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妖皇嫁女,魔尊娶后,两界来贺,八荒同庆。
白危止走到苍溪崖时,鼓乐震天,宾客已落座八分。侍女们手捧玉盘金盏,穿梭于宾客之间,他寻了个位置落座,抓了一把瓜子等着开席。
“听说尊上之前娶过一位夫人?如今与妖族联姻,公主岂不是嫁过去当续弦?”
“你这魔族怎么说话的?我族公主是正儿八经的魔后!”
白危止嗑瓜子的动作一停,没想到还能有人记得他,连忙竖起小耳朵开始就听八卦。
“什么魔后,要不是尊上夫人死得早,轮到你们妖族上赶着送公主进来?”
“你你你!欺人太甚!”那妖族中人血气方刚,刚要拔刀却被另一位绿袍妖修阻止。
绿袍妖修性子稍显平稳:“道友,尊上那位前夫人我族略有耳闻,我族找尊上商议时,尊上亲口说从未有过前夫人,我族这才将公主嫁于尊上,何来续弦之说?”
那位魔族侍卫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反驳,只说:“但尊上确实迎回来一位夫人。”
“婚书过了吗?结缘契成了吗?”绿袍妖修问。
魔族侍卫本是喝多胡言乱语,此刻脸上一阵红白交错,他就一看大门的,如何得知尊上的事。
绿袍妖修淡淡道:“既没过,那便是妾,即便如今活着,也是要给我族公主沏茶倒水,恭敬叫一声魔后的。”
“呵,依我看连妾都算不上,顶多算个通房。”
而“通房”本人:?
有病啊?人都死了几百年了还要拉回来踩一脚,真是气死蘑菇了。
白危止瞬间没了嗑瓜子的**,眼中带恨,又将这笔账记在了柳负雪头上。
要不是柳负雪强抢他,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冬阁阁主,退一万步来讲,他当初在魔域的时候,也是被一口一个“夫人”叫着的,再怎么说也算是个魔妃,哪会被两个小魔小妖三言两语说成通房!
这时,一支妖族仪仗缓缓开路,妖族黑月公主凤冠霞帔,珠帘遮面,双手捧着一颗盘子大小的玉珠端坐在凤辇里,后面跟着数对小狐狸拎着花篮,一路撒晶花。公主掀开窗棂一角帘布,透过珠帘看向崖顶那抹玄色身影。
柳负雪今日虽穿了身喜服,却不是大婚用的红色,仍然玄底绣金纹。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宾客,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吉时到,鼓乐停。
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了凤辇,行至柳负雪身侧,侍女手脚利落地帮着调整裙摆。
白危止手心沁了一层薄汗。眼下二人并肩而立,时机刚好,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催动“听话菇”。
柳负雪身子微不可察的僵了一瞬,眼中紫意渐浓。
随着法诀完成,柳负雪头顶长出一株绿得发光的小蘑菇,没有按照流程签婚书,反而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
白危止临时改了“听话菇”的颜色,谁让刚才那绿袍妖修说话忒气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全场宾客皆为一怔,谁也不知魔尊哪根筋搭错了。
还有头上的绿蘑菇是什么?
新型潮流风向吗?
众人都看得见,碍于魔尊威严,愣是没人敢问头顶绿蘑菇什么意思。
柳负雪转身,朝向满座宾客,道:“本尊有话要说。”
崖下本就喧闹的宾客瞬间安静。白危止抬头,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轻声细语道:“现在,我说一句,你说一句。”
“我……咳本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柳负雪声音清朗,字字清晰:“本尊有隐疾。”
“隐疾?”有宾客忍不住惊呼。
魔尊修为通天,能有什么隐疾?
柳负雪在白危止的指挥下点了点头,带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不举。”
声音并不高,但周围人全都听得见。
“就是不举啊”柳负雪特意指了指下半身,“而且本尊有断袖之癖,好龙阳,看见漂亮男子就走不动道。”
柳负雪语出惊人,崖下宾客瞬间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看向柳负雪的眼神充满震惊和不可置信。
某位修剑的魔修“噗”的喷出刚喝一口的酒,全浇在隔壁一只不知道什么鸟成精的妖修身上。鸟系妖修抹了把脸,颤颤巍巍掏出一本《三界秘闻录》,唰唰唰写下几行大字。
震惊!
魔域之主柳负雪有隐疾,此隐疾乃是不能人道?!
魔尊当众承认有断袖之癖,我妖族公主惨当三?!
魔尊称看到漂亮男子走不动道,劝诸位锁紧家门,切勿被掳!
白危止憋笑憋的肚子疼,又不敢真笑出来,肩膀抖动,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就这么一想,没想到柳负雪是真敢说啊。
柳负雪头顶一朵绿色蘑菇,看起来十分滑稽,突然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方,怅然道:“本尊心中早有一人,唯他不可,也非他不可。”
他一字一句,说得情真意切:“本尊对他情根深种,夜夜梦回,难以自拔。”
众宾客已经不敢说话了,气氛出奇的安静,静到听得见苍溪崖下溪水流动。
也不知谁壮着胆子不怕死地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柳负雪道:“本尊的前夫。”
众宾客:?!
满山死寂。
刚刚那位绿袍妖修直接傻眼了,他虚虚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颤抖着手去拿桌上的酒水,想要喝一口压压惊。
他刚刚说了什么来着?好想失忆。
魔尊口中的“前夫”,大家都略有耳闻,那点破事在当时算得上风靡三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那鸟系妖修重新掏出《三界秘闻录》开写:
魔尊竟用过世的“前夫”当众羞辱妖族公主。
两级反转,被魔尊强掳回去的仙尊竟是魔尊的白月光?!
