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擦亮，戚姜就睁开了眼睛。
她没敢在院子里直接点火，而是吭哧吭哧地将摩托车一路推到了巷子外面。
刚要打火，她就感觉身后阴侧侧的，回头一看就对上了一双滴溜溜地紫葡萄大眼睛。
“阿姜姐，你要骑车出去呀。”说话的是戚家隔壁的小姑娘毛月，现在好像是在上小学，此刻她穿着校服，似乎是刚刚出门准备上学。
原本戚姜还以为自己是被家里人抓到了，现在倒是松了口气，“你上学走这么早？”
“嗯，学校比较远，要早点去才能赶上。”
毛月平时话少性子也比较软，基本上不和戚姜怎么说话，而如今不仅主动开口，亮晶晶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摩托车，羡慕好奇的不行。
她昨天就想要仔细瞧瞧这车子了，只不过昨天戚家门口的人太多了，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挤过去。
伴着天上的那点熹微光亮，宝蓝色的摩托车身像是镀上了一层柔光，好像是她看过的最漂亮的颜色。
也是那个瞬间，毛月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等她以后长大嫁人，也一定要嫁给一个能给她买摩托车的人！
念头刚起，她就看见阿姜姐潇洒地侧过身拍了拍摩托车后座，“上车，姐顺路，今天带你上学！”
——
路上，戚姜特意没开的太快。
一是怕摩托声音太大吵到村里人，二是怕到学校太早，只能让小姑娘在门口“罚站”。
他们这村镇都不富裕，家里有个自行车都算不错了，这好不容易坐一次摩托车，怎么也得让毛月在同学面前晃悠一圈才行啊。
想着那场面，戚姜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哎，要是自己当年也有这条件就好了，一定要让那些平时看不起自己的同学吓傻！
思绪乱飞间，她也明显感觉到身后的毛月也渐渐地放松下来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甚至还会拉拉她的衣角，兴奋地给她指着路上看见的各种景色。
两个女孩虽然不同年龄，可此刻的感触却是相通的。
毛月甚至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第一次摸到了什么叫做自由的滋味。
而戚姜心里也是暖融融的，就当自己这是宴请了一下小时候的自己吧。
摩托车慢慢悠悠地来到了松塔小学的正门口，天已经亮了，周围也陆陆续续满是家长和学生。
车子刚停，这拉风的一幕立刻吸引了一堆小学生。
而在松塔小学正门二百米开外的早餐铺里，一个背着蓝色书包的男孩激动地探了好几次脖子。
“哥！哥！你看！那车好酷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骑跟你店里差不多的的车呢！”
在他对面的男人三两口咬下了一只包子，头都没怎么抬就轻哼了一声。
“像就对了。”
“那就是你哥店里的车。”
话落，他没在理会白小明的追问，锐利的眼睛在街道上扫了一圈，眼里带着淡淡地疏离与冷漠。
他当然认出来了戚姜。那傻笑的模样想让人忘记都难。
甚至他还敢肯定戚姜是偷偷把车开出来的。
不然就凭戚家两口子那德行，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可能让她摸一下摩托。
只不过他懒得管任何人的闲事，所以对于那一幕全当没看见，甚至丝毫没有要告诉周炳仁的意图。
收回目光，他又敲了敲白小明面前的桌面。
“别看别人了，吃饭。”
“嗯嗯。”话虽如此，可白小明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一直偷偷向外瞟着。
此时戚姜这里已经不仅是引入注目了，一些认识毛月的同学也不知不觉间一窝蜂的围了过来。
“毛月，这是谁的车啊？”
“骑车子的人是谁啊？”
“好漂亮的摩托，是新买的吗？”
毛月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众星捧月”，一向内向的她此刻有些晕了头，“嗯……她是我姐姐。”
她本意是想免去几分解释，结果却惹来了更多的疑问。
“姐姐？你啥时候有个姐姐！”
“是亲姐吗？你俩长得不像啊，你家什么时候有钱了？”
“我记得你家不是穷的连自行车都没吗？你这摩托该不会是假的吧，还是你们偷的？”
其实他们的话没那么多的恶意，大多都是带着开玩笑的调侃，只是这话落在毛月耳朵里，就开始变得难堪起来。
“不是，这是姐姐的彩……不对是另一个姐姐的……”慌乱之间，毛月脸色通红嘴巴变得笨拙，同时还升起一阵羞愧。
早知道她就不让阿姜姐带自己来了……
“喂，你们这些小孩怎么说话这么没有礼貌！”戚姜单手挑了挑刘海，拖着几分慵懒的语调不良感十足。
双手使力撑起身子，她长腿一跨，轻松地落到了地上。
“就凭姐姐我在爱葬家族的地位，一辆小摩托而已有什么买不起的？”
说着她一把揽过毛月的肩膀，将自己兜里巨夸张的三叶草发夹给她戴上，“小妹别怕，有姐姐罩着你呢，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你们都听好了，”她板起脸来，用警告的眼神扫视一圈，“谁若毁我小妹天堂，我必毁他翅膀！”
