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仲嘴巴如同城门外的水门一样,接连不断的流出来,说的十七无从插嘴。
他已经离开很久了,十七才从刚刚那句“你且稍等,出府之事我去同母亲讲”的话里回过神。
十七呆愣地坐回了椅子上。
秋仲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能是家主教导有方,自己虽照顾他衣食住行,却不曾教过他将心比心。
可能昨晚他看出了自己的不愿意,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他就想到了这一层。
昨晚那样的行为十七确实不爽,他是想报恩,家主也说了,照顾小少爷就算是报恩 ,可他并不想报恩报到床上。
这一点,他厌恶极了,但少爷的话不能不听,只能照做。
今早秋仲的话,十七心中那大片的厌恶没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家主的教导与少爷的知错就改。
想到这,门被推开了,思涵端着药来了,见了他就关心说:“十七,你还好吧,少爷说你感冒了,我放下手里的活就给你煮药去了。”
“多谢思涵姑娘,”十七起身接过药,看着那一碗褐色的水,下意识皱起眉头,“无碍,夜里着凉了。”
“哦,”思涵点头说,“入秋了,你多穿点衣服。”
十七看着药,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回说:“好的。”之后,端着那碗药一口喝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蔓延至口腔,十七五官立刻堆到了一起,思涵看着笑了笑,才袖口拿出一块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说:“刚刚少爷说,等你喝完,就把这个给你。”
十七看着思涵手心上的糖果,笑着拿过,“多谢。”
思涵:“少爷对你真好呢,十七。”
十七抿着唇,将糖果放进嘴里,其实他不是很想要秋仲给的糖果,但是嘴里苦的想哭,他不会跟自己对着干,就拿过了那颗糖,回应说:“少爷对我们都好。”
思涵认同地点点头,同时,思涵看见十七抬腿要走,她点头的动作来不及收回,抬手阻止,“等下,少爷说让你在房里等他,不让你乱跑。”
--
秋仲去找父母母亲兄长阿姐的路上,是跑着的。
脸上表情是极其兴奋的,没了刚开始的顾虑,风风火火来到院中。
在院中,父亲正在指导哥哥练剑,母亲和阿姐在院中喝茶看戏。
秋仲的到来是阿姐发现的,她有些惊喜,秀气的脸上笑容明媚,“岁之?我莫不是还在做梦,你既然起来了?”
母亲抿了口茶,接着女儿的话,说:“做梦是假,许是今日便要上邹赶考,焦灼了。”
秋仲露出委屈巴巴的模样,来到阿姐和母亲之间,“不,梦魇了,儿子害怕。”
母亲荣明珠抬头摸了摸他的发顶,宠溺地笑了笑,“这孩子。”
秋仲听着母亲轻声细语的安慰,内心如同惊涛骇浪。
他这才明白,原来毁灭只在一瞬间,明明白天还是其乐融融,可自己离开那日却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想到这,秋仲脑海里已经在盘算起了拯救全家的大计。
重生到意识清明的一瞬间,他有想过将十七留下来,对抗他们。因为这个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这个想法很强烈,可当十七的声音出现,秋仲突然不愿意了。
他想了十七在陪自己去赶考的路上,因为发烧染上了咳疾,五年后,十七回归沈浪白的身份,为了救自己中了剧蛊,他便不忍心了。
当年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而知情所有的自己,又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呢?
