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静山是方知秋能在东陵城找到的最好的通行条,马车到城门处停下,接到搜查令的守城护卫也仅仅是多看了两眼马车里的人,并不仔细。
出了城门,马车向慕珏山庄驶去,方知秋掀起马车的门帘,随即起身想跳车离开。
才迈出一步,有人紧紧地拉住他的衣袖,方知秋回头,先看见那只指节修长的手,而后抬起眼眸,看到那张惑人眼目的脸。
“怎么,宣公子舍不得我?”方知秋笑着,话语里毫不掩饰的调侃。
宣静山定睛看着方知秋,没有松手,也没有说话,那眼神看得方知秋新心里有些发毛,隐隐后悔自己刚才不经思考说出的话,都忘了宣静山开不得玩笑,只怕是已经认真思考起来。
方知秋思考着该怎么开口扯开话头,谁想宣静山先开了口:“孟乾明已经对你的身份起疑,必然会暗中追查,倒不如先随我回慕珏山庄避避风头,也好看看情况,准备下一步行动。”话落,宣静山松了手。
宣静山并没有回答方知秋的问题,只是认真分析当前的情形。预料中的尴尬并未发生,方知秋倒轻松起来,认真思考起宣静山的话,确实不无道理,他也很想知道,无光冕是不是真的失窃了,如果真的失窃,偷盗者又会是谁?还有,无光冕背后又藏着什么秘密?
“行啊,那我便到慕珏山庄做做客。”现成的情报网,不用白不用了,方知秋坐下,听着马车的轱辘声,渐渐向慕珏山庄去。
到达慕珏山庄时,已经是夜晚。
下了马车,方知秋跟着宣静山回了梨苑。宣静山的院子没有别人,两人坐下便再次聊起无光冕的事。
“无光冕,到底是一件怎样的宝物?”方知秋疑惑道,他先前只从江湖人口中听过一二,了解的并不多,也不知道为何叶揽之对无光冕如此看重。
宣静山倒了杯茶递给方知秋,略思考片刻才开口:“无光冕,是皇族荣氏赐予叶家的宝物,具体模样只有受赏赐的叶家人知道,听着名字,应当是冠冕。”
方知秋身体微倾,左手支着下巴,“这般听着,无光冕确实重要,可不至于使叶揽之这么着急。”
不论是立即发出悬赏,还是全城搜捕,动静都很大。按理说,这样的物品丢失了,应该暗地里去找才对,动静一大,难免传到朝廷去,皇帝也许会因此认为东陵城主不看重皇室赐物......麻烦重重。
“而且,像你先前所说,这无光冕是真的丢了,还是叶揽之自导自演,可不好确定。”方知秋右手转着茶杯,片刻放到嘴边,吹去冒出的热气。
思及叶揽之可能自导自演的可能,宣静山的目光暗了下来,方才还舒展的眉头皱了几分,“叶揽之其人,江湖多称,算无遗策,若无光冕一事是算计,只怕日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敌不动,我不动,不妨喝茶看几日戏,好知道真真假假,”方知秋将茶杯作酒杯,轻轻碰上宣静山的杯子,瓷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注意到宣静山眉头重新舒展开,方知秋不免又要调笑几句,“你说叶揽之算无遗策,那比起你来,怎么样?”
宣静山瞧着方知秋那好奇模样,笑着摇摇头,“我不知。”他不曾与叶揽之筹谋算计过,哪知孰高孰低。
“我就知道。”方知秋放下茶杯,也笑。宣静山这人务实,不会在没做过、没见过的事上下定论,他也早就猜到这番回答了。
“懒得跟你讲了。”方知秋起身,拍了拍衣摆,便往外走去,似乎是走远了才想起自己是住着别人的房子,只是他也没回头,自顾自挥了挥手,“宣公子,好梦。”
翌日。
方知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找不着宣静山,料想是早早出去办事了。既然无事可做,找了把躺椅,脸上盖了本书,方知秋干脆在院子里晒起太阳来。
摇椅一晃一晃,倒是闲适舒服。
只是这份闲适不过片刻就被人打断了。
梨苑里来了人,脚步声听着有些匆忙,落脚时很重,给人一种心浮气躁的感觉,显然不是宣静山的——是另外的人。
躺椅摇晃的幅度渐渐缓了,方知秋拿起脸上盖着的书,侧过头去打量来人。那人生得一副不错的模样,眉眼看着和宣静山有几分相像,可那周身的气质,却是两模两样,一种冷冽如冰,一种明媚如日。
“你是,宣问河?”虽是带着疑问的话语,却隐隐有几分笃定,方知秋说着,坐直身来。
“你知道我是谁,就不必多言。”宣问河说罢,手中利剑出鞘,寒光一闪,直直向方知秋刺去。
方知秋见此举动,并未显露半分慌张,反而是觉得十分有意思,他没有躲闪,手一拍躺椅的把手,借着力,人向那剑刃的方向飞去。
“你......”宣问河来不及说出余下的话语,剑刃一顿,便再也无法向前。方知秋竟用手指夹住那剑刃,施展内力,生生使剑停下,饶是宣问河费再大的力气,也无法撼动半分。
