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看热闹的天性，但姜明若发现，这附近好像只有她比较有好奇心，伸着脖子看热闹。
不管是远处的商铺，还是近在眼前的管理处，似乎都见怪不怪了，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的。
“来，看镜头。”身后的管理员喊姜明若。
姜明若一回头，闪光灯一闪，一张照片完成，管理员看都没看，转身把照片传入了系统。
姜明若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指了指外面问：“有人打架不管吗？”
背对着姜明若的管理员嗨呀一声：“管什么管啊，那是他们的工作。这里有人打架很正常，天天打打杀杀的。”
姜明若大为惊讶：“啊？”
这地方盛产地头蛇和黑/帮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灰色地带，刑法典都管不了的那种？
管理员正在噼里啪啦敲字录入姜明若的信息，嘴上还不忘给新人姜明若科普：“你刚来不知道，再多待两天就知道了。剧组多的时候，两三个小时就能打完一架，慢了要被人骂的。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多一秒都是浪费。”
听起来貌似有点道理。
时间就是金钱。
但姜明若也没见过打架要计时收费的。
拳王争霸赛那种，不都要以把对手打趴下为标准吗。
姜明若扒着管理处的门框往外看，又有疑问：“为什么他们有人穿铠甲有人穿校服啊。”
“你没看过穿越戏吗？虽然现在长剧不让拍了，短剧还是挺好这一口的。什么高中生穿越当西楚霸王。什么将军穿越到现代参加爱豆选秀。”
管理员的语气里有种姜明若没见过世面的感觉：“你平时应该不怎么看短剧吧，多看看就知道了。现在电视剧发展很快，有些剧情你想都想不到。”
姜明若这个土包子摸摸下巴：“可是他们脸上都打出血了。”
“那是道具，有钱的剧组用血浆，没钱的剧组用番茄酱。”
再一次涨了见识，姜明若看着远处的混战若有所思地说：“那这么说......他们应该是很有钱了。”
管理员继续打字，旁边的打印机正在缓缓往外吐纸，纸慢慢吐出来，管理员拿起纸一看，发现姜明若的眼睛是闭着的。
过了几秒，管理员毫不犹豫地把姜明若的照片拖进PS，给她P了一个卡姿兰大眼睛，重新把图片插入系统，才分神接姜明若的话：“为什么？他们用了很多血浆？”
比较激烈的打戏里，演员有些时候全身都是红的，营造出那种肃杀悲凉又孤立无援的气氛，让观众感同身受的去共情。
有些格外暴力血腥的画面，在有些平台上播出时还会打上一层码或者换上特效。
姜明若说不是，那看起来是他们自己的血。
“为艺术献身，正常。现在演员都吃不了苦，一点小磕小碰就受不了。敢流血的，已经很少见了。”
姜明若忍不住扭头，一脸佩服：“你阅读理解题一定做的很好。”
上学的时候，姜明若想不明白鱼的眼睛里诡异的光是写给谁看的。
现在知道了，因为出题人的钟子期此时就在自己眼前。
“什么阅读理解？”管理员把废纸放入了粉碎机，“你怎么还在看？喜欢看的话，你每天都能看到。”
“我觉得不一定每天都能看到。”姜明若靠着门框眺望，“他们一套机器应该挺贵的。”
“机器？”管理员这下也不得不暂停工作，走到姜明若身边，“拍的是科幻片吗？赛博朋克——啊，什么情况！”
两个打得难舍难分的剧组已经放弃肉搏，开始攻击敌方水晶了，用的还是冷兵器。
抄凳子的、用长枪的、还有拎着水壶就往对方头上砸的，现在转向去砸对方的摄影机了。
管理员目瞪口呆，然后立马反应过来：“打架！”
“哎！哎！你们别打了！哎哎哎！我报警了啊！别打了别打了！！”管理员急急忙忙拿上对讲机，边跟对讲机申请支援边往那边跑。
感觉她一个人过去有点够呛能拦下其他人，姜明若不得不跟上管理员。
姜明若边走边想法律果然还是平等的，平等的覆盖了每一片土地啊。
两个人肯定是拉不住两帮人的，打架的人还都在气头上，脸红脖子粗的要让对面好看。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姜明若一把拉住管理员，防止她掺和进去之后被两边同时殴打。
姜明若左看右看，看到地上有个快被踩烂的喇叭，拎起来甩了甩，发现还能用。
姜明若把音量调到最大放到嘴边：“别打了！要打去警察局打！在这里打什么打，不知道浪费时间就是浪费金钱吗！”
这一声够大，姜明若自己的耳朵都震得嗡嗡作响，打架的人跟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静止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姜明若。
管理员也是不堪其扰，捂着耳朵，表情痛苦，但依然不忘职责地喊着警察马上就来了，别打了。
看到影视基地的管理员，热血上头的人都稍稍冷静了一些。
两拨人负伤的不少，各个都脸上挂彩，看着跟春天里的花一样，姹紫嫣红。
离姜明若最近的一个穿校服的小男生，滴滴答答地流鼻血，鼻子肿了一大块，猛一看像是匹诺曹。
同伴也注意到了在掉血条的队友，赶紧拍拍队友，语气着急上火的：“仰头仰头，赶紧仰头。快点把头仰起来止血。”
持反面意见的姜明若拿着调低了音量的喇叭喊：“仰什么仰头，低头低头低头，等会儿血呛喉咙里了。”
