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像被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圈进了怀里。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僵。
我抬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猛兽。“好了好了，没事了，”我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战斗结束，敌军已溃逃，元帅大人可以收起你的威压了，再放下去我这小身板就要被你压成二维图像了。”
他没笑，只是把脸埋在我的颈窝里，闷闷地嗯了一声，抱得更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松开我，但手还搭在我的腰上。客厅的灯光很亮，把他脸上的疲惫照得一清二楚。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刚才的冰冷和锐利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东西。
“我就是不明白，”我看着他，忍不住开口，“他为什么要这样？你们不是亲兄弟吗？就算是为了争家产，这手段也太下作了点，简直是往死里整你。”
阿诺德沉默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拉着我走到沙发边坐下。“陈九，”他开口，声音有些低，“格尔沃和我，不是同一个雌父所出。”
我愣住了。
“啊？”我脑子里的搜索引擎瞬间开始运行，自动匹配相关词条：豪门秘辛，同父异母，宅斗大戏……“所以是……一部经典的家庭伦理剧？”
阿诺德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怔忪。他大概以为我会震惊或者追问，结果我直接给这事儿定了个类型片。
他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我的概括过于轻巧，但还是顺着说了下去：“他的雌父，是我和莱斯特雄父的第二任伴侣。一个野心很大，对自己和后代都要求极其严苛的雌虫。”
阿诺德的视线飘向窗外，像是在回忆某些遥远的片段。“我第一次见到格尔沃，他才五岁，小小的，很瘦，站在他雌父身后，看我的眼神怯生生的。但他雌父看我的眼神，却只有警惕。”
“从那天起，格尔沃的生活里就只有一件事：超过我。”
“我记得他七岁那年，家族进行第一次机甲模拟适应性测试。我的成绩是优秀，他只拿到了良好。”阿诺德的语气很平淡，像在陈述一份战报，“那天晚上，我路过他房间，听到里面传来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还有他雌父压抑着怒火的训斥。”
他顿了顿，模仿着那个记忆里的声音：“‘为什么又是良好！阿诺德能做到的事，你为什么做不到！奥古斯都家不需要废虫！’”
我的心沉了一下。
“还有一次，是军部附属学院的入学考核。”阿诺德继续说，“格尔沃为了拿到指挥系的推荐名额，没日没夜地准备了半年。考核那天，他因为精神力过度消耗，在最后一轮虚拟对抗中出现了失误，输给了另一个家族的雌虫。而我，因为已经拿到了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的保送资格，只是去走了个过场。”
“那天晚宴上，他雌父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把一杯酒泼在了他脸上，说他丢了奥古斯都家的脸。”阿诺德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我能想象那副画面对一个少年来说是多大的羞辱。“格尔沃当时就站在我旁边，他没哭，也没动，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
那是一种混杂着嫉妒、屈辱和滔天恨意的眼神。
我终于明白，格尔沃看阿诺德，从来都不是在看一个哥哥。他是在看一座永远无法逾越的大山，一个让他所有努力都变成笑话的参照物，一个他雌父用来惩罚他的标准答案。
“最彻底的一次，是成年后的基因等级评定。”阿诺德的声音更低了，“我是A ，而他，是B。这个结果出来的时候，他雌父当场就崩溃了。他所有的期望，所有的投资，都因为一个字母的评定而化为泡影。”
“他把他自己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格尔沃的不争气。他把格尔沃关在禁闭室整整一个月，每天只给一支营养剂。”阿诺德闭了闭眼，“我去找过雄父，但雄父说，那是他管教自己的孩子，我们无权干涉。”
“等格尔沃再出来的时候，他就像变了一个虫。”阿诺德看着我，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倒影，“他不再试图在任何事情上与我竞争，他开始变得温和、谦逊，对我这个哥哥也关怀备至。他找到了一个S级的雄主，组建了家庭，事业也做得风生水起，仿佛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所有虫都说，格尔沃终于长大了，成熟了。只有我知道，他不是放下了，他只是换了一条路。”
一条无法在明面上战胜你，就从暗地里摧毁你的路。
他把阿诺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他会幸灾乐祸于阿诺德精神海的伤势，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揣测阿诺德的困境，会提出让阿诺德去当他雄主雌侍这种极尽侮辱的“建议”。
因为在格尔沃心里，只要阿诺德过得不好，只要能把这个高高在上的哥哥拉下神坛，踩进泥里，他雌父施加在他身上的那些痛苦和屈辱，仿佛就能得到偿还。
我听完，半天没说话。这已经不是家庭伦理剧了，这是恐怖片。
我伸手，摸了摸阿诺德的脸，他的皮肤有点凉。
“所以，”我开口，打破了沉默，“归根结底，你就是个活靶子。他打不着他雌父，就掉转枪口，把你当成最终BOSS来刷。他觉得只要把你这个副本通关了，他就能得到人生的终极成就。”
阿诺德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似乎在消化我这套程序员黑话。
“这逻辑就不对。”我义正言辞地分析道，“典型的需求错位。他的核心痛点是他雌父的PUA，但他解决问题的方案却是攻击你这个无辜的第三方API。就算他把你这个API搞瘫痪了，也解决不了他自己原生系统的bug啊。”
阿诺德被我这番理论说得有点懵，但他眼里的沉重，确实散去了一些。
