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赵瞻站起来,走向明浅,用深沉的目光笼着她:“孤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离开三弟,回到孤的身边,是你不信。你以为瞒过伺候的人将信送去齐王府就万事大吉了,但你忘了,这里是孤的私宅。如今整个上京都是孤的囊中之物,区区一个齐王府,还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这人越来越近,明浅只觉得他疯了,搓着步子连连后退:“你以为能瞒得住多久,就不怕王爷找你算帐吗?”
赵瞻冷笑了下:“只要你配合,自然可以天衣无缝。”
这样的赵瞻令明浅觉得陌生,她斩钉截铁:“绝无可能!”
赵瞻呼吸一窒。
再退她就要撞到鹅颈椅了,赵瞻抓住明浅的肩膀:“听话些,你这样令我很是为难。”
“松开!”明浅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脾气也上来了,用力推赵瞻。
赵瞻没松,就近将明浅按坐在长椅上,他用一只手压着明浅,用另一只手一点点抚平被他抓出来的衣褶。他平静道:“事到如今,孤也没有必要再瞒你,你回不去了,上京人人皆知齐王妃突染恶疾暴毙,消息早已传往朔州,齐王妃已于昨日入土为安,与你再无半点干系。”
“你疯了!”明浅瞠目结舌,这是人干出来的事?
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明浅只觉得小腹处突然传来一阵隐痛。
都摊牌了,赵瞻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轻松之感,再也不用束手束脚。
他紧挨着明浅坐下,伸手去拥她:“孤已经安排好一切,三弟不会发现,今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你我。”
“放开我!”明浅奋力挣扎,被深重的绝望笼罩。
可惜男女力量悬殊,赵瞻的双手犹如铁箍一般,牢牢困住她,离她越来越近。
明浅去躲赵瞻,可惜依旧是徒劳,她感觉腹部的疼意越来越汹涌,冷汗一个劲往外冒,剧烈的疼意令她不由自主呻.吟了声,她奋力捂住小腹,白着脸唤了声殿下:“我身子不适,帮我传太医。”
赵瞻紧紧握住明浅的手,用脸去贴明浅汗涔涔的面庞,用更轻柔的语气安慰她:“不要怕,忍一忍就好了。”
从小到大,明浅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她只知道这样下去腹中的胎儿会有危险。
她从排山倒海般的疼意中夺回一丝理智,颤着声央求:“求,求殿下救救我的孩子。”
赵瞻满眼心疼,但没有叫人的意思,只是继续哄着:“不用担心,孩子还会有的。”
电光火石间,明浅从他执拗的靠近中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猛地看向赵瞻:“是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看着明浅受折磨,赵瞻热泪盈眶,他用力按住明浅的挣扎,避开她饱含痛苦的目光:“孤不是嫌弃你,也不想逼你,只是既然要进宫,就得斩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
瑟瑟别怕,这药是特意找太医配的,不会伤及你的根本。
等药性过了就带你去新的地方,孤给你安排了新的身份,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去……
等你养好身子,你我今后还会有许多孩子。
你放心,孤会让你重新当上太子妃,当皇后,将来将大位传给你我的孩子……”
忽地,明浅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是冷汗一个劲地往冒,身子也不受控制哆嗦,赵瞻似乎还在说什么,但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觉得眼皮很沉,甚至有些恍惚,一时之间她有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很困,很想闭上眼睛。
但她潜意识觉得不能睡。
她强迫自己掀开眼帘,低头看了一眼,姜黄色的百迭裙已经泅出大滩的鲜血。
她知道那是她的血,她的孩子,正离她而去。
*
明浅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拒霜院的床榻上,身上的疼痛奇迹般消息消失,但失去意识前那种深入骨髓的疼意还是令她打了个冷战。
她下意识将手放在小腹上。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个孩子的到来令她有多么欣喜。
一想到赵瞻骗她喝下落胎药,明浅顿时被滔天的怒气淹没,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明浅杀气腾腾地坐起来,他消除了她在这个世上的存在又如何,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哪怕是死,她也不会让赵瞻安生。
明浅下意识唤了声木槿,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寂静,明浅悲从中来。
按赵瞻的意思,既然他要斩断她与过去的一切联系,恐怕不会留下木槿。
明浅起身下床。
目光从床榻上掠过,明浅僵在原地。
不对劲。
这里仍是拒霜院的格局,布置却变了。
比如床榻,四周摆放着新鲜芙蓉,花朵层层叠叠,大约摆放得时间有些久,花瓣有轻微卷边的迹象;紧挨着芙蓉外侧一圈冰块,用一尺多长的方桶盛着,冰块化了七七八八,桶里至少有一拃深的水。
最令明浅觉得诡异的是,她人已经下榻,她原本睡着的地方仍旧躺着个人!
