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三份面试邀请,我突然有了一种上辈子双十一凑满减的错觉。底气足了,腰杆都硬了。我决定先去第一象限,会会那个老牌巨头。
第一象限的总部大楼,是我见过最符合“大公司”刻板印象的地方。米白色的墙壁,标准到乏味的格子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昂贵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面试我的是三位雌虫,两位技术,一位HR,表情严肃得像是来参加我的技术追悼会。
他们对着我那份“稳定版”简历问了足足一个小时,问题细致到我十年前负责的一个模块里,某个函数的命名规范。我应付得滴水不漏,把一个经验丰富、任劳任怨、精通屎山治理的螺丝钉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面试的最后,他们让我评价一下公司目前的主力产品——一款覆盖全主星的民用通讯软件。我看着他们引以为傲的系统架构图,沉吟片刻,指着其中一个节点:“这个冗余备份的触发逻辑,在极端并发下,理论上会造成死锁。”
三个面试官的表情瞬间变了。他们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了几分钟,再抬头看我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审视,而是带着一种“终于来了个懂行的”欣慰。
HR当场就给了口头offer,薪资优厚,福利齐全,承诺给我一个高级架构师的title,主要负责遗留系统的维护和优化。翻译过来就是:欢迎加入我们这个豪华养老院,以后擦屁股的活就拜托你了。
我礼貌地表示需要考虑,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片场——奇点实验室。
和第一象限的秩序井然相反,奇点实验室像个被天才少年们洗劫过的仓库。到处都是散落的零件、写满了公式的白板和半成品机器人。面试我的虫更离谱,一个头发乱得像鸟窝,穿着白大褂和拖鞋,另一个抱着个营养液吸管,眼睛半天不聚焦,仿佛灵魂正在宇宙深处漫游。
他们对我简历上那些项目经验毫无兴趣,直接跳到了最后那段关于“自适应AI情感模型”的摘要。
“你的这个设想,关于情感阈值的动态调整模型,很有意思。”鸟窝头指着我的PPT,“但是,如何界定‘有效情感反馈’?如果AI为了达成目标,模拟出虚假反馈,你这个模型不就崩溃了?”
“所以需要引入一个‘真诚度’的模糊算法,”我立刻接上,“基于微表情、生理电信号、甚至信息素波动的多维度数据进行交叉验证。它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判断,而是一个概率区间。当‘真诚度’低于某个安全值,AI会优先选择自我保护,而不是盲目适应。”
我们三个人,就这么站在一块写得乱七八糟的白板前,激烈地争论了两个小时。从算法的实现路径,到伦理边界,再到这种AI的社会应用前景。我感觉自己上辈子积攒的理论知识和这辈子恶补的本地技术术语,全都在这场头脑风暴里榨干了。
最后,鸟窝头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兄弟!你简直就是为我们实验室而生的!来吧!工资可能没外面高,但我们能一起创造历史!”
我看着他眼里的狂热,和他脚上那双左右脚颜色不一样的拖鞋,心里默默地给这家公司贴了个标签:修仙门派,用爱发电。
晚上回到家,我把两天的面试经历当成单口相声讲给阿诺德听。
“第一象限就像个金饭碗,捧着稳当,但里面的饭菜二十年没换过样。每天的工作就是研究怎么用二十年前的餐具,把这碗冷饭吃出花来。”
“奇点实验室呢,就是个炼丹炉。一群技术疯子围着炉子,天天琢磨怎么炼出长生不老药。说不定哪天就炸了,也说不定真让他们炼成了。进去就是赌命,要么飞升成仙,要么尸骨无存。”
我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阿诺德一直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笑。
“那你呢?”他问,“你想捧金饭碗,还是想进炼丹炉?”
我放下杯子,靠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都不想。”
我转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我还是最喜欢幽灵数据。”
阿诺德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第一象限太暮气沉沉,奇点实验室又太理想主义。只有幽灵数据,给我的感觉刚刚好。”我想起那个藏在清洁机器人底下的电梯,想起那个技术宅凯,想起那个把自己包成粽子的神秘老板。“那里的人,都像一群怪胎,不守规矩,但目标明确。他们不是想养老,也不是想修仙,他们就是想打仗,想打赢。这种感觉,我喜欢。”
我说完,发现阿诺德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某种我看不懂的、滚烫的情绪。他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不再是平时那种礼貌的、克制的弧度,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喜悦。
“是吗?”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一些,“你真的这么觉得?”
“当然。”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反正offer都拿到了,就去那儿呗。离家还近。”
他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我放在沙发上的手。他的掌心很热,指尖的温度比平时要高上几分,力道也有些大,捏得我指节发麻。
我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他不就是替我高兴吗,怎么激动得跟自己升职了似的。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换上那身面试时穿的浅灰色衬衫,对着镜子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已经拿到了offer,但入职第一天,形象工程还是要做足。
阿诺德比我起得更早,我下楼时,他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今天我送你过去。”他把一杯温好的牛奶推到我面前。
“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我自己去就行,你不是还要去军部开会吗?”
“不差这点时间。”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我拗不过他,只好坐上了他那辆低调但防御等级堪比小型装甲车的悬浮车。一路上,他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侧过头看我一眼,眼神专注。
悬浮车在幽灵数据公司楼下停稳。
“我上去了。”我解开安全扣。
“嗯。”他应了一声,“中午一起吃饭?”
“看情况吧,第一天入职,估计会很忙。”
“好。”
我推开车门,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那栋科技感十足的大楼。
还是那个熟悉的前台亚雌,看到我,脸上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陈九先生,早上好。请跟我来,我带您去人事处办理入职手续。”
我跟着他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厅,走进一部高速电梯。电梯平稳上升,最终停在了28楼。
“到了,虫事主管就在里面等您。”
他为我推开一扇磨砂玻璃门。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口,带着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很整洁,一个穿着合体西装的雌虫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排文件柜前整理资料。他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我见过好几次的、温和有礼的脸。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你好,陈九先生。”他朝我伸出手,声音柔和得像春风拂过湖面,“我是幽灵数据的人事主管,负责为你办理入职手续。我的名字是,格尔沃·奥古斯都。”
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
格尔沃。
阿诺德的二弟。
他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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