一众小孩：！！！
白小明：“哥！我天！她好厉害！！”
白深：……
*
虽然戚姜这发言多少带了点羞耻，用这一套吓唬起来小朋友简直是如鱼得水，很快那几个人就立刻道了歉，然后又对着她恭维起来。
“姐姐好厉害，等我长大了也要自己赚钱买一辆！”
“我们不会欺负毛月的，她和我们是好朋友。”
“姐姐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相处的……”
直到毛月总算放松下来被簇拥着进了学校的门后，戚姜也终于放心地收回目光，哼着小歌调转了车头。
这松塔小学是在村镇的交汇处，所以这附近也没什么人烟。
若是要卖摩托车，还是得去镇中心才行，一声引擎轰鸣，摩托车飞驰了出去。
焦点消失之后，白深难得扬了扬眉尾，对着白小明意味深长的警告，“不许学她。”
他的眼神带着锐利和锋芒，轻易就看穿了白小明跃跃欲试的内心，男孩此刻根本就不敢看他，快速扒拉完饭低下头一溜烟就跑远了，“我去上学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难管，白深也没多在意，将早餐钱放在了桌子上接着离开。
原本他以为今日的一切巧合只会到此结束，可慢悠悠走回到汽修铺子门口，卷帘门前的两道影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又是熟悉的车。
当然，还有靠在车边那半生不熟的人。
“你是这店里的人？”戚姜原本等的有些不耐烦，结果余光看见一个人影过来，立刻直了直身子。
没想到来人没搭话，跟没看见她一样转头蹲下身子去开卷帘门的铁锁，甚至连正脸都没让她看见。
戚姜眉头皱了皱，直觉这单生意要黄。
不过来都来了，她继续耐着性子开口，“我看你门上贴着收车，我这摩托你们收不收啊？新的，就骑过一回。”
“收。”伴着一声声刺耳声响，卷帘门被拉起，男人的声音也接连传了过来，“不过不想收你的。”
戚姜：？
她咋了？
疑惑占据心头让她甚至来不及愤怒，眼前的人就已经转过了身。
阳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眉下一片阴影，再配上他那健壮高大的身型，颇有几分压迫感。
对上他那锐利的眼睛，戚姜心里一紧，却看见他神色并非冷漠严肃，反而透着几分玩味。
“我不收你的，你不会折我翅膀吧？”
戚姜：？？？？
这人有病。
这是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当即她气也消了，人也勤快了，跑的速度也飞快了。
直到白家修理铺的牌匾再也看不见后，戚姜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都什么跟什么，真是白瞎了他那一张脸了。
原本就是顺路看见了这家铺子，觉得店面看着干净整洁以为会是个不错的店，如今看来果然不能临时起意！
甩了甩自己的刘海，戚姜重振精神顺着镇子的主路继续向前开。
她记得周炳仁最开始找了一个叫阿强修理铺的地方做学徒，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搬到镇上住，所以她也不清楚这个阿强修理铺到底在哪里。
她原本是没报什么希望的，却没想到还没开出去多远，一个闪烁着霓虹光的招牌就映入眼帘。
相较于其他朴实无华的招牌，这阿强修理铺还挺时髦的。
一个帅气的摆尾停车后，戚姜搓了搓手，这次下车颇有几分势在必得。
然而下一瞬戚姜就呆住了。
只见这阿强修理铺里，走出来了三个妆容艳丽的年轻女人，为首的更是把杀马特造型贯彻完全。
乌黑的烟熏妆眼影都拉到了太阳穴，头发上更是别了数不清的夹子。
女人踩着猫步扭着走过来，嚼着口香糖的嘴撇了撇，上下扫视了戚姜几眼，“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戚姜还没来得及说话，三人就已经围了过来，强势又嫌弃。
“你是哪个村里来的，头发弄的那么土？”
“来我们这里干嘛，是想毁了我们招牌吗？”
“哪个家族派你来的？快说！”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戚姜感觉自己太阳穴都突突的疼。
这镇上的人都怎么回事？
一个两个的都精神不正常？
抿了抿唇，戚姜眼里也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光天化日的你们要干嘛？这不是修理铺吗，我就是个来卖车的，你们至于这么刁难人吗？！”
她可是连早饭都没吃，现在又累又饿，实在是要到极限了！
就算以一对三有点劣势，她现在也不管了！
“卖车？你咋不早说！”领头的女人一听这话，顿时卸下来了浑身的伪装，右手在背后一掏，竟然掏出来一个硕大的放大镜。
戚姜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开始摇头了，“不行不行，你这车是翻新的，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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