人的口中,让郁池感到怔然。
“知道了。”郁池突然没了兴致。猛地起身,手里攥着的汽车钥匙咯咯作响。
“哎?你不玩了?场子我都给你...”
“下雨了,没劲。”郁池头也不回,大步地离开。只有他自己知道,握着钥匙的手,正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着。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挡风玻璃上,像极了七年前那个让他浑身冰冷的夜晚。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见到的人,却突然再次和他回到了同一个地方,也许某一天,还能装作随意地见上一面。
恍然隔世。
经纪人的车很快就开了过来,钟晓扬找到郁池时,差点被这荒郊野岭的会所吓出心脏病。他家祖宗裹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帽檐压得极低,墨镜遮了大半张脸,靠在门口廊柱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连头发丝都透着不耐烦。
“哎哟我的祖宗!这地方...您这头发...这要是被拍到...快上车快上车。”钟晓扬一边念叨着,一边紧张地左右张望,确认附近有没有可疑的镜头。
车上暖气开的很足,钟晓扬赶紧递过干毛巾,觑着郁池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也是乔总催得紧,听说这位客户刚签了大单,点名要见您...让利八个点呢!祖宗,咱一会儿...给点好脸?”
郁池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墨镜后的视线扫过来,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好脸?要我给他房卡号吗?这样乔总满不满意?”
钟晓扬吓得差点跳起来:“这这这...使不得啊祖宗,您消消气,实在不行...您报我的房卡。让我恶心死他!”心里却不住地猜测着,乔总这意思,不会真的?嘶……简直不敢细想啊。
郁池嗤笑一声,丢给他一个红包:“闭嘴,先开车。”
钟晓扬本来还想再唠叨几句,但郁池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钟晓扬这才想起来自家艺人刚从国外回来,还得倒时差,顿时又觉得心疼,上下看了眼,果然瘦了,也不知道在外面过得什么苦日子。
汽车很快驰到会所,钟晓扬出示了预约号码,很快就有工作人员领着两人到了包间。
推开包间的房门,预想中的烟酒浊气并未涌来。一股极淡的、飘散在空气里的清冽草木香扑面而来,还混着...他十七八岁时最喜欢的那家糕点铺的味道。
熟悉到让他心脏感到微微的刺痛,视线掠过那些被精心摆放着的糕点,餐盒上的印花甚至都是他偏爱的那一种。
他几乎是瞬间僵硬地抬起眼。
主位上的男人也几乎在同时闻声抬眸。
“咚咚咚,”时间在此刻好像突然按下暂停键,郁池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响。
是……
他的眉骨更高了,下颌线也更冷硬,隐约能窥见眉骨上的一道浅色的疤痕,看过来的视线都沉淀着岁月雕琢过的沉稳和几缕不易察觉的疲惫。
七年的时光足以把一个曾经亲密无间的人雕琢成如今全然陌生的模样,在这张脸上,他几乎再也寻找不到与记忆里那个人相似的地方。
“郁先生来了啊,这位,是南柯,南总。”旁边一位老总笑着起身打招呼,向郁池介绍着身边的男人。
“南柯。”
是你啊……呵。
从见到他的那一眼起,那些早已沉下去的回忆就又突然浮上来,卷起一片又一片浪花,好似又再次打湿了他的心脏。
郁池极轻地扯了扯嘴角,微微向前,拿起桌上的酒杯,“我来晚了。这一杯给大家赔罪。”
酒杯刚触及唇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迅疾而有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容抗拒,带着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温度。
郁池抬眼,撞进南柯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似乎翻涌着他不懂的那些复杂的情绪。
“你想做什么?”
“我替你喝。”男人从他的手里拿过酒杯,郁池猛地抽回手,冷漠地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不用移动,你知道吗?”
男人的动作滞了滞,半晌之后才突然开口,“你身上的衣服湿了,会感冒。”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在座的都是人精,听见两人的对话瞬间就有人打着哈哈起身:“哎呀,郁先生刚下飞机辛苦了,南总你们慢慢聊,我们就不打扰了哈……”几乎是眨眼间,包厢里的人瞬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门“咔哒”一声合拢。
死寂,只剩下打在玻璃窗上的雨声,敲打着郁池紧绷的神经。
他死死地盯着南柯,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七年里积压的愤怒,不解,委屈,痛苦甚至还有午夜惊醒时涌上心头的浓烈的恨意烧的他无法正常地去呼吸。
他几乎是用沙哑的声音质问道。
“七年,整整七年!”
“你一走了之。”
“股份,公司,你不是已经全拿到了吗,就算你也恨我,你也已经达到目的了,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我等了三天!”
“南柯,既然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夹杂着恨意的声音传进耳畔,男人蹙眉,手指轻微地动了动,而随后他却突然地愣住了。
郁池哭了。
他的声音沙哑着,手指愤恨地揪住南柯的衣领质问,可透过冰冷坚硬的外壳,南柯分明能看见了那双含泪的眼睛。
他仓皇地移开视线,一向伪装的假面第一次有了裂痕,温热的掌心慢慢地靠近,郁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那滴眼泪就这么突然从他的脸颊上滴落而下。
南柯伸出手,温热的晶体砸在他的手心上。
南柯身体剧烈颤动几分,看着那滴泪,眼底的痛楚几乎快要溢出来。他抬起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滚烫,颤抖着想要贴近郁池湿漉漉的眼角。
“别碰我!”郁池像是突然被烫到,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巨大的羞愤和恨意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南柯,收起你现在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你告诉我...”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着南柯眉骨那道疤,又像是在指着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这七年,你去哪了?!”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和对方眼中那该死的、仿佛能将他吞噬的悲伤。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南柯不是过的很好吗?不是什么都拿到了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要露出那样的神色!
他狠狠地抹过脸上狼狈的泪痕,转过身,不再去看南柯的眼睛,飞快地夺门而出。
门被摔得震天响。
包厢内死寂。南柯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抬起的手缓缓握紧,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滴泪,灼人的温度,他垂眸,看向衣襟上落下的一滴泪渍,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然后疲惫地闭上双眼,眉骨上那道浅色的疤痕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有没有萌萌的宝宝看一下[求你了][求你了]支持批评,我会改正的[抱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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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讨厌这颗纸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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