他暗暗发誓,这一次,要护下父母、不再让日后高高在上的人,染上尘埃、不再因为自己的任性与十七分开五年、不再让他因自己染上剧蛊。
种种,都是在那八十三次里不能改变的,都是秋仲八十三次在深夜中的懊悔。
这些,今日,就能见成败。
他出发赶考是在下午,这才清晨,所以时间很充裕。
秋仲回头,严肃道:“父亲,兄长,我有事情同你们讲,你们且过来。”
在院中练剑的两人意外地看他们一眼,父亲轻轻一笑,说:“何事?如此严肃。”
荣明珠朱唇微笑,慈祥地看着他。
秋伯表情讪讪,跑过去摸了摸秋仲的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换上一脸宠溺的秋仲欲身边石凳上坐下。
他兄长还是老样子,不喜欢练剑,最后因为保护阿姐而被人活生生打断了脊柱而死。
但是他感觉脊背被打断不会死亡,除非拿剑从脊椎插入,他就是被疼死的。
阿姐也因兄长死亡才拔刀自刎流血而亡。
那八十三次的重生里,随着时间流逝,他清楚了自己家的灭门,正是老皇帝为了打压身为常胜将军的伯父,那个皇帝老登不敢明面针对伯父,反而将注意打到了远在天边的自己家身上。
想到这,秋仲原本蹲下现在站了起来,左右看了一看。
这座小院依旧会是现在的模样,会有小鸟来土壤里啄食,一直到隆冬大雪,红梅白雪,暗香盈院,年复一年,可年赴一年。
他务必要保住秋仲脑子里已经有了计划,他先压着嗓子说:“父母母亲,我想让十七出府。”
荣明珠一愣,疑惑道:“为何?”
秋仲:“我心悦他。”
此话一出,阿姐的脸上难得没有了笑,道:“男子与男子相爱…着实不常见。”
“你若不怕闲言碎语,阿姐便支持你。”
秋落欲说完,荣明珠却泼了盆冷水,道:“你生性贪玩,做什么事情都只图一时之快,十七他没什么坏心思,你若真心心悦他,就改改你那贪玩的性子,别让人家以为你玩弄他。”
母亲的话是秋仲意料之内的,反正从小到大自己提什么要求,母亲都答应,父亲的想法即使与母亲有所不同,在第二天,父亲也都会改观,支持他。
现在就是这样。
父亲不同意的话被母亲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不过他兄长秋伯就不那么看开了。
可以说是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老大,道:“所以老弟,这与他出府有何关联?”
秋仲勾起嘴角,“关系大了!”
“我还没追求到他呢,十七听话,我担心他继续做我们家仆,而我又提出追求他的想法,会让他感觉我在强迫的错觉,可母亲,孩儿不愿让他有这种错觉,所以...孩儿想让母亲和父亲同意,让他出府。”
“除去家仆身份。”秋仲,“我才可以追求他。”
秋仲的话让在场的几人一愣,果然,爱,让人变得温柔又细腻。
这番话,荣明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会觉得这是他又看了什么话本学来的。
荣明珠:“可,若让他出府,他住哪?”
荣明珠接着,碰了碰秋游,道:“拿上银票,去牙行瞧瞧有什么房子,有朝一日你追上他,我便八抬大轿,将你嫁出去。”
秋仲见目标达成,高兴的在原地蹦跶,“多谢母亲!”
母亲的答应意味着他的拯救家人计划成功了一大半。
秋落欲瞧着他,见他如此高兴,不免有些意外,笑问:“这高兴劲,岁之莫非很早就看上人家十七了不成?”
秋仲挠挠头,如果按照自己的时间来算的话,那确实是很早就喜欢了。
但现在是新的开始,自己是上半年喜欢上他的,“一年吧。”
荣明珠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道:“用过早饭,便快去牙行吧。”
“你赶考那事,明日再去吧,”荣明珠道,“牙行上了新房,一天之内估计订不下。”
秋仲点了一下头应下,吃饭的时候他就在想怎么该把十七和家仆转走。
重来一世,他想护住所有人,不想有人牺牲。
要不...请他们吃饭?
