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陆二姑娘/
“什么天生凤命，不过臆想罢了。”
郊外太子别院，房间简约雅致。
红裙灵动少女，安静躺在床上，迟迟没有醒来。
而门外的景象。
两个婢女闲聊，语调低似耳语。
“陆二姑娘跳水，偏挑主子在时，来个肌肤之亲，拉近两人关系，还坐稳太子妃，这算是恨嫁吗？”
“什么恨不恨嫁？人家命好得很，有个妹控兄长，还能英雄救美？”
“听说瑞王要来，携礼上门道歉。”
“瑞王殿下，别来无恙。”
女声虽然微弱，却格外的清晰，甚至有些激动。
两个婢女愣了，心底生出焦虑。
她们听到什么？
准太子妃？瑞王殿下？
这两人有私情？
应该不太能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道：“是陆姑娘醒了？”
可是此刻寂静，除去轻微风声，没有任何声音，那话仿佛幻觉，像不存在一样，氛围却显凝重。
绿裙婢女回神，不觉眉头微皱，颤声道：“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进屋看看？”
“你还敢进屋呢？”
蓝裙婢女停顿，补充道：“主子都不敢进，生怕冒犯人家，咱们要是进了，怕是下一瞬间，要被拉去受罚。”
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木讷了，不懂哄小姑娘。
此刻的房间里，阳光透窗洒落。
陆晚漾再睁眼，打量四周环境。
这是太子别院，重生回十四岁，还在落水这天。
她似听到他说——
“漾儿……”
“你先遇到我吧，我想见到你了。”
婢女提及瑞王，她不禁说那话，想要回复此话。
陆晚漾想至此，莫名愣起了神。
此次落水之事，仔细分析下呢，有庶姐的假意，有太子的真情，有瑞王的漠视，当真不好评价。
太子登基之后，庶姐当了贵妃，两人情深意笃。
姐妹共侍一夫，效仿娥皇女英。
而此刻房间外，婢女叽叽喳喳，低声说着什么，却悄然安静了。
她便听到这话——
“今天阳光不错，你们聊得挺欢，我妹妹醒了吗？”
陆晚漾刚想说，却听到别的话。
“就俩婢女罢了，不算什么大事，天佑兄别生气，你如果想的话，便送给你处置，这般可还满意？”
“你教导还真行，我妹妹过了门，被她们踩身上？”
“漾儿与我一体，他们不敢造次。”
随着话语落下，婢女声音响起，一前一后说着。
“陆姑娘刚醒了，并没有唤我们。”
“似乎说了句话，听不清是什么，现在大抵醒了。”
开门声响起了，还伴随脚步声。
陆晚漾缓过神，随即闭上了眼，试图装睡混过。
“漾儿还装睡呢？尾巴露出来了。”
陆天佑说着话，步伐慢了不少，补充道：“你这还没过门，就念夫家床吗？往常在家里睡，都不见你这样。”
随着话语落下，两少年都停了。
萧云澈缓过神，打量少女眉眼，温声道：“漾儿若是点头，我明天便下聘。”
陆晚漾听这话，随即便睁开眼，草率打量四周。
“我怎么在这里？”
明显睁眼装瞎，模样俏皮可爱。
萧云澈听这话，看她耳际泛红，不禁淡淡笑了。
“漾儿……”
“怎么还脸红呢？”
语调无奈宠溺，像是年长爱人。
*
两人进了家门，几乎并排走着。
陆天佑不解道：“漾儿，跟云澈吵架了？”
他看得很清楚，妹妹看到云澈，神情便不对劲，说恨不像是恨，但爱不像是爱，反倒异常平静。
“太子哥哥好像变了。”
陆晚漾顿了顿，补充道：“他喜欢上陆轻烟了，我不要姐妹侍一夫，你帮我换个夫君吧。”
前边还算正常，后边有些离谱。
陆天佑无奈道：“漾儿，你既要入皇室，便要放宽胸襟，天子雨露均沾，他亦不会例外。”
