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滑,像条冰冷的小蛇缠在背上,萧云昭用指尖捻了捻衣襟——那潮湿的触感太真实,绝非梦境。
她真的回到了昭阳殿,回到了将她母妃命运碾碎前的五个时辰。
殿里还燃着她母妃最爱的兰花香,烟气绕着梁上的鸾鸟雕花慢慢飘,可萧云昭闻不到半分暖意。
她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肋骨,不是怕,是恨——恨她父皇射箭时眼底那藏不住的快意,恨她母妃坠楼时衣袂翻飞的决绝,更恨她自己上一世直到死,才看清身边人的虚伪狠毒。
她死死攥紧手心,指甲掐进肉里,细微的痛感让喉咙口的尖叫勉强压了回去。
「不能慌。」
萧云昭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内低喃,声音发紧,「萧云昭,你没时间慌。」
目光扫过角落的更漏,青黑色的水滴不紧不慢往下坠,「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砸在她心上。
她强迫自己坐到梳妆台前,看向镜中的自己,少女的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可眼底已经凝起了从前没有的坚定和沧桑。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就不会再让母妃变成永远的遗憾,不让自己在「父爱」的迷惑下心甘情愿的被一次次伤害。
前世的画面顺着记忆往上涌,带着宫墙烧毁的焦糊味——
她母妃是今夜亥时中出事的。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因为私放了被她父皇扣押的安宁郡主,就被「杖责三十,幽禁冷宫」,把她本就孱弱的身子彻底打垮了。
萧云昭还记得,她的母妃趴在冰冷的地砖上,发髻散落,面无血色,后背的血浸透了素色裙摆,眼里最后一点光都灭了。
一个月后,北郡起兵的消息传来,母妃从冷宫高阁跳了下去,不是殉国,不是殉那个薄情的帝王,是为了她真正的夫君楚雄,为了那几个见不得光的骨肉,求一个魂归解脱!
安宁郡主楚翩翩——那个总穿鹅黄裙、说话细声细气的「柔弱」郡主,摇身一变,成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小将军。
连京中人人笑话的「纨绔」楚惊澜,都成了骁勇善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将军。
楚家一门,从侯爷到子女,都在帝王眼皮子底下藏着锋芒,演了一出最耐心的蛰伏戏。
她的父皇,做着「强娶楚家女、羞辱楚雄」的白日梦。
而她母妃私自放走楚翩翩的行为,不仅仅是打碎了她父皇的白日梦,更是让他那道封安宁为醇妃的圣旨,成了笑柄。
还有……她的八姐。
想起八姐,萧云昭心口突然泛起细密绵长的疼。
上一世,她的母妃被打入冷宫后,前朝后宫,哪一个不断定,她将从「掌心娇宠」跌成「脚下烂泥」!
嫡公主更是将每日欺辱她当成乐子,有一次又要举着鞭子抽她时,是八姐拦了下来——那时八姐已经被选定远嫁匈奴和亲,嫡公主多少存了顾忌。
可萧云昭后来才知道,八姐去了苦寒之地不过一年,就被折磨死了,连尸骨都没运回来。
「和亲」这两个字犹如一道闪电,突然劈进她混乱的思绪中。
萧云昭猛地睁开眼,手心的汗浸湿了衣袖,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心底冒出来:——
若去和亲的人是她,不是八姐呢?
这个念头让她周身一颤。匈奴苦寒,匈奴王年老残暴,此去九死一生——可这是眼下唯一能破局的路。
还有一刻钟,楚翩翩就要入宫谢恩,景帝必定会将其扣下!
萧云昭必须在楚翩翩进入大殿后刚谢完恩时闯进去!被恩准「和亲」之后,立即恳请景帝,令楚翩翩以「闺中密友」之名,陪她度过出嫁前的最后一段时日。
景帝为显其大度,也为了抚恤她的「牺牲」,多半会应。
只要楚翩翩能跟着她离开勤政殿,不被帝王幽禁,她母妃就不必涉险,那道荒唐的册妃圣旨,自然也发不出来!
她知道这计划有多险。
一个空有公主名号、实则无依无靠的人,要对抗的是神圣庄严的皇权,是朝堂的风云,还有远嫁后的生死未卜。
难如登天。
可一想到自己母妃,被杖责时的呻吟,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后背;想到八姐埋骨异乡的凄凉……萧云昭就把眼底的惧惮一点点压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所畏惧的决绝。
已无退路。
她猛地站起身,裙摆因用力扫过凳脚,凳子「砰」的一声倒下。
「来人!」萧云昭开口时,声音还带着一丝难以控制的轻颤,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凛然——这一次,她要把别人眼中的绝路,走成护着亲人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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