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当天，我拒绝了阿诺德要派专车送我的提议。
开玩笑，这是我去打江山的第一仗，怎么能坐着元帅的“御驾”去？那不叫面试，那叫微服私访。
尽管阿诺德说让我穿得舒服点，但我还是从衣柜最深处，翻出了一套上辈子陪我征战过无数场需求评审会、面对过无数个甲方的战袍——一套合身的深灰色西装。
这玩意儿，是刻在社畜DNA里的记忆。穿上它，我就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雄虫，而是那个能跟产品经理大战三百回合、还能顺手修复三个线上bug的资深码农，陈九六。
我站在穿衣镜前，笨拙地打着领带。这具身体对这个动作还很陌生，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打出个像样的结。
阿诺德就靠在门框上看着我，没说话，也没上来帮忙。直到我终于折腾完毕，他才走过来，伸出手，不是帮我整理领带，而是把我西装内袋里露出来的一个小角，仔仔细细地塞了回去。
“别紧张。”他说。
“谁紧张了？”我梗着脖子，拍了拍笔挺的西装前襟，“我这是兴奋！幽灵数据，听听这名字，黑客范儿多足。”
我感觉自己不是去面试，是去参加《碟中谍》的。
他没戳穿我，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盛着一点我能看懂的笑意。
“早点回来。”最后，他只说了这四个字。
“那肯定的！”我挥手关门。
按照终端上的导航，我搭乘了一辆公共的悬浮载具。窗外的景象飞速后退，一座座摩天大楼刺向天空，各种飞行器在楼宇间穿梭，拉出绚烂的光轨。这画面，比我看过的任何一部科幻电影都来得震撼。
我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疯狂地“哇哦”。这该死的未来世界，连上班通勤都这么带劲。
幽灵数据总部坐落于最繁华的科技园区。那是一栋通体漆黑的建筑，外形像一块被削尖的黑曜石，表面覆盖着某种可以流动的、类似液晶的材质，不断有蓝色的数据流光从底部向上攀升，汇入顶端，充满了赛博朋克的美感。
我站在大楼底下，仰头看着这栋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建筑，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个像素点。
大楼门口没有前台，只有一个冰冷的电子指示牌，上面用简洁的字体写着几行字：
【访客，请验证身份。】
【员工，请走A-E号通道。】
【面试者，请走F号梯。】
我掏出终端，在验证区域扫了一下，指示牌上立刻显示出我的面试信息，同时，一道光束从地面亮起，为我指引方向。
我顺着光束指引，走进富丽堂皇、但空无一人的大厅。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四周是冷硬的金属墙壁，天花板极高，给人一种强烈的空旷感和压迫感。A到E五个入口一字排开，每个入口都像科幻电影里的时空门，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晕。
我找了一圈，没看到F号梯。
“奇怪了。”我绕着大厅又走了一圈，甚至连角落的盆栽后面都看了，还是没有F的影子。
难道这是面试的第一关？考验我的观察力？还是在测试我的耐心？
我站在大厅中央，环顾四周，开始分析。这栋楼的设计风格，充满了军方背景的实用主义和技术宅的恶趣味。那么，F号梯的入口，要么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要么……就根本不是一个常规意义上的“门”。
就在我准备拿出终端，尝试黑进大楼的内部地图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我回头一看，好家伙，这阵仗，跟皇帝出巡似的。
七八个穿着黑色制服、身形彪悍的雌虫，簇拥着一个雄虫从外面走进来。那个雄虫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白色礼服，胸口别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宝石胸针，金色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都在发光。
是艾戈尔。
他身边那些保镖一样的雌虫，个个神情肃穆，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活像在演什么谍战大片。
艾戈尔也看到了我，眼睛一亮，立刻拨开身前的护卫，快步朝我走来。
“陈九六！”他脸上带着那种特有的、天真烂漫的笑容，“好巧啊，你也来这里？”
他身后的保镖们立刻跟了上来，在我周围形成一个半包围圈，那眼神，像是在防贼。
“我来面试。”我言简意赅地回答。
“面试？”艾戈尔愣了一下，联想到我的战绩，知道这雄虫非同一般，随即恍然大悟，“哦！怎么样，顺利吗？”
“还行，刚到。”我指了指空旷的大厅，“不过遇到点小麻烦。”
“什么麻烦？快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艾戈尔拍着胸脯，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他身后的保镖头子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半步，似乎随时准备替他解决任何麻烦。
“我在找F号梯。”
“F号梯？”艾戈尔重复了一遍，然后也跟着我一起环顾四周。他身后的保镖们也开始四处张望，但显然，他们也没找到。
“真奇怪，”艾戈尔摸着下巴，一脸困惑，“我经常来这里，怎么从来没注意过还有一个F号梯？”
“你经常来？”我有些意外。
“是啊，”他点点头，指了指楼上，“我的雌君在这栋楼的第二十七层工作，我偶尔会来接他下班。”
我懂了，原来是家属。
“那你知道F号梯在哪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
艾戈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非常认真的、思考的表情。他皱着眉，踱了两步，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仿佛在进行什么复杂的计算。他身后的保镖们也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给出答案。
过了足足半分钟，艾戈尔终于结束了思考。
他转过头，看着我，然后，伸出一根食指，朝我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纯洁无瑕的笑容。
“嗯……”
“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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