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毓露又一次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万国时期？”
她抓紧最后的时间问那女子：“你的名字叫照川弥？你还没说需要我做什么？”
女子的身形彻底消失在了烟雾之中，她缥缈的声音在沐毓露的意识又一次遁入黑暗之前传来：“照川弥是我，但我不是照川弥。”
“我预感到了她的死亡，心火的回溯之力是你能够重生的原因，也是让她起死回生的唯一方法。你需要做的就是兑现自己的诺言，好好地活下去。”
沐毓露实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记住了那女子最后说的六个字，那就是好好地活下去。
“不要辜负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你要做出别的选择，好好地活下去。”
女子的声音逐渐消散，沐毓露也在一片黑暗当中睁开了眼。
房间里的窗户并没有关严，床畔纱帘在夜风中晃动，摇曳着明明灭灭的月光，直到此时沐毓露才确信自己真的已经醒来，离开了那个荒诞的梦境。
躺在床上喘了好几口气，她抚了抚仍旧有些躁动的心口，起身喝了口水，然后在窗前站了半晌。
窗外月色正好，同那晚在府中第一次见到三州堇璱时一样皎洁清澈。
明天就要抛绣球了，不知道三州堇璱会不会按约定出现，也不知道穆衾寒到底会使什么手段。
不过穆衾寒好歹也是朱雀国的摄政王，至少也要一点脸面，应当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耍什么阴损的花招吧？
只要过了明日就好。
等过了明日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嫁给穆衾寒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待嫁的日子里她会利用那些铺子攒下一大笔钱，等攒够了银两她就远走高飞。
沐毓露漫无目的地想着。
她突然间又想到了梦中的那个女子。
她说她所在的世界在另一片时空中被称为万国时期，她说在那个时期她的名字叫做照川弥。
此刻再回想起梦中发生的一切，沐毓露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她有些不确定地想，也许方才她所看见的那些场景，包括那个女子，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毕竟那一切都实在是太不真实了，她寻找不到那个世界当真存在的证据。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的重生，她自己的存在，不就是那个世界存在的证据吗？
虽然她已经记不清梦中的细节，但是她记得那个女子告诉过她，不要辜负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要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好好地活下去。
沐毓露深呼吸了一下，抬手关上窗户，躺回了床上去。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力量重生的，此刻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避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毕竟上一世的她实在是活得太苦也死得太惨了，现在她心中唯一的执念，便是如梦中所言，不要再像前世那般毫无意义地活，最后毫无尊严地死。
至于重生的真相，梦中的世界是虚幻还是真实，这一切的答案都不是她能探寻出来的。
她叹了口气，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现在先好好睡一觉吧，养好精神才能应付明天的硬仗。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这一觉居然就这样睡到了日上三竿去。
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见窗外天光大亮时，沐毓露吓得声音都颤抖了：“心云！现在什么时辰了？”
心云也被沐毓露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着急忙慌地跑进屋子，替沐毓露掀起床边的帘子：“小姐你醒了？现在快到正午了，我看你睡得香甜，就没有叫醒你。”
沐毓露光着脚跑下床，一边自己更衣，一边催促心云去打水：“你糊涂了不成？今天是抛绣球的日子，就算是睡得再香也要叫醒我呀。”
心云连忙道：“小姐莫慌，今晨夫人遣她的丫鬟来知会我，说天下第一楼被人给包了，因那人是朝廷的人，酒楼也不敢得罪，所以不得已将沐府抛绣球的日子改在了明天。”
她宽慰沐毓露：“夫人也是为小姐好，说今日是小姐的生辰，就让你多睡一会儿，不用急着起来，所以我才没有叫你。”
沐毓露穿衣服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她听闻此言的第一反应是穆衾寒终于出手了，他果然要在自己及笄这日捣乱，包下酒楼让她抛不成绣球。
可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不对。
穆衾寒若是当真要阻止她抛绣球，手段多得是，哪里用得着在她及笄当天才出手包下酒楼？
况且方才心云说酒楼只是今日被占用，抛绣球的日子只是往后推迟了一天，并没有被取消。
这便说明此事并非穆衾寒在捣鬼。
