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时，饭菜的香气正从厨房漫出来。解沫茜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玄关鞋柜上摆着的水晶相框里，是她初中拿全市作文奖时拍的照片，那时爸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说她是块学文的料。
“茜茜回来啦？”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握着锅铲，“快洗手吃饭，你爸特意买了条鲈鱼，说给你补补脑子。”
饭桌上的气氛却不像往常轻松。爸爸把一块鱼肉夹进她碗里，筷子在盘子边缘顿了顿：“分班榜看了？”
解沫茜扒着米饭点头：“嗯，进了文科实验班。”
“文科？”爸爸的声音陡然提高，手里的瓷勺重重磕在碗沿上，“我不是跟你说过多少次，理科才有出路！你叔叔家的儿子，学理科进了大厂，月薪是你表姐的两倍！”
妈妈赶紧打圆场：“老解你别急，孩子刚考完试……茜茜啊，你是不是没考虑清楚？文科将来就业多窄啊，考公务员都要挤破头。”
解沫茜攥紧了筷子，指尖泛白。上一世就是这样，爸妈翻出厚厚的就业报告，列举了理科生能报的上百个专业，最后她红着眼圈改了志愿，把那张写着“文科”的选科表揉成了团。
“爸，我想当老师，教历史或者语文。”她抬起头，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稳，“我对物理化学真的没兴趣，上次模拟考物理才刚及格。”
“没兴趣可以培养！”爸爸把碗往桌上一放，瓷碗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兴趣能当饭吃吗？我和你妈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不是让你凭着性子来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蝉鸣不知何时停了。解沫茜看着爸爸涨红的脸，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她拿着设计专业的校考合格证回家，爸爸也是这样发火，说那是“不务正业的歪门邪道”。后来她把合格证锁进抽屉，再也没打开过。
“爸，”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了点哽咽，却没低头，“上回家庭聚会，表姐说她在律所天天加班，说如果能重来，她想考师范当老师。您还记得吗？”
爸爸愣住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妈妈叹了口气，给她递过一张纸巾：“茜茜，妈知道你喜欢文科，但现实就是这样……”
“妈，”解沫茜擦掉眼泪，目光清亮，“上学期我帮历史老师整理教案，她夸我梳理的时间线比教辅书还清楚。我上次写的那篇关于敦煌壁画的论文，被学校推荐去参加省里的比赛了，您忘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解沫茜看着爸妈沉默的样子，突然从书包里掏出英语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没有“裴斯航，再见”，而是她昨天晚上写的一行字：“做自己喜欢的事，再难也不后悔。”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她把笔记本推到爸妈面前，“但这是我的人生，我想试试自己选的路。如果将来真的后悔了，我不会怪你们的。”
爸爸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妈妈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神里带着点犹豫，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心疼。
“明天……明天去学校改回来。”爸爸的声音低了很多，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这事儿没得商量。”
解沫茜没再争辩，只是把笔记本收起来，慢慢吃完碗里的饭。收拾碗筷时，她听见爸妈在客厅里小声争执，爸爸的声音很闷：“我还能害她吗？女孩子学理科，将来进研究所多稳定……”
夜里躺在床上，解沫茜望着天花板，手里攥着那张已经填好的文科选科表。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沈梦婷发来的消息：“明天去交表不？我陪你！”
她刚想回复，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妈妈悄悄推开一条门缝，往她床上看了看，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解沫茜摸了摸枕头下的选科表，突然想起下午裴斯航说的那句“大厅见”，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天快亮时，她做了个梦。梦里她站在讲台上，对着一群眼睛亮晶晶的学生讲唐朝的历史，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课本上，字里行间都是暖融融的光。
第二天一早，解沫茜揣着选科表刚要出门，爸爸突然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她昨天落在客厅的笔记本。他把笔记本递给她，眉头还皱着，声音却软了些：“路上小心点。还有……别跟你妈置气，她也是急糊涂了。”
解沫茜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眶一热，赶紧点头：“知道了爸！”
跑到楼下时，沈梦婷已经在单元门口等她，手里挥舞着两张煎饼：“快吃快吃！交完表去逛书店，我请你看最新的漫画！”
两个人往学校走，晨光把影子拉得很长。解沫茜咬着煎饼，突然觉得手里的选科表轻了许多，像是揣着一片刚抽芽的春天。
“对了，”沈梦婷突然撞了撞她的胳膊，“昨天裴斯航跟你说‘大厅见’的时候，耳朵都红了！你没看见？”
解沫茜的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向远处的教学楼，阳光正从云层里钻出来，给楼顶的红旗镀上了一层金边。她笑了笑，脚步轻快地往前跑：“走啦，交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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