定睛一看,躺着的并非旁人,而是她自己。
真是见鬼了。
强烈的好奇心趋使她凑过去,她再度确认那人就是自己。睡着的她看起来被人精心打扮过,衣饰华美,妆容精妙,整个人看上去宁静又安详。明浅一一打量,从她的脖颈处与交叠在小腹上的手上看出了不对劲,她的皮肤透着诡异的乌青色,隐隐现出她从未见过的斑块。
明浅再迟钝也明白了,她的肉身已经死了,死的时间似乎还不短,靠冰块维持着不腐。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面推开,明浅下意识望过去。
来的人是赵瞻,他手里捧着一束芙蓉,脸色很不好看,他看起来比之前瘦了许多,青色的衣袍挂在他身上显得有格外宽大。
明浅骂着赵瞻的名字冲到他面前,可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她,明浅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他的身体里穿过,而他直直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跟在赵瞻身后的人明浅也认得,是赵瞻的内侍长风,正屏着呼吸,时间久了有些受不住,在赵瞻身后悄悄作了个干呕的动作。
冤有头债有主,仇人到了,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念头一起,明浅整个人如同风一般掠到赵瞻面前,明浅用尽全力,迎面给他一拳。
可惜事与愿违,赵瞻毫发无损,他的衣袂都没有动,明浅不甘心看着自己的拳头,折回去,拳脚直接招呼上赵瞻的面门。
在她的拳打脚踢中,长风说话了:“殿下,七日了,让明姑娘入土为安吧。”
原本沉默盯着床榻上的赵瞻猛地回头,如淬了毒的目光狠狠剜向长风。
长风不说话了。
赵瞻冷冷下令:“出去。”
长风躬身退出去。
伤不到人,明浅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转圈,她憋屈地发现,伤不了赵瞻分毫不说,她自己反倒是越来越吃力。
这令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她已经死了,死了七天,但一直没有入土为安。出于某种机缘,才以游魂的形态出现在这里。
更有甚者,她生不想和赵瞻有任何瓜葛,死了还不得不忍受他的亵渎。
“瑟瑟。”
一直如木头人一般的赵瞻动了,流着泪将枯萎了的芙蓉拿走,换上新带来的花朵。
明浅冷眼看着。
做好这些,他在床榻前的锦凳上坐下来,轻轻摩挲着她那张涂着浓厚的脂粉的脸:“是我对不起你。”
明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忍了忍,还是打了一拳出去,泄一泄此起彼伏的怒火。
赵瞻还在自责:“是我错了。”
气喘吁吁停下来,明浅面无表情看着赵瞻,他这样的举动实在令她感觉陌生。
一来,赵瞻其实是个情绪内敛之人,喜怒一向不形于色;二来,在嫁给赵闳之前,她一向以准太子妃自居,并因这层身份严格要求自己,不会让任何人抓住她的言行举止中的错处。
所以,即便之前彼此心悦对方,一直发乎情止乎礼,就算他有时忘形作出亲昵的举动,只要她一瞪他他就会收敛,恪守男女的界限,并不会做出这种无礼之举。
“我不是故意的。”赵瞻喃喃,自坐下来后眼泪就没有停过。
明浅看不惯他这样,但她忍着恶心没走,他想听听赵瞻还会说什么,或许能从他的自言自语中找到她的死因。
这并非为赵瞻开脱,实在是稍微一想就能想通。
他既然煞费苦心令世人相信她已经死了,还给她预备了身份,他诓她落了与赵闳的孩子,说明他所求的并非她的性命。
但赵瞻的表现令她很失望,她等了他半晌,他只是流着泪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他抚她的脸,牵她的手,仿佛这样她就能死而复生。
明浅真是想不通,三年而已,曾经那个体贴又善解人意的人简直面目全非,他竟变成这幅执拗颠狂模样。
赵瞻又开始触碰她的手了,明浅奈何不了他,也忍不下去。
明浅从拒霜院里出来,随即发现了成为魂魄的好处,她可身随意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但该先回家还是回齐王府,明浅有些犹豫。
在别院门口踟蹰了阵,明浅决定回齐王府看看,那里毕竟是她与王爷成亲的地方。他得到她的死讯会有何示下,他真的会接受她已经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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