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毓露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听完了蒲昭氏的长篇大论,见她说着说着咽了口唾沫,转过头去喝茶水,还以为她终于说完了。
却没想到她只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中场休息了一下,咂巴了两下嘴又开始输出:“我还听说你不常到你娘这里来请安?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姨娘今天必须要说你两句。”
沐毓露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也不知道沐晚意到底给蒲昭氏告了多少状,不来给沐昭氏请安也能怪到她的头上?
蒲昭氏说教起来没完没了,声音不停地在她耳畔嗡嗡作响:“都说百善孝为先,做子女的怎么能不孝顺父母?不来给娘亲请安,这就是不孝,不是姨娘吓唬你,不孝的人可都是要遭报应的。”
“别看每日的请安只是一件小事,你对父母的孝心不就体现在一桩桩的小事上?父母的年纪逐渐大了,你也快要成家立业,能陪在母亲身边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一定要趁现在多尽孝道,千万不要等到日后再后悔呀。”
蒲昭氏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沐毓露的脸上去了,见沐毓露面如死灰,只是木木地听自己说话,没有丝毫反应,她才叹息道:“姨娘也是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啰嗦,你可不要嫌弃。”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结束语,沐毓露终于有点活过来了,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见沐昭氏接话道:“你说的那些话她要是真能听得进去,那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得出来沐昭氏话语间的阴阳怪气,沐毓露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反驳道:“我之所以不来给您请安,不是因为您看着我厌烦,不想见到我么?怎么现在倒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了?”
沐昭氏冷哼一声,一副你终于忍不住终于暴露本性了吧的表情对沐毓露道:“就算是我不想见到你,你也不想想是为什么?你从前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是丢尽了我的脸面?你就算有脸见我,我也没脸见你父亲!”
沐毓露原本是想忍的。
前几日风问棠来求她办件事,说他的好兄弟齐知止想插个队找她算命,风问棠既是她的朋友也算她的投资人,她自然是要给他这个面子的,于是挑了这么一天得空的日子,挤出上午的时间留给齐知止算命。
正因为今日有要事在身,所以她才不打算同蒲昭氏她们掰扯,否则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于是她从一开始便做好心理建设,一定要忍让她们,不管她们说什么都不回嘴,等她们说完了也就罢了。
却没想到她的忍让换来的是得寸进尺,什么样的话都砸到了她的头上,什么样的过错都想让她担着。
她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已经回嘴了,那就索性撕到底:“我做了什么事?我不就是想要嫁给一个好人家吗?”
“您对沐晚意倒是有操不完的心,天天张罗着想要给她找一个好夫家,但凡您将这些心思分一点到我的身上,我至于这么上蹿下跳地当丑角,出尽了洋相想要嫁到王府去么?”
“您总说我不知廉耻,那您又何尝教过我什么叫做羞耻?您有没有教过我作为一个女子应当如何爱惜自己?您当然没有,因为您连见我一面都不肯,您看见我就烦,所以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拜您所赐。”
这些话显然激怒了沐昭氏,她疯了一样冲下来,抡圆了胳膊给了沐毓露一巴掌,沐毓露的半边脸瞬间就红肿了起来,饶是这样沐昭氏犹不解气,一把攥住沐毓露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扬起手还想给她一巴掌。
蒲昭氏终于在这时候扑了上来,将沐昭氏与沐毓露分开:“姐姐,小孩子家不懂事,你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说着她扭过头扫了沐毓露一眼:“方才还说你长大了该懂事了,现在却跟你娘这般顶嘴。”
沐毓露在心云的搀扶下站稳身子,冷笑了一声道:“行了,姨娘你也别挑拨了,今日我们母女相斗有你一半的功劳。”
沐晚意在这时候也冲了过来:“我说你别太过分了,跟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你自己不争气惹人讨厌,关姨娘什么事?”
沐毓露冷冷地注视着她:“怎么,连你也想动手打我是么?”