“现在是陆轻烟，以后是其他人，免得生气伤身。”
皇帝三宫六院，怎变寻常人家？
当今皇上萧慎，极其宠爱秦后，但是因着局势，依旧纳过妃嫔，甚至育下皇子，还长至了八岁。
“那哥哥怎样呢？”
“你要学父亲吗？”
陆晚漾缓过神，不禁苦笑起来，补充道：“若是迎来盛世，便是天定佳缘，若是逢乱世呢？”
“什么天生凤命，不过臆想罢了。”
沉默片刻，她淡淡道：“李窈便是前车之鉴。”
“要是真能这般，哪有权势更替？”
宣景六年初春，藏娇美谈成空，皇后李窈自缢，生时得帝独宠，却被三废三立，失宠失子失命。
定王萧祈谋反，却被秦家所擒。
皇帝萧彻重病，缠绵病榻六日，终究还是驾崩。
至此，胞弟萧慎继位。
“天家恩怨难清，不得擅自评论。”
陆天佑怔了下，看见椅上的人，补充道：“瑞王殿下来了，漾儿可别乱说，哪怕是异姓王，终归上了族谱。”
陆晚漾耐心道：“哥哥不用担心，漾儿自有分寸。”
路算不上太长，很快便走到了。
兄妹俩寻空位，随即坐了下来，位置恰好相邻。
陆酌扫过几人，定在女儿身上。
“瑞王殿下有说，你失足落水时，他刚好在身侧，对你有些唐突，便携礼来道歉，甚至还想求娶。”
“漾儿，你可知你身份？”
语气无喜无怒，没有安抚之意，倒像极了盘问。
“小姑娘都娇气，陆将军别动怒。”
江砚辞缓过神，补充道：“身份并无大碍，女子名声要紧，若是令嫒有意，本王亦愿负责。”
他说着这些话，看向了陆晚漾。
两人相对而坐，没有外物遮拦，视线格外清晰。
男人玄色衣袍，坐姿端正得体，面容略显苍白，模样却极俊俏，眼睛明亮深邃，马尾玉冠高束，少年感由内生，意气风发惑人，态度异常淡漠。
病弱清冷美人，可惜是个纨绔。
“靠着祖辈基业，整日不思进取，沉迷吃喝玩乐，结交三教九流，逗弄无数美人，只差上房揭瓦。”
陆天佑说至此，话锋猛然一转，冷声道：“瑞王妃算什么？”
“哪怕没有云澈，都不可能是你。”
都快要二十了，依旧一事无成，甚至是短命鬼。
江砚辞却没怒，笃定道：“如果陆家愿意，王府便是后盾。”
随着话语落下，氛围略显凝重。
前后历经两朝，天子朝臣换代，权者换下属变，但是特殊的是，从北凌到南凌，瑞王府没衰过。
其中缘由难解，每任瑞王继位，均取名江砚辞。
陆晚漾回过神，反倒淡淡笑了。
“瑞王殿下此般，倒是惑人得很，京城平静多年，天家子嗣单薄，都要没了血性，致使战事频起。”
“帝后将帅难聚，四个一失其二，甚至快等于零。”
她打量江轻屿，随意道：“你说得倒轻巧，我若要皇位呢？”
随着话语落下，氛围异常凝重。
少女语调温和，看似没杀伤力，却带迫人气势。
字意直指皇室，暗讽秦后善妒，谴责帝王多疑，慨叹百姓苦难，怜惜陆家被弃，悲悯宣景已逝。
“你在胡说什么？当真大逆不道。”
陆酌打量瑞王，斟酌思索几秒，无奈道：“瑞王殿下莫怪，小女年幼无忌，不懂天恩浩荡，还望莫要在意。”
他们却听他说——
“不过皇位罢了，陆二姑娘想要，谁都阻拦不了。”
江砚辞很平静，像说天气不错。
模样略显懒散，侵略性却极强，让人移不开眼。
“不要，不想当皇后了。”
陆晚漾顿了顿，补充道：“瑞王殿下不错，太子殿下更甚，臣女还未及笄，名声不可有损。”
“落水之事无碍，还望殿下自重。”
哪怕要退婚事，但绝不是这般，总该名正言顺。
*
夜晚月黑风高，青楼热闹非凡。
此处名醉花楼，其内女子性傲，均卖艺不卖身。
陆晚漾换男装，简单做了妆容，手执花鸟折扇，玄衣掩盖女气，衬得模样矜贵，倒像个俏公子。
她寻个幽静处，看着庶姐行踪，想来寻些证据。
要是闹个皆知，很快便能退婚。
陆轻烟上二楼，走到靠里房间，刚想敲门进入，却转身离开了，甚至兜起圈子，混迹人群消失。
各种香料掺杂，气息难以分清，好在梅香醉心。