其实也可以。
家主和父亲去更衣了,秋仲找了家宰,将五个钱袋拿给了他,道:“秋管家这几日辛苦了,这些银两拿去,请大家去弥月楼吃酒吧。”
秋管家不敢相信,平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少爷怎么会如此体贴,不禁怔愣在原地。
秋仲见管家一脸不相信的模样,生怕自己行为举止让管家产生怀疑,便说:“是我母亲说的,我来传个话,另外,郊外有一间客栈,你且去那边订间天字客房。”
“哦,”秋仲瞧管家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答应道,“好的,少爷。”
“还有。”秋仲叫住他。
“少爷还有何吩咐?”管家毕恭毕敬地问。
秋仲:“你们去吃饭的事情,不许告诉十七。”
管家没有多疑,只当又是少爷给他开小灶,道:“好的,少爷。”
郊外的客房正是给十七准备的,离阳阴堰很远很远,那客栈算是出阳阴堰的必经之路,因为其他都是水路,秋仲断定十七不会走水路。
而荣明珠去给十七买的房子是秋仲打算让他们今晚住下的。
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支走所有人,自己去会会“曾经”的好友们。
秋仲回到房间,看见了站在原地的十七,他走过去,说:“母亲同意了,收拾东西,你就可以走了。”
十七听着少爷的话,无法做出抉择,反应迟缓地点了点头,“好。”
“我...这就去。”
秋仲心里全是一会儿的灭门,完全没有注意到十七的情绪里带着几分迷茫,自顾自地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迷茫或许是他觉得自己身边的知心好友,全都因为自己死了,除了这个地方,他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他其实不想离开秋府。
这个不想不是离开少爷,而是不想离开这个曾给他温暖的地方。
可这些,秋仲怎么会不知道,现下他没有办法告诉他,因为那是要他自己发现的事情。
因为十七说过,他不喜欢被旁人告诉的感觉,因为那种感觉就像…自己被抛弃了,需要通过别人,自己才得以知晓他的分毫。
秋仲望着他的失落,情绪慌张。
最初归家那刻,秋仲不愿连累十七和自己四处流浪,他气急败坏的将十七赶走了,两人长达五年没有见面。
五年之内,天差地别,自己因为表哥的帮助,成为了武林学府的天才之一,而十七在这五年内因染上了的风寒,落下了咳疾。
以至于到现在,秋仲都不知道十七为什么会染上这么严重的风寒,因此落下的咳疾伴随他一生。
现在回到了最初,秋仲认为这五年内的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
计划成功之后,就离家去追求十七。
要好好养他,咳疾什么的,通通去一边待着。
眼看十七就要离开自己房间,他连忙道:“十七,我在郊外客栈给你开了间上房,若你对我有一点点好感,你可愿去哪住?”
十七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多谢少爷了。”
十七走后,他先去了母亲哪里,催促他们赶快去,去晚了好房子没了。
催完母亲催管家,让他们赶紧去弥月楼。
在秋仲去催母亲的前几时,十七回房间的路上,来来往往的家仆纷纷讨论着一会儿去弥月楼吃饭的事情。
十七留心着,去弥月楼吃饭的事情他不知道,也没有问。
走到一半,他隐隐约约感觉空气流动不对劲,随即察觉,刚刚那位家仆的话也不对劲。
于是他叫住一位家仆,问:“家主与老爷在屋里吗?”
那人顺口道:“没啊,少爷说有心悦的人了,正收拾东西去牙行看房呢。”
十七眼神暗了暗,所以一会儿这所别院,空无一人。
十七回到房间,收拾衣服的时候,想着今日少爷的所作所为。
他不明白为什么少爷瞧着院子练剑的和谐画面为什么会哭。
不明白为什么昨夜还对他恶语相向的少爷今日如此通情达理。
其实,十七并不相信他‘想一夜想明白他对自己是喜欢’的说词。
少爷就不是一位会反思自己的人,唯一令人信服的是话里话外想表达的爱。
因为爱,才反思自己。
他装好了衣服,房间被敲响,刚刚脑海里主人公的声音响起,“十七,我送你出府。”
十七纂了纂手,少爷的声音稚嫩,可语气沉稳又可靠,这和往常的口吻差别很大。
十七确定那是少爷本人没错,可内心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