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暗理所当然地让步了。
南宫煜突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满心的话却如鲠在喉,可望着两人交锋的眼神,他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嘴。
原来燕然除了奚临和他,竟然还和别人有牵扯,这人还是寻暗,看起来还比自己与燕然纠葛更深。
而且刚才的交手,由于是紫云宫的地界,他确实敌不过身负尊主印记的寻暗……
在燕然面前这副虚弱的模样,南宫煜不由得有些挫败,可看着他为自己说话,南宫煜心中又有些欣喜。
燕然轻轻抚摸腕间镯子,对寻暗的退让毫不意外。他向来擅长拿捏对方心底的愧疚,总在最合适的时机、用最恰当的态度,将这份歉意化作刀刃。
只要不触碰到奚临的逆鳞,寻暗总会默许他的“任性”,甚至连他多年服用冰寒丹的事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还会送最好的,药效最温和的,丹毒最少的过来。
至于他与寻暗之间的牵扯,不过是最俗套的戏码。
五年前,精心谋划许久的,尚且还天真的燕然,在玄烛的自大玩弄与自己的妄念下,为了孩子,他逃出了紫云宫。
那时的他虽被废过一次修为,灵脉却尚在,仍有重新修炼的可能,只是实力微薄。
整整五年的筹谋和乖顺,玄烛将他从紫云宫带离报复的契机,让所有人都没料到他会离开,更寻不到他的踪迹。
却因坤君易感期的桎梏,他不得不寻找一个乾元,就在这时,相貌英俊、失忆重伤的乾元——寻暗出现在了燕然面前。
那时他化名为钟离明。
真是荒唐至极。他从未见过寻暗的真容,自然认不出捡回来的不是解药,而是一场避无可避的灾祸……
寻暗不会对他心软,不会因为他们之间的情分和他的哀求妥协。
十年了,燕然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根本逃不开紫云宫,更逃不开奚临。
只要他在乎的人或事仍在这牢笼里,就永远挣不脱与那人的纠葛,永远留不住任何想守护的东西。
他知道当初被寻暗抓回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指尖掐进掌心的刺痛却在提醒——
他是真的恨过这个人。
或许曾真心爱过,起码是在意过,所以才那样恨;
或许他只是需要用这份恨意,死死攥住寻暗的愧疚。
燕然分不清,也不需要去分清。
“既然寻暗大人亲临,便劳烦送南宫盟主一程吧。”
燕然垂眸理了理襟口,有意无意扯开半寸,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奴已是修为尽毁的废人,比不得两位大人灵力傍身……实在是有些乏了,误会既已澄清,若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奴想先歇息了。”
寻暗情不自禁地望着燕然颈下的红痕,艰难道:“公子稍等。”
他的声音比平日低了两度,转身时冰棱落在南宫煜脚边,“南宫盟主,请。”
南宫煜盯着燕然和寻暗许久,终是将到嘴边的质问咽了回去。
今天晚上。
他没资格,更没本事。
但转念一想,也未尝不是好事,寻暗居然选择按下这件事,那以后自己与燕然见面,也多了一份保障……
而且,他也不可能永远打不赢寻暗。
紫云宫外,寻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公子保重身体。”南宫煜行礼,双手在袖底握拳又松开,语气却仍含着几分缱绻,“煜今日叨扰了,告辞。”
寻暗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忽而开口:“南宫盟主,需要本座再送一程吗?”
南宫煜脚步一顿,侧头时眼底掠过冷光,与寻暗沉肃的眼神撞个正着。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轻笑一声:“本座离开的路走多了,早已烂熟于心——寻暗大人还是操心些别的吧。”
“紫云宫这么大,大人何必只盯着公子,不妨多花些心思寻寻真正的‘闯入者’——别再错把心思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盟主最好管住自己的舌头,紫云宫的事,论不得外臣议论……”
寻暗直视南宫煜戏谑的目光,声音却冷得刺骨,“这次走错便罢了,下次——本座不介意,用刑宫的鞭子替您回忆何为尊卑。”
南宫煜神色一凛,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可不就是为了在燕然面前展现自己!
他嗤笑:“寻暗,你是想对本座动刑?”
“无尊主之令,自然不敢。”寻暗的语气却愈发冷硬,“只是公子近日身子虚,经不起折腾。盟主还是离远一点,省得冲撞了公子。”
燕然突然敲了敲床沿:“到底走不走?两位难不成是都想上我听雪殿的榻?”
南宫煜望着他垂眸时颤动的睫毛,心头微刺,最终还是甩袖离去。
“盟主请。”
才走几步,南宫煜后颈骤凉——
他都走了,寻暗为何要留下?