年轻的小伙子看看同伴看看姜明若，带着哭腔问：“我听谁的啊。”
姜明若过去，直接一伸手拉住他的衣领，把人拉下来：“听我的，低头。”
姜明若身上带的有纸巾，抽了两张给他：“擦擦。”
小男生说了声谢谢，看了她一眼，又说了声谢谢。
“你们为什么打架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吗？人也伤了，机器也坏了，到时候怎么拍摄啊。导演在哪儿，管事的人在哪儿啊？”
人群没人站出来，也没人吭声，刚才还你死我活的交战后，似乎让他们的联系更亲密，大家人挨人站着，形成了一道人墙。
姜明若眼睛视力好，一眼就透过人和人之间的缝隙，看到了他们身后混打成一团的两人。
她两步跨上前，掀开人墙，捡起地上的长枪，往两个人中间一插，用力一挑，硬生生把人挑开了。
姜明若身后的人群不约而同发出了哇的一声，觉得这一挑实在是很帅。
“哇什么哇，还不把他们拉开。再打下去等警察来了，各拘留十五天。”管理员瞪了一眼人群。
“学生们”和“士兵们”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七手八脚地把两个人扶起来，拉开隔了一段距离。
他们对导演的称呼也挺入戏，一边喊着主任，一边喊着将军。
站在中间试图执法的管理员问他们什么矛盾。
“他说我家演员演技差，连尸体都不会演。”将军愤愤不平。
主任恨不得用目光戳死人：“你还说我的演员们老黄瓜刷绿漆呢，二三十岁演学生怎么了！？”
将军又吼了回去：“二三十岁的人演小学生？你脑子没问题吧。”
姜明若这才注意到，穿着校服的人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
“你脑子才有问题呢，你见过画眼线涂睫毛膏的士兵吗？一个个脸比面粉都白，这是兵吗？阴兵吧！中元节也不用去别的地方了。去酆都守大门刚！刚！好！”
姜明若又看到了士兵们根根分明的厚睫毛和刮腻子一样的白脸蛋。
她想起管理员之前的话，不由得用一种包容的眼光欣赏苍蝇腿似的睫毛，思考这是否也算影视剧里的一种创新。
而管理员本人，看看两边，直接没招了，最后摆烂说吵架可以，不许打架。
这一句跟解除禁忌的魔法一样，直接把人群点开锅，现场跟菜市场一样吵了起来。
而姜明若，还在思考创新问题，这时候她的肩膀突然被一只手压住。
姜明若的思考被打断，回头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回忆了一下，姜明若精准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男主角。”
是昨天在医院见到的那个演员。
“贺林岑。”男主角主动报上了名字，看看狼藉的现场，“这是在？”
姜明若摇头叹气：“艺术表达。”
贺林岑没懂姜明若在说什么，他想起昨天导演似乎对姜明若很欣赏，问她：“池导有联系你吗？”
“迟到？什么迟到？”姜明若想，自己今天还没开始接单呢，哪儿来的迟到。
贺林岑见姜明若毫不知情的样子，以为池宋昨晚只是一时兴起，实际上并没有找姜明若，于是腼腆地笑了笑说没事，又问姜明若叫什么。
姜明若对这个人印象挺好，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顺带想起了两个诈/骗电话，提醒了贺林岑一下。
“我是独生子，没有姐姐。那骗子也太能捏造了。”贺林岑有些吃惊，“你没被骗钱吧，我之前跑剧组的时候也收到过这种电话，说有什么导演约我面试，我去了之后让我交钱。”
姜明若更加确信昨天的电话是诈骗。
“对，会对你说工资很高，让你万众瞩目，普通人很难不心动。”贺林岑看着姜明若，“你比较特别。”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姜明若往后望了望，看到了警察，“我该上班了，你要去拍戏吧。”
“对，早上有两场。”
姜明若也没在意，说了句加油就往电动车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一件事，跑过来问管理员出入证怎么办。
管理员直接把自己的证件给了姜明若：“你今天先用这个。证件明天来拿。”
姜明若说行，手机一开，接单上限直接先拉到十单，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单就满了。
姜明若踢上小脚蹬，朝着商家去，趁着还没提起速度又翻了翻单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备注。
外卖的备注很多时候都是对商家说的，食物的忌口、喜恶之类的。
对骑手的要求大多都是不要按门铃、不要敲门，或者带点东西带句话。
姜明若觉得今天有了程衍给的辟邪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前面几单确实没有问题，简简单单平平无奇。
正在姜明若松口气说今天开了个好头的时候，手指最后一滑。
最后一单备注跟泥头车一样撞入了姜明若的视线。
#麻烦骑手去附近万达帮我买个成年男性假人模特回来，费用我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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