且看妖族公主能否取代早死白月光,与魔域之主共赴恨海情天。
刚想指挥柳负雪将婚书撕掉,黑月公主却率先察觉,她出手凌厉,柳负雪头上的绿色“听话菇”当场被削了下来。
白危止心中一紧,拔腿就跑。
柳负雪眼神渐渐清明,黑月公主将手中的蘑菇递过去,面上带讽,并无言语。
柳负雪只扫了一眼宾客,目光落在黑月公主掌心的蘑菇上,方才迷乱的记忆瞬间回笼,眸色沉了下来。
黑月公主睨了一眼,道:“今日联姻就此作罢,等尊上抓到那只小老鼠,本宫在妖皇宫恭候尊上。”
公主欲离,与柳负雪淡淡嗓音传来的还有一柄漆黑长剑:“且慢。”
她冷笑:“何意?”
“魂灵珠既带来了,不如就借本尊一用。”
魂灵珠乃妖族至宝,公主双眸微眯,心思活络,掠过席上一众妖族与层层包围的魔将,怅然一笑,将魂灵珠双手奉上:“今日本宫记下了,若有来日,必将奉还。”
柳负雪不置可否,伸手贴向魂灵珠,掌心浮现一枚菱形薄如蝉翼的银箔。灵魂珠月白银辉落在银箔上,本黯淡无光的银箔轻轻颤动几息后,竟脱离控制飞了起来。
棱边流转着稀碎光纹,于空中拆解、缠绕,瞬间延展化作数道冷冽的锁链,勾出凌厉的弧线,像是有生命般朝着白危止掠去。
柳负雪瞳孔骤缩,紧紧盯着银箔掠去的方向,最终定格在一抹白色身影上。
背后传来熟悉的亲昵感让白危止脚下一顿。锁链发出银亮的光辉,从下而上旋转缠绕,最终于左臂化作细丝缠上手腕,不见紧缚,只显契合。
他当即皱成了苦瓜脸,这是他前世的法器。
天杀的,法器认主啊!
他丝毫没犹豫从手腕掰掉,利落地扔回去,紧张的眉毛都快跳到额头了,心中不停祈祷,听话听话,回去乖一点。
那银箔从空中掉了个头,又飞了回去,这次整个链条从下而上缠绕,尾端还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白危止双眼一闭,天塌了。
手腕一痛,睁眼一瞧,柳负雪不知何时来到身前,正死死抓着他,他瞬间如坠冰窖。
要不还是回土里当蘑菇吧,活着真的很痛苦。
柳负雪的手指顺着白危止额前碎发轻抚拢到耳侧,目光沉沉,像带着审视,从眉骨细细巡回到因恐惧而发抖的唇。白危止只觉得被一条阴冷毒蛇从到下,从里到外看透了一样。
柳负雪笑的乖张,像带着某种压抑的、冷冰冰的暴戾,道:“这东西为何会跑到你这里来?”
白危止脑子跟开了八百个火箭一样心绪急转,这时候要被认出来了,可不单单是社死,他是全面死,死的透透的。
死脑子快想啊!
“不……不知道……可能蘑菇太香了,它也想舔一口?”他颤颤巍巍道。
“是吗?”柳负雪眯起眼眸,变得幽暗危险,忽莞尔笑之,又道:“行,那来算算账,刚刚让本尊说什么来着?”
白危止冷汗直流,只听耳畔传来清锐之音。
“本尊不举,好龙阳,有断袖之癖?”
“你说,本尊对前夫,情根深种,犹、到、梦、魂?”柳负雪一字一句,咬字极重,像强压着一股冷暴。
被回旋镖打在身上的白危止差点心猝呕血,目光躲躲闪闪,根本不敢与其对视,只磕磕绊绊道:“听……我听说的,当不得真。”
忽觉眼前一黑,抬眸,柳负雪那张脸竟直直落了下来。
他霎时脑中天光一片,眼看马上嘴对嘴了,幸好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当即抬手。
“啪!”
巴掌声响彻整个苍溪崖。
柳负雪被扇得有些发蒙,他抚上脸颊,呼吸越发厚重起来。
白危止的手不停颤抖,脑子里跟塞了一团乱麻一样。他就嘴上嗨一下,不伤人又不伤心的。
……就论报复人,还得柳负雪更技高一筹。
他头好痛。
柳负雪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擒住白危止的下颚与其对视。白危止心中恐惧仿佛具化,瞳孔一瞬间放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牙关都在轻轻打颤。
他刚刚干了啥啊?!
柳负雪笑意狰狞癫狂,脸上顶着巴掌印,眼中黑沉沉的不见底,却又像突然塌了下去发了狂,宛若真的漩涡一圈一圈,涨了又落,令人目眩神疑。
那目光如虎似狼,像要把人拆吃入腹。
白危止心中蹦出四个大字:
他要吃我!
当即法力凝于手腕,银箔瞬间化作数条泛着冷光的链条,划出凌厉的弧线,竟硬生生将柳负雪弹开了。
白危止脱困便跑,柳负雪反应极快追上去,但他哪里跑得过柳负雪,就在追上的那一刻,掌心凝出一朵七色的“致幻菇”,狠狠拍向柳负雪胸口。
柳负雪从胸口处发出七色眩光,眉头紧锁,双眼有些昏沉,他顾不上身体异状,一味伸手去抓白危止。
白危止丢出“致幻菇”后就经脉倒流,法力运转不畅,他死死咬着牙极力忍耐不适,刚想拍开柳负雪的手时,眼前豁然一阵刺目的七彩霞光。
霞光笼罩,将二人吞没。崖边古松,红绸依旧高悬。
白危止脑中一片刺痛,不由得纳闷。
他不是蘑菇大王吗?
怎么自己种出来的菇子还带反噬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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