可已经踏出后宫,紫云宫暗卫的气息已在暗处蛰伏,他攥紧袖中尚未归还的玉珏,还是没有公然挑衅折返。
量寻暗那条狗也没胆子做什么……
屋内烛火摇曳,寻暗立在阴影里,目光凝着燕然的眉眼。
“大人不走?是要等奴……”
“公子,别这样……”
“哪样?”燕然歪头轻笑,指尖绕着碎发打转,“你说南宫煜?他和玄烛那种发情的畜牲有什么两样?撵都撵不走,我不过逗他玩玩——你难不成要去告诉尊主吗?”
寻暗沉默如冰。
“对了,尊主可曾下令,要你回禀后宫奴宠是否‘偷情’?他不问,你便当瞎子;他问了,你就如实招供,是吗?”
“公子。”寻暗退后半步,声音恢复如初,“尊主……召您前往妖界。”
燕然抬头望着寻暗,心中竟然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何时?”
“灵界屏障设完之后下令,明日我会带您出发。”
“为何?”
“不知。”
燕然笑出声:“寻暗,你当真从没察觉哪里不对?他现在的行事,你就从未怀疑过?”
今日寻暗坏了他的局,赶走了他想要试探奚临的棋子,这空缺自然要寻暗自己来补。
寻暗,可比南宫煜好用多了
——起码在这方面是。
“公子慎言。尊主之威,岂容你我置喙。”寻暗顿了顿,“我身上有尊主的印记,可证那人灵力……确是尊主本人。”
“所以你也不是全无怀疑?”燕然忽而坐直身子,眼底掠过锋芒,“是没查出什么?还是觉得,后面这个主子其实更英明?”
“夜深了,公子该歇息了。”
“若我不想去呢?”燕然的声音从身后飘来,“现在的这个奚临,可能会毁了我。”
寻暗顿在门槛处,声音很轻:“那我会绑着您去——就像当年那样。”
“公子不用担心——尊主对公子的容忍度,比您想象中,更高一些。”
“寻暗。”燕然看着寻暗的背影,突然开口唤道。
寻暗的背影在月光下骤然僵住,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战鼓般在胸腔里轰鸣。
十年了,这是燕然第一次没有叫他大人,而是用这种语调叫他的名字,不是讥讽,不是哀求,而是……带着几分他不敢揣测的温度。
燕然坐在烛火下,苍白的脸被映得泛红,眼尾的嫣红尚未褪去,像朵在夜色里摇摇欲坠的花。
那张殷红又柔软地唇轻飘飘地说:“寻暗,你既然赶走了可以抱我的人,就应该赔一个给我。”
“南宫煜居心不良,心机深沉,”寻暗强迫自己忽略那声称呼,“公子与他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燕然倦怠的抬眼:“我知道呀,说了不过是逗他玩玩……何况尊主如今这般‘宠幸’——”他忽然抬眼,眼尾微挑,将“宠幸”二字咬得极重,“我怎么敢做出……可能让他生气的事情?”
话音如针,扎得寻暗心口发疼。
他见过燕然被丢进刑宫时的浑身血痕,见过玄烛利爪撕裂这人衣襟时的惨状,更见过他跪在大殿上被奚临碾碎的模样。
此刻燕然说“宠幸”,倒像是故意用刀尖在心底剜出个洞。
他最终只能说道:“公子如果需要,我可以为公子……善后。”
“难为你费心了。”燕然瞥他一眼,“那可是尊主的重臣。”
“他是尊主的臣,而我……是尊主的奴。”寻暗直视他眼底的讥讽,声音很低,“收拾违逆又无用的东西,无需尊主授意。”
燕然心里嗤笑,面上却露出几分倦意,指尖虚虚朝他招了招:“寻暗,你过来。”
寻暗的呼吸骤然一滞,可当他回过神时,人已站在床榻边,袖口被燕然轻轻扯住,任由那抹力道将自己拽倒。
“我真的很冷。”
寻暗猛地后退,却在退开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栀子香。
那是燕然的信香,清淡如雾。
他立刻屏息——
燕然和一般的坤君不同,他根本就不能控制自己的信香——只有发情期时才会泄出,而且他的发情期也没有规律,可尊主不是才标记过燕然,怎么会……
“看来大人无论如何想,都要再多陪奴一会了,”燕然扯动唇角,整个人好像都软了下来,“这身子真是不争气,连发情期都乱得像团麻。”
他歪头轻笑,发丝滑落在锁骨,“天生离不开乾元的贱命,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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