陆晚漾寻踪迹，付过银子以后，便到三楼房间，坐椅上听墙角，等着待会堵人，弄些动静出来。
墙壁不太隔音，声音还算清晰。
男声语调熟悉，却听着不对劲，似乎被处理过。
此刻听到这里——
“瑞王意欲求娶，按计划进行吗？”
“烟儿，你有些僭越了。”
“她都哪里好啊？我就如此不堪？你看不到我吗？”
“我怎么教你的？”
男声停了些许，伴着脚步声停，反倒开了侧门。
“浮生，怎么来这里呢？”
“有只小猫跑了……”
“我明明甩开了，她不能出现啊。”
“梅花妆别化了，暗香浮动异之，被算计都不懂？”
陆晚漾早有感，直接跳了窗户，双手紧握窗沿，身子悬挂半空，听到些脚步声，看上方窗未关，从窗沿借着力，避开屋里的人，直接爬向四楼。
她刚爬窗而入，才稳落在地面。
这道男声响起——
“陆二姑娘翻窗，想看我穿衣吗？”
陆晚漾愣了神，寻着声音看去，不禁晃了心神。
她抓奸想退婚？
他求娶却厮混？
少年只着中衣，系带还未系牢。
江砚辞慌了神，俯身扶她起来，但却被她挣开。
“手指都流血了……”
他握紧她双手，力道轻了不少，无奈道：“怎么还爬窗呢？”
陆晚漾想说话，不知如何开头，全都止于口中。
敲门声响起了，打破此刻寂静。
“砚辞，我已经找好了，都是顶尖美人，温柔乖顺懂事，腰肢软得不行，肯定能生儿子，你还没睡醒吗？”
顾无言的声音，语调有些不奈。
随着话语落下，两人都沉默了，安静可听针落。
这是他的挚友，还是她的表哥。
陆晚漾愣了神。
不是不卖身吗？换瑞王就卖了？
江砚辞似意会，抬眼看她面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她压倒了，还被捂住了唇，不太好挣脱开。
陆晚漾看门侧，并未觉不对劲。
“找了几个美人？”
江砚辞听这话，莫名晃了心神。
这是他的声线，出自她的口中，唯有细小区别。
顾无言想偏了，未觉语调有差，想到兄弟身体，倒觉有些愧疚，扫过身侧美人，还真在心中数。
“不是不帮你啊，就剩下九个了。”
但是身心干净，模样还算可以，应该没什么事。
陆晚漾晃了神。
江砚辞看此刻，轻挣开她右手，冷声道：“什么美人九个，我都说不要了，你还找什么呢？”
话语很低很沉，隐约带着怒意。
顾无言得这话，便知道没戏了，带美人们离开。
房内两人起身，未言语反打架，你来我往不停，少女出招狠戾，少年接连避让，打碎不少物品。
“殿下好兴致呢，一夜御九女啊，别精尽人亡了。”
“我话都没有说，你就不能停吗？”
“我听你说什么，情事还是情史，或是风流往事？”
“他怕我闭上眼，一下子睡过去，再看不到太阳，便用这个法子，望能留下子嗣，省得孤苦伶仃。”
“还孤苦伶仃呢？”
他的系带松了，因着微风吹过，悄然露出胸膛。
胸口红梅印记，似生灵很显眼。
陆晚漾失了神，右手折扇坠地，看到那个印记，喃喃道：“那人竟是你啊……”
边关山洞那晚，原来真发生过。
她便听到他说——
“我都将要弱冠，你还不曾及笄，配你是老了些。”
陆晚漾回过神，打量他的眉眼，不知说些什么。
江砚辞很平静，淡淡道：“纵观历代瑞王，从未活过而立，仿佛诅咒一般，甚至没有后代。”
他看她还愣神，以为她被吓到。
“漾儿不要害怕，我没想要孩子……”
一个人呆久了，哪怕再是苦楚，却也乐得自在。
陆晚漾听至此，轻笑道：“若是我想要呢？”
哪怕再来一世，依旧心疼孩子。
胸口红梅印记，地面半开扇面，似乎相互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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