沐晚意愣了一下。
她原本确实是想推沐毓露一把的,但是在沐毓露如此冰冷的目光的注视下,突然有点不敢伸手了。
沐毓露扫视了屋中几人一圈,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没有必要跟这些人多说一句话。
她最后只是对沐昭氏道:“娘,您应该感谢我没有如您所愿嫁入穆王府,否则您今天对王府的人动手,我就算是彻底跟沐府撕破脸告上公堂,也要治您一个不敬之罪。”
这回轮到沐昭氏气得翻白眼,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沐毓露。
蒲昭氏一副呼天抢地的样子,扑上去搀扶住她,顺便还挤了两滴眼泪:“哎哟,我可怜的姐姐哟,怎么被自己女儿逼成这个样子?”
她这是犹嫌不足,觉得眼前这场闹剧还不够大,拼了命地继续煽风点火。
沐晚意这团火果然下一秒就被她给点了起来,她扬起手想要给沐毓露一巴掌,可手刚抬起来就被沐毓露牢牢钳制在了空中。
“母亲方才打我时我不还手,是因为我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沐毓露说完这句话一把将沐晚意推开:“你又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动手?”
沐晚意没有想到沐毓露的力气竟然有这么大,被她一把推开之后,她也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了桌子上才停了下来。
沐毓露定定地注视着她:“沐晚意你给我听好了,以后要是再敢跟我动手,我就拿鞭子抽你。”
沐昭氏一边抚着心口,一边抬头冲沐毓露吼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沐毓露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心云紧随其后,一边跟在沐毓露身后快步地走,一边小声地为她抱不平:“蒲姨娘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她摆明了见不得夫人过得好,也见不得夫人的女儿比她的女儿嫁得好,所以才在这里挑拨离间。”
说着她叹了口气:“怎么夫人偏偏就是看不透呢?分明夫人与小姐才是至亲骨肉,为何她偏帮着外人欺负小姐呢?”
沐毓露倒是没想到心云能有这些感慨,更没有想到她还能有这样的见识,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声道:“连你都能看得出来蒲姨娘的心思,偏偏母亲就是看不出来。”
她反而不像心云那般愤愤不平,而是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见我们这一家子都是德不配位,以后若是有人将沐府的荣华富贵都收回去,那也是我们该得的。”
心云吃了一惊:“小姐,你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沐毓露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回到自己院子里稍做准备,带着心云悄悄地溜出了沐府,往算命的小铺子去。
答应了风问棠的事儿她不能食言。
所幸今天上午在沐昭氏那里并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沐毓露二人赶到铺子时,还没有到与齐知止约定的时辰。
沐毓露赶紧趁这个时间换了一身行头。
心云给她戴面具时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她望着沐毓露脸上的伤心疼地道:“小姐,你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有消,这半边脸都肿了。”
沐毓露毫不在意地将面具戴上,木质的面具碰到红肿的脸,疼得她呲牙咧嘴地直呼痛。
强忍着疼痛将面具罩在脸上,她一边布置桌案,一边宽慰心云:“没事的,戴上面具就看不出来了。”
心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是心疼沐毓露脸都肿了还要戴上这个不透气的面具,每次沐毓露给人占卜所耗的时间短则半个时辰,长则一两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里她都不能取下面具,该有多憋屈?
她本来想劝沐毓露取消这次占卜,她代沐毓露向齐公子致歉就是,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处理一下脸上的伤,让它快点消肿才是。
却没想到沐毓露对此毫不在意,心云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沐毓露其实一点都不心疼她自己。
沐毓露自是不知心云在想什么,她手脚麻利地将桌案布置好,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取出一串铜钱:“好了心云,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先回府去替我看着院子,我担心今日同沐晚意她们吵了一架,这丫头给我生出什么事情来。”
心云应了一声,转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沐毓露在桌前坐下,轻轻拨弄着桌上的那串铜钱,开始等待着齐知止的到来。
铜钱在她指尖旋转,发出清脆的声响,沐毓露则低着头注视着它们,有些出神地计算着日子。
再过两日朝廷就会开始回收这些铺子,她需要在这两日做好准备,让风问棠寻一个可靠的人代她出面,将这些铺子统统卖出去。
因此今天应当是她最后一次给人占卜,齐知止便是她的最后一位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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