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堵着浓重的血腥气,肺叶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深处尖锐地疼。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石板蔓延上来,渗进骨髓。最后映入她涣散瞳孔的,是阴冷天牢里摇曳的火把,还有那双她痴恋了一辈子、此刻却盛满厌恶与冰冷的眼睛。
他说:“沈卿颜,你歹毒如蝎,死不足惜。”
是啊,她真歹毒。歹毒地爱他,歹毒地按照那该死的、强加于她的意志,去陷害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最终歹毒地走向既定的惨死。
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
猛地惊醒!
指尖传来温热肌肤的触感,以及剧烈挣扎下的震颤。
视线骤然清晰。
一张姣好却因窒息而涨红的脸庞近在咫尺,泪眼婆娑,写满了惊恐与痛苦。而自己的双手,正死死掐着那纤细的脖子。
周围是华丽的亭台水榭,远处有侍女仆从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沈卿颜!你这个毒妇!放开婉柔!”
熟悉的、浸透厌弃的厉喝,如同前世记忆里那般,分毫不差地砸过来。
太子萧景珩,她前世孽障的根源,正大步冲来,满脸的焦怒与憎恨,仿佛她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
来了。全都来了。
这精心编排的、她上演过无数次的戏码。
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下脆弱的脖颈,却又在最后刹那停住。
脑海中无数画面疯狂翻涌——那些不受控制的嫉妒,那些违背本心的算计,那些一步步走向深渊的“自愿”……原来,从来都不是自愿。
有一股蛮横的、冰冷的意志,如同摆弄提线木偶,操纵着她的一言一行,将她推向既定的结局。
为她量身定制的结局——痴恋男主、陷害女主、惨死收场。
喉间的血腥气似乎还未散尽,肺腑的剧痛刻骨铭心。
“呵……”
一声极轻的笑,从沈卿颜苍白的唇间逸出。
掐着林婉柔脖子的手,倏地松开。
林婉柔猝不及防,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眼泪淌得更凶。萧景珩急忙上前将她护在怀里,抬头看向沈卿颜的目光更是淬了毒般的狠厉:“你……”
话未出口,却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沈卿颜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令人烦躁的痴迷爱慕,也没有了刚刚的疯狂狠毒,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死寂的平静。平静之下,又似乎藏着某种即将喷薄的、令人心悸的东西。
她轻轻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袖摆,动作优雅从容,与方才的癫狂判若两人。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朝着萧景珩,盈盈一拜。
姿态标准,无可指摘,却透着彻骨的疏离。
“殿下息怒。”声音平稳,听不出半分情绪,“臣女方才失态了。既然殿下与林妹妹两情相悦,鹣鲽情深,臣女又岂能做那不解风情的恶人?”
萧景珩愣住了,连怀中的林婉柔也忘了哭泣,怔怔抬头。
沈卿颜直起身,目光掠过这对紧密相拥的“苦命鸳鸯”,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臣女,成全你们。”
……
三日后,一道旨意震惊朝野。
丞相嫡女沈卿颜,拒嫁东宫,转而接下了南阙国太子赫连决的求亲国书。
两国迅速敲定婚期,送嫁仪仗即日启程。
满城哗然。
无人能懂,那曾痴缠太子到了毫无尊严可言的沈家女,为何突然转了性。
大婚当日,红妆十里。
花轿行至城门,喧嚣渐远。
一个尖锐、扭曲、充满惊怒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刺入沈卿颜的脑海:
【错误!严重错误!沈卿颜!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嫁去南阙?!剧情不是这样的!你必须回去!回到男主身边!推动剧情!你的任务是嫉妒、陷害、被打脸!你的结局是惨死!是惨死!】
那声音嘶鸣着,带着某种程序错乱般的癫狂。
是它。那个操纵了她前世一生的所谓“原著意识”。
沈卿颜缓缓抬手,指尖触上鲜红的盖头。
猛地一掀。
珠翠流苏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眼前不再是一片窒息的鲜红。车窗外,暮色四合,帝都巍峨的城墙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阴影,庄严而压抑。
她回望那座困了她、也负了她一生的皇城。
红唇轻启,声音低哑,却清晰地斩断那脑中的尖叫。
“疯?”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绚烂的弧度,如同淬毒的曼陀罗,于绝望深处盛放。
“这才刚刚开始。”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皇城方向,一道突兀的狼烟冲天而起,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紧接着,杀声隐隐,从深宫之处震荡传来!
城门外,原本安静的送嫁队伍两侧,密林中,黑压压的铁甲无声涌出,刀锋出鞘的寒光瞬间浸染暮色,肃杀之气席卷天地。
为首一人,端坐于骏马之上,玄衣墨发,姿容绝世,一双桃花眼却锐利如鹰隼,正正是她那“新婚夫婿”——南阙太子赫连决。
他望向皇城方向的骚乱,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随即目光转向花轿窗边那张惊世绝艳、却毫无惧色的脸。
四目相对。
沈卿颜脑中那意识发出最后一声扭曲不甘的尖叫,彻底陷入了死寂。
【警告!剧情彻底崩坏!未知结局!未知……】
声音断了。
沈卿颜缓缓放下车帘,将那片骤起的烽烟与无尽的杀机,隔在窗外。
她端坐于鸾轿之内,微微昂起头。
指尖,一寸寸抚过嫁衣上繁复的金线刺绣,冰冷,而坚实。
新的棋局,已然布下。
而她,不再是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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