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负雪手指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白危止将伞盖抬得极高,就连身上都发出莹莹光晕。
他在努力安慰自己莫生气。
上辈子被当成扫把星的时候都没这么破防过。
他在这边担惊受怕,害怕被前夫一口吃掉,极力讨好求放自己一马,反观他的前夫即将迎娶美娇娘,和和美美过日子去了。
这事搁谁身上不觉得憋屈?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如此之大?
蘑菇发抖,蘑菇无助,蘑菇痛恨这世界,蘑菇越想越委屈,就连声音都漫上一丝颤音,可怜极了:“你现在吃掉我,吃完可就没了,给我一个机会,万一我做的才超级无敌巨好吃呢?呜……”
柳负雪垂眸看他,手指往伞盖上戳了一下又一下,低声笑道:“现在才开始装可怜?”
白危止心说求你别戳了,再戳脑子要碎了。
他伸出菌丝缠绕手指,从菌丝传递过来异常冰冷的温度激的他又抖了三抖:“没有装可怜,我是真可怜。”
柳负雪一只胳膊撑在桌面托起下巴,菌丝缠绕的手抬到眼前,连带那朵莹白色的蘑菇一起。
“一个毒蘑菇精说自己会做菜?还要给本尊吃?”柳负雪懒懒抬眼,尾音都带着笑,又轻又冷。
白危止:……
他刚刚为什么要说自己有毒?
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没等白危止思考怎么圆回来,柳负雪轻甩手指,菌丝如同蛛丝一般轻易断裂,整个蘑菇都被摔在桌上,白危止屁股痛得有些发懵。
柳负雪眼中晦暗不明。这只蘑菇精身上的异香,总让他有种玄妙又熟悉的感觉,想了想道:“你且试试,能不能毒死本尊。”
“啊?”
这是给他机会的意思吗?
他有些激动,腾的一下变回人形,倏尔抓住柳负雪的衣领拉近,不料黑玉桌空间太小,装不下化为人形的蘑菇,脚下腾空感让他整个人如脱水的鱼一般扑腾着往柳负雪身上倒。
然后“咚”的一声。
他就把柳负雪压在身下,双腿分开坐在腰上,手上捏着的衣领扯开一道口子,抬头便对上一双死水沉寂的漆黑眼眸。
白危止:……
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哎不是,堂堂魔尊怎么这么易推倒?
白危止忽闪忽闪了睫羽,不由自主顺着扯开的衣领往下看。
这完美的颈线,凸起的喉结,消瘦的锁骨,利落的胸膛……啊有道疤。
他楞了一下。准确来说,那是道剑痕,在锁骨下方稍寸许处。
正想扒开细看时,柳负雪不悦蹙眉,声音多了丝冷意:“还不起来?”
白危止脸红了,几乎是蹦起来的,后退了数十步,确保跟他距离有八米远才磕磕绊绊开口:“我……我不是故意的……意外,这是意外,都是那桌子的错……”
他要哭了,这都什么事?
柳负雪慢慢站起身,理了理衣袍看向他。肌肤莹润如羊脂玉沁着淡粉,几缕碎发不听话的翘着,下垂的睫毛因紧张而轻轻颤动,后脖颈泛着浅红。
像只兔子。
白危止紧张害怕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门外传来询问声:“尊上,妖族那边如何回话?”
“先领去偏殿。”柳负雪掌心结印,一道黑金色的流光打入白危止体内,又道:“若你逃了,便死路一条。”
玄底金纹锦袍无风自动,片刻消失。
一股寒意顺着锁骨扩散全身,白危止打了个哆嗦后,腿软了。
呜呜,他好惨啊,又被下了个咒。
他一边偷偷哭一边找地方洗澡,洗完随手拽了件袍子套上,又寻了块镜子,这才第一次见到化形后的样子。那怪柳负雪认不出,这模样跟上一世简直天差地别,上一世如万年寒霜,这一世简直像用新雪捧出的瓷娃娃。
他往床上一钻,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要怎么报仇?
硬打是不可能打过的,上辈子就没打过一次,更别说现在还不如上辈子。
头好痛,感觉要长脑子了。
像是被人在脑子里硬塞了本《蘑菇大全》,各种蘑菇的使用说明接二连三蹦了出来。
......第一次当蘑菇精没经验,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传承吗?
白危止挑挑拣拣,对着脑中浮现的法决练了几下,果然在掌心生出了一朵小蘑菇,随后捏碎又重新倒了下去,这次很快没了动静。
次日早早便起来直奔厨房,他真的不想再活在“下一秒会不会被炖汤的”的恐惧里了。
厨房宽敞明亮,各色厨具一应俱全,他叉着腰站在灶台前,寻思做点什么才能征服阴晴不定的柳负雪。挑了几种蔬果肉类,便开始做饭不一会便香气四溢,香得整个魔宫的侍从都忍不住往厨房跑。
“你还真会做菜?”
低低的声音极为好听,白危止却瞬间头皮发麻,仿佛头顶悬了一把利刃,下一秒便能贯穿头颅。
他脸色发白,僵硬转动脖颈,勉强又生涩的勾了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嗯。”
柳负雪身穿玄色长袍,领口处绣着暗金魔纹,墨发整整齐齐用一顶乌金发冠束了起来眉目狭长,眼尾上挑,懒懒散散的抱臂倚在门框上,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白危止在他的注视下更紧张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柳负雪信步闲庭,一腿虚弯,掌心撑着灶台轻倚,上半身微微向后倾斜,侧着脸看向白危止,顺手拿起台上的一个番茄咬了一口,懒懒道:“要本尊帮你吗?”