内力深厚至此,宣问河心中也震惊,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使他更为震惊。
本还完好的剑身,因着方知秋施加的内力,顷刻之间,化为碎片。宣问河空握着剑柄,眼中深深的不可置信,他张口欲言,却感受到眼前人带起的一阵风——是微凉以及些许的杀意。
就在宣问河眼中流露出惊讶的那一瞬间,方知秋先发制人,身形微动,用还捏在手中的剑尖,一瞬使攻守易势,宣问河成了被威胁的人。
剑尖就架在脖子上,宣问河咽了咽口水,心中也难免慌张。他还没看清方知秋的动作,下一刻就置身危险之中,实力悬殊,难免令人后怕。
“那个......有话好好说嘛。”宣问河求饶道,他来这里也只是好奇哥哥带回来的人,毕竟是号称“江湖第一神偷”的方知秋,怎能不见识一番。
感受到身侧人的颤抖,方知秋轻笑出声,“你和你哥,当真是不一样啊。”气质不同,性子也不同,倒是有些好奇这两兄弟如何长大的了。
方知秋本就不是想威胁些什么,宣问河对他没有杀意,至于方才那些行为,也只当是陪小朋友闹些玩笑,他不曾放到心里,自然也不介意,随手将碎掉的剑尖扔到地上,他坐回躺椅上,又晃悠起来。
见方知秋并未责怪,宣问河收起剑柄,找了张椅子,坐到方知秋身侧,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打量,没有暧昧、下流的感觉,只是很单纯地看,像在欣赏事物。
方知秋并不关心宣问河的行为,把书重新盖回脸上,继续晒太阳。
宣问河:“......”身旁就坐着一个不久前才和他拔刀相向的人,这样无所顾虑,真的合理吗?
“你跟我哥,究竟是什么关系?”最后是宣问河先忍不住,开了口问话。
方知秋拿下脸上的书,眼睛因着日光耀眼微微眯起,眼中带着不解,宣问河看着不像好敷衍的人,脑子一转,方知秋说了个答案,“朋友。”
“朋友?”宣问河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方知秋,两个月前,你是不是出过什么意外?”
哦?被书盖着的脸罕见的有几分疑惑,方知秋怎么也想不到,宣问河会问出这个问题,倒叫他出乎意料,不过,他还是如实说:“两月以前,和人有些矛盾,力所不及,坠崖险些没了性命。”
“那叶城主失窃的无光冕与你有关系吗?”宣问河又问,态度诚恳,像在请教学术问题一样。
“你这话说得,我一人之言,说了你便信吗?”方知秋掀起半边书,头微微侧着,露出那双狐狸眼,微微弯起,似有笑意,让人挪不开眼。
宣问河盯着方知秋看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快速晃了晃脑袋,才道:“哥哥既然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不妨说句实话。”
“实话就是,与我无关。”方知秋笑道。
宣问河信了方知秋的话,不过,与其说是信方知秋,不如说他相信宣静山看人的眼光。又过一会,宣问河说出猜测,“若是这样,无非两种,一是有人盗用你的名号,二是叶揽之自导自演。不过我想,后者不大可能,无光冕是御赐之物,开不得玩笑。”
“巧了,你哥也是这样说的。”方知秋又笑。
宣问河疑问道:“所以你现在的打算是?”
“什么打算?”
“澄清啊,无光冕一事分明就是诬陷,可千万不能让那些人得逞。”宣问河一拍椅子,当即就要行动。
“傻子,”方知秋手覆在宣问河的手上,轻拍两下,语气淡然,“既是诬陷,越是澄清就越是没人信,不如静观其变,我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手脚。”
“可不能这么想,”宣问河说得头头是道,认真地分析着当前的情景,句句都在为方知秋做打算,“无光冕一事闹大,对你百害而无一利,叶城主人脉广布江湖与朝廷,只怕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这点倒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方知秋拂了拂衣袖,云淡风轻,全然没有将风险放在眼中。
宣问河难以明白为什么方知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只是料想宣静山也知道方知秋的打算,便不再劝阻。
这之后,两人没再交流,宣问河见着方知秋那副舒坦模样,也找了把躺椅,与方知秋在梨苑中并排躺着,晒起太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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