沐毓露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倘若不是穆衾寒在捣鬼，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她懊恼地对心云道：“傻丫头，你被人给骗了！”
心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地问：“我被那丫鬟给骗了？可她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她为什么要骗我？”
沐毓露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是呀，怪我自己，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让你防着夫人。”
心云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到底着了谁的道，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沐毓露：“所以骗我的人是夫人？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便在此时，沐玉罡身边的小厮赶到了沐毓露的院子里，隔着门问道：“大小姐，老爷遣我来问一声，您这边还没有好么？”
小厮扯着嗓门催促：“抛绣球的吉时可已经过了，轿子就等在大门口，小姐您要是收拾好了就赶紧出发吧。老爷说了，要是过了正午您还没有到，这绣球就不抛了。”
心云赶忙道：“烦你去回禀老爷一声，就说我们小姐晨起身体不适，耽搁了些时间，现在已经收拾好了，我们马上就到。”
说完她又嘱咐道：“我们一定会在正午前赶到，烦请你跟老爷说，让他千万不要取消！”
那小厮应了一声，转身离开院子。
沐毓露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先别管夫人为什么要骗你了，她的目的就是让我错过这次抛绣球的机会，老老实实嫁给穆衾寒。你现在给我简单梳妆一下即可，我们要快点出发。”
心云慌张地答应着。
她虽然着急，手上的动作却是很稳，三下五除二就帮沐毓露梳好头发上好了妆，搀扶着拖着宽大裙摆的沐毓露出门上轿。
坐上轿子之后心云才算是松了口气，她不安地注视着面色沉沉的沐毓露：“小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沐毓露摇摇头，安抚地握住心云的手：“给我惹麻烦的人不是你。”
她的声音很冷，听得心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我没有早早地提防她，是我自己的过失。”
心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有些不解又有些难过地问：“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夫人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沐毓露却是想得很明白了：“倘若今日抛不成绣球，对父亲来说，最优的做法仍旧是将我送进穆王府。”
她抬眼望向心云：“穆衾寒不肯再收我便罢了，倘若他还愿意娶我，哪怕是让我以侍妾的身份进门，你猜父亲会不会同意？”
心云艰难地点了点头。
沐毓露又道：“那倘若我成功嫁进王府，除了父亲之外，还有谁会受益？”
心云咬了咬唇，语气里有些难过：“整个沐府都会受益。”
沐毓露补充了一句：“尤其是我的嫡妹沐晚意。”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只要沐家攀上了穆王府这门亲事，剩下的女儿便不愁嫁了，哪怕天天在府里躺平，也少不了好人家上门提亲。
尤其是身为嫡女备受宠爱的沐晚意，她的婚事会受到最直接的影响，沐昭氏一定会趁机为她觅得一个好夫婿。
沐毓露在心里冷冷地想，到时候沐晚意得以嫁给朝中的青年才俊，既能光耀门楣，风风光光出嫁，还能成为正妻，不必给人做妾，如此才算是称了沐昭氏的意。
而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她这个嫡长女嫁给了穆衾寒的基础上才能实现，若是她当真嫁给了一个江湖人士，对沐玉罡的生意倒是有所裨益，但是对沐晚意的婚事可谓是毫无用处。
心云在一旁继续道：“可是沐府今日抛绣球招亲已经得罪了穆王爷，就算你今天不抛，转头嫁进王府，以穆王爷的性格，他又怎么会放过你？”
她难过得都要哭出来了：“夫人她应该想得到，小姐若是嫁进王府，处境一定会很艰难。”
沐毓露淡淡地道：“她自然想得到的。”
为了给沐晚意寻一门好亲事，她甚至能提前两年找人给爱女看八字，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
她只是不在意罢了。
说话间轿子便到了，心云搀扶着沐毓露走上楼，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问：“既然夫人已经出手了，她说不定还有后招，我们该怎么办？”
沐毓露提起裙摆，抬首望向楼顶的那一群人：“至少抛绣球还没有取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会怕他们的，你也不要怕。”
沐毓露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听起来沉稳有力，心云受到了鼓舞，也随她一起抬头向楼顶望去：“小姐你慢慢走，我扶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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