“嗯?不用不用……”柳负雪站在身侧,白危止就仿佛从春日走进凛冬,他眼皮都不敢抬,大脑一片空白又像塞了一捆子乱麻绳,直勾勾地盯着锅里冒着泡的汤。
开什么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柳负雪瞧他一副如坐针毡,好像被人揪了小辫子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轻声笑了一下:“你很怕本尊?”
“之前也有人很怕本尊,不过后来他死了。”
此话一出,白危止如同一只受惊的鸟,拿着盐罐的手冷不丁地一抖,整个罐子都掉进灶上那口锅里。
白危止:……
柳负雪:……
白危止陡然白了脸色,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感觉下一秒就要从喉咙眼里跳出来,双眼一闭,满脑子的救救我,救救我。
果然,柳负雪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声音都掉了几个度:“你是想死吗?”
“我没有!真不是!”白危止菌丝都要吓断了,额头往外冒出冷汗,连唇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不见,差点就直接跪下去给柳负雪磕一个,双眼含怯,舌头打结,几欲要哭出来:“我就是手滑了,真的……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其实他想说要不是你跟鬼一样突然笑了一声,又讲个冷笑话,我会把整个盐罐掉下去吗?
但是他不敢。
这模样让柳负雪有些鬼使神差地想咬一口。要是哭起来应该会更好看吧?
有些心烦意乱,眼中光色敛起,他冷硬道:“最后一次。若再做不好,本尊就把你和这锅一起炖了,然后再串起来烤上四十八天。”
白危止一愣,柳负雪有这么好说话吗?
他酝酿的长篇大论、包含真挚情感的哀求在喉咙里走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柳负雪说:“不动是想本尊现在就把你串起来烤?”
“这回绝对不会再出差错了!”白危止拿上自己的蘑菇命保证,接着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忙活,可不敢再马虎了。
柳负雪站在旁边看他,冷不丁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学的做菜?”
“啊?一开始不会的,后来因为被……”白危止猝然顿住,目光惶恐,眼神飞速转了几圈干巴巴道:“法力低微没有辟谷,为了养活自己就学会了。”
柳负雪倒没说话,白危止心虚地瞟了一眼,见没什么异样,松了口气重新投入心思认真做菜。
没过多久,一锅香喷喷的菌汤就做好了。白危止偷偷瞟了一眼身旁之人,趁柳负雪不注意,飞快催生了几株“听话菇”孢子丢进锅里,又搅了搅,盛了一碗。
“做好了。”白危止端着汤碗,小心翼翼递到柳负雪面前。
柳负雪斜睨看他手中的汤碗,碗里飘着几朵菌菇,清凉的汤汁散发浓郁的鲜甜,问:“往里面下毒了吗?”
白危止瞪着眼睛,满脸匪夷所思:“下什么毒?”
柳负雪惊讶:“毒蘑菇不下毒?”
“……”白危止想起刚撒进去的“听话菇”,憋了一口气:“没下。”
柳负雪浅笑,舀了一勺尝了一口浓郁的鲜香在口中炸开,带着菌菇的清香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香甜。他瞳孔骤然一缩,眸色闪动,如厚厚云层拨开见光,激艳光华。
白危止紧张的心里七上八下,试探斟酌道:“不……不好吃吗?”
柳负雪垂眸掩去眼中泛起的涟漪,勾起一抹唇角,笑道:“烫了。”
白危止:?
怎么没把你烫死?
二人此时贴的极近,白危止只得顶着压力舀起一勺吹了吹,很是自然地递到他嘴边。
柳负雪挑眉。
白危止:……
这该死的手,真想剁了。
刚想一个紧急撤回手,柳负雪稍低头干净利落地喝掉了。
两两相望,四目相对,柳负雪下巴轻抬。
白危止:?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四肢健全吃饭要人喂。
直到把整整一碗汤喝完,柳负雪舔了舔嘴角看向他时,他才问道:“满意吗?”
柳负雪难得连语气都温和了些:“不满意。”
白危止:……
吃得一干二净说不满意?
敲了敲空空的碗底,他在心里直翻白眼。
看样子柳负雪应该会暂时留他一命了,他就不信有人能抵抗住他这完美的厨艺。
端着碗,连同方才的做饭的锅放进水池,白危止一边奋力洗碗,一边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跟只藏了坏心思的小猫一般。
得试试“听话菇”有没有用。
他悄悄催动“听话菇”,柳负雪头上冒出一朵紫色的小蘑菇,白危止感受到那股如蛛丝般若有似无的联系后,心头直跳,连忙撤了决。
有用!
太激动了!都有些迫不及待想快点到大婚那日,他要让柳负雪学狗叫还是学猴子上树呢?
一想到让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域之主在所有人面前出尽洋相,然后顺理成章的悔婚,他就心情美妙,开心得不得了,哼着小曲,“吭哧吭哧”洗得更起劲了。
这些天,白危止几乎变着花样给柳负雪做美食吃,每道菜里都不忘下足分量的“听话菇”,一朵不够那就三朵四朵,就怕到时出了差错。
婚期将近,整个魔域都开始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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