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厉害得狠,林原晴在楼下等电梯时就被叮了好几个包。这老小区比她自己还大上几岁,隔音差得很,楼体结构经不起折腾,连电梯都是去年才装的,玻璃轿厢挂在斑驳的外墙上反倒给这个小区增添了别样的风格。
刚出电梯就听见厨房传来爆炒的动静,开门时正好撞见林善瑛被呛得直咳嗽从厨房钻出来。"回来了啊,"妈妈抹着眼泪,嗓子还带着被辣到的沙哑,"快去收拾一下准备洗手吃饭。"
抽油烟机轰鸣也压不住辣椒下锅的爆响,林原晴嗅着空气中熟悉的炝锅香气,看着母亲扎着围裙的背影把菜往外端。她俩无辣不欢,来这个城市好多年都还没被这边的饮食习惯同化。
林原晴嘴上应了声好,背着包径直进厨房拿出自己和林善瑛的碗打饭端出去,干完这些才去放包准备吃饭。
“说了先放包嘛!”林善瑛在背后嗔怪着但心里还是不由的发暖,自己的女儿虽不太爱说话,但会很直接的用行动表达。
“今天在学校感觉怎么样?”林善瑛先一步坐在饭桌旁挑起话头。林原晴洗完手回到饭桌上随口应和着“还行,周围同学都挺好的。”
林原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妈妈拖店里常来的客人帮自己插班到这个全市排名前三的学校也是听说这里是个校风优良的好学校,没有原来那个学校的冷漠和不作为。而且这个学校离家近,她每天还能回家吃饭,但她不适应这个新学校。
本身自己也不是活泼的性子,来这里一周了都还没跟谁说上过话。而且刚来这里就要期中考了,虽然自己基础不算差,但放在这个学校压根不够看更何况是尖子班。她不想要成绩差距看起来那么大,所以她在期中考前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复习着,想让自己的分数好看点。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只能这样随意敷衍着。
林善瑛看出了女儿不愿多说,只是把炝锅往她面前推了推说:“我换了种做法你尝尝怎么样。”有些话不必多说,她可以自己处理好这些的。
辣椒的焦香混着蒜末的辛烈扑上来,林原晴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夹起一筷,舌尖先触到的是滚烫的油香,紧接着是豆瓣酱的醇厚,最后才是排山倒海的辣。
“咳咳!好辣!”她被林善瑛研制的新菜品辣到了。林善瑛有些意外,自己女儿都接受不了的辣度那说明是真的非常辣了。
“其他方面呢?有没有什么问题?”林善瑛没顾上女儿被辣的眼泪直流,忍不住追问。
林原晴有点无语,能回家吃饭了是好事,但是不免就要做妈妈的小白鼠了。她急速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灌下去,缓了一下才开口:“没有别的问题,就是太辣,辣的有点把其他味道盖过去了。”
林善瑛点点头:“好,那我再改改。”林善瑛会时不时给店里的菜单更新一下,那就需要经常研制新的菜品。
当年,林善瑛把年幼的林原晴留给姥姥照顾,只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打拼,等到日子安稳些了才把林原晴接到身边,也是当时租下这个房子。
镜头一转,便是如今。两室两厅面积不大,却足够母女俩栖身。林善瑛素来爱干净,家里被她收拾的井井有条。那些旧家具、老物件非但不显凌乱,反而在岁月的摩挲下,被温养出一种安稳的、复古的韵味。
林善瑛在这个城市摸爬滚打十余年,从原来的酒楼帮厨熬成大厨,最终自立门户,盘下个铺面开了家私房菜馆。虽然才开张三年,但凭借融合传统与创新的川菜,已在城里小有名气。
碗筷洗净,沐浴完毕。林原晴擦着半干的头发走回房间,拿出卷发筒夹在自己刘海上。台灯亮起,笔记本摊开,又是一夜。
她和周围同学差太多,换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学法肯定不行。现在不仅需要完成每天的作业,更应该复习笔记勤加练习。虽然她知道妈妈对自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来这个学校也只是因为这里教师负责,校风自由,学生更快乐些。但自己也实在丢不起这个脸。明晃晃的差距摆在那儿,本身就是一种羞耻。
她郑重其事地托起书桌上不存在的写着奋斗二字的红色飘带,高举至额头,双臂绕过头顶给自己系上。她知道这个行为很二,所以只在房间做这事。
没曾想房间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她吓得一哆嗦,紧急终止了绶带仪式。
她迅速平复心情,假装无事发生说:“什么事?”
林善瑛推门进来问自己的女儿:“明天中午吃什么呀?要不要吃胡萝卜炖牛腩。”
自从林原晴能够走读之后,林善瑛都会在饭店做好午饭,再叫跑腿帮她送到学校去吃。
林原晴点点头,林善瑛便关门离开了。
她一开始还会推辞,午时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她不想麻烦妈妈再准备自己的饭。但是林善瑛在这件事上异常坚持,一句“外面哪有家里做得好”便堵回了所有反驳。况且,学校食堂的饭菜也确实无法与妈妈的手艺相提并论。一来二去次数多了林原晴也就接受了。
窗外的夏蝉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试图挽留夏天。林原晴的目光虽还停在书页上,思绪却早已像那蝉声一样,飘散开去,不知落在了何处。
她想起自己来到这个新班级的这一周。因为是插班进来,她被临时安排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独坐也有独坐的好处,足以让她将整个班级一览无余。她看得出这个班级氛围很好,课上效率极高,人人眼神专注;下课则玩的酣畅,毫无死读书的沉闷之气。这个尖子班没有她想象中学霸们的苦大仇深,反而洋溢着一种明亮的生机。
她很享受独处,下课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托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看着周围。总有几个同学会状似无意地转过头,而在与她的目光撞上地刹那,又飞快地、故作自然地移开。
她对这种视线再熟悉不过了。她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也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早上甚至会专门起早一点来打理发型。这种情况她经常遇到,但她并不因此困扰,只要这些视线不带有恶意,她都是非常乐于接受的。
但享受孤独和真的没人和自己说话是两码事。细想来,这几天和自己说过话的只有今天差点撞到的那个女生,好像是叫陈岸来着。
林原晴记得她很高,单肩挎着包,往前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和同学贫嘴。
“不好意思”三个字被自己说得冷冰冰得,她摸着手腕上的木珠串,有点懊恼,应该笑得更自然点才是。
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在本子上写下“陈岸”两个字,又用笔点了两下。
“陈岸......”她小声念出声,又幡然初醒一般迅速合上本子。
“算了算了,”她嘟囔了一句,关上灯,“早点睡吧。”黑暗中,她轻轻叹了口气,又想起什么似的卯足劲吸回来,因为她想起姥姥说不能叹气,福气会跑掉的。
她躺到床上,右手不住的拨弄着左手手腕上的黑色平安串。
一颗,两颗,三颗......慢慢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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