“而且，”我凑近他，压低声音，“他那个S级的雄主，我看也并不爱他。你想想，一个真正顶级的S级，精神力得有多敏锐？能感觉不到自己雌君心里藏着这么大一个扭曲的黑洞？还天天被他当枪使，拿出来炫耀。这要么是眼瞎，要么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图他奥古斯都家的姓氏，各取所需罢了。”
说着，我的一只手搭在阿诺德的侧脸上，“而这个姓氏之所以仍然权威，是因为你。”
阿诺德终于忍不住，嘴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看着我，灰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像一片温润的湖。他伸手，把我揽进怀里，这次的拥抱，不再是刚才那种紧绷的、寻求支撑的力度，而是带着某种珍重。
“陈九，”他在我耳边说，“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是伴侣。”我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虽然按你弟弟的说法，我可能是个‘残次品’，”我故意顿了顿，感觉他抱我的手臂紧了一下，“但修复系统漏洞，提供情绪价值，进行精神海深度维护……这些增值服务，我可都是顶配。”
我仰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阿诺德眼角弯弯，喉头发出一声低笑。震动透过我们紧贴的胸口，传到我的心脏，也跟着共振起来。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抱着我，下巴在我头顶的发旋上轻轻蹭了蹭。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刚才那场闹剧带来的阴霾，随着格尔沃的落荒而逃和这片刻的温存，彻底烟消云散了。
“残次品？”他忽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尽的笑意，却又透着一股认真劲儿，“他不懂，你是特殊的。”
我心里那点因为被骂而升起的无名火，瞬间被这句情话浇灭了。
我从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灯光从他头顶照下来，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一小片阴影，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此刻像雨后被洗过的天空，干净又明亮，里面清晰地映着我的脸。
“是嘛？”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笑着问。
他没有动，只是垂眼看着我，那片温润的湖里起了风，吹皱一池春水。然后，他低下了头。
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和以往那些带着试探和克制的吻都不同，这个吻，直接、坦然而又炽热。他撬开我的牙关，攻城略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却又温柔地纠缠着，仿佛要将他所有的失而复得、所有的后怕与庆幸，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我。
“是的。”阿诺德认真地说。
我被他哄得很高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开始回应。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模糊，只感受得到阿诺德，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唇齿间的气息，感受到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几乎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等我再回过神，后背已经陷进了卧室那张柔软的大床里。
他撑在我上方，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像是燃着两簇火焰，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此刻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展开，带着轻微的破风声。
一片巨大的、带着墨蓝色天鹅绒质感的蝶翼，从他背后伸展出来，然后是另一片。它们不像格尔沃那种浮夸的金色，而是深沉的，在微光下闪烁着星辰般细碎的磷光。它们像两扇屏风，将我们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最后缓缓合拢，把我裹进一个温暖而柔软的茧里。
蝶翼内侧的触感细腻柔滑，像最顶级的丝绸，带着阿诺德身上那股冷冽又干净的味道。被这样包裹着，没有想象中的窒息和束缚，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全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的吻又落了下来，细细密密地，从我的额头，到鼻尖，再到嘴唇。
我彻底放弃了思考，完全凭着本能回应他。
就在他亲得忘我，呼吸都有些乱了的时候，我抓住了这个时机。
腰腹猛地发力，一个翻身，攻守之势异也。
等他回过神来，我已经压在了他身上，那对漂亮的蝶翼因为主人的惊愕而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阿诺德躺在床上，我的黑色发丝散落在他脸边白色的枕头上，那双总是沉静锐利的灰蓝色眼睛，此刻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里面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以及我嘴角那抹得逞的笑。
“元帅大虫，”我俯下(身，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学着他刚才的语气，“别这么僵硬嘛，放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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