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又一次早朝。朝会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雨将至。永嘉帝高踞龙椅,面沉如水。当再次议及西北军饷时,定远大将军江冕群出列,坚持要求增拨巨额饷银,言语间依旧带上那副几分不容置疑的强势。
然而,这一次,永嘉帝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冷意,打断了他的话:“大将军为国戍边,辛苦朕知。然国库并非无底深渊,每一两银子都需用在刀刃上。你此番所请,数额巨大,却未见明细用途,朕,无法准奏。
江冕群一愣,似乎没料到陛下会当众如此直接地驳回,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语气也硬了几分:“陛下!军中粮草器械皆需银钱维系!若无充足饷银,如何稳定军心,抵御外侮?若是边关有失,这个责任……”
“责任?”永嘉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大将军是在提醒朕,离了你的边军,朕的江山就不稳了吗?!”
这话极重!殿内文武百官顿时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江冕群脸色骤变,连忙躬身:“臣不敢!臣只是……”
“朕看你敢得很!”永嘉帝猛地将一份奏折摔在御案上,“就在昨日,朕收到密报,你麾下参将王贲、李茂等人,克扣军饷,倒卖军粮,甚至纵容部下滋扰地方百姓!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兵?这就是你向朕要的军饷的用处?!”
江冕群心头巨震,这些事他并非全然不知,但以往陛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竟当庭发作!他急忙辩解:“陛下明鉴!此必是有人构陷!臣定当严查……”
“不必你查了!”永嘉帝冷冷打断,“朕已派钦差前往核实!若情况属实,定按律严办,绝不姑息!”
退朝后,江冕群脚步虚浮地走出大殿,背后已被冷汗浸湿。他意识到,风向真的变了。
还没等他回到府邸,更坏的消息接踵而至——那些与他过往甚密、在御史台有关系的官员纷纷派人悄悄送信。都称近日有御史上书,弹劾他“治家不严,纵容后宫女儿行为不端,更隐约提及多年前一桩旧案,虽证据不足,却极大地损害了他的清誉。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往日的一些政令在兵部推行时开始受阻。几个原本依附他的中级将领被明升暗降调离要害岗位,而皇帝的心腹则悄然接手了部分城防和京畿卫戍的职权。
而西北地区的重任,永嘉帝开始完全交由镇北侯处理,而非二权鼎立。所以当初永嘉帝多次召见镇北侯和路淮憬,就是为了皇帝势力有一天能彻彻底底取代江家势力。
不过月余,江冕群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看似依旧位高权重,实则已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军权被蚕食,名声被败坏,圣心已失。
最终,在一次关于是否主动出击北国的朝议中,江冕群出于一心想要开疆拓土、树立大楚威望,提出反对意见。却与稳妥持重考虑的永嘉帝发生了激烈争执。
情急之下,他竟口不择言:“陛下切勿担忧北国小贼!当年若不是臣死守边疆,披荆斩棘夺回领土,焉有今日……”
话一出口,他便知失言!这是**裸的居功自傲!
永嘉帝果然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指着他厉声道:“江冕群!你是在教训朕吗!朕看你是年老昏聩,狂妄自大,早已不堪为将!来人!夺其帅印!即日起闭门思过!”
侍卫上前,毫不客气地摘下了江冕群的头盔和象征兵权的虎符。
曾经权倾朝野的定远大将军,面如死灰地瘫跪在地,在满朝文武复杂的目光中,被“请”出了大殿。
……
而宫内。
鸣鸾宫也早已不复往日繁华。庭院落叶无人打扫,殿内光线昏暗,透着一种陈腐的冷清。
虽未降位,但经前朝一闹,宫人早已怠慢。江贵妃枯坐在窗边,往日保养得宜的脸上失去了光泽,眼底布满血丝和深深的恐惧。
父兄在前朝接连失势的消息不断传来,每一次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
“娘娘……娘娘……”璎珞连滚爬爬地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内务府的总管赵大人……朝我们宫里来了!带着好些人!”
江贵妃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内务府的人出马,要么晋升,要么降位。她强作镇定,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袍,深吸一口气迎了出去。
总管赵大人步入殿内,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这萧条景象,最后落在强撑镇定的江氏脸上。“江氏,接旨。”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特有的威严。
江贵妃指甲掐进掌心,缓缓跪了下去。赵大人展开一卷黄绫,声音清晰地宣读:
“罪妇江氏,入宫多年,不思谨守妇德,修身养性。反而善妒成性,先后牵涉苏氏假孕欺君、谋害皇嗣之案,虽无实据指证主谋,然驭下不严,失察之罪难逃!更兼其父兄在前朝获罪,数罪并罚,实难宽宥。”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江氏的心脏。
她听到“虽无实据指证主谋”时,眼底刚闪过一丝侥幸。却被接下来的“驭下不严、失察之罪”和“父兄获罪”彻底打入深渊。
“着,”赵大人的声音冰冷无情,“废去江氏所有位份。”
“念其曾养育已故大皇子,及二公主,便降为最低等选侍。即日迁出鸣鸾宫,移居西六宫最偏远之静思苑,非诏不得出,任何人不得探视!一应待遇,依选侍份例!”
选侍!静思苑!
江氏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因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她失声尖叫:“不——!我是贵妃!我父亲是定远大将军!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她像是疯了一样想扑向赵大人,却被身后两个健壮的嬷嬷死死按住胳膊。
赵大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挣扎,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冰冷的厌恶:“属下也是按规矩行事。放心吧,陛下不会见你。江选侍,谢恩吧。”
“我不服!是夏青棠!是沈霜梨!她们勾结起来陷害我!”江氏涕泪横流,发髻散乱,状若疯妇,口中吐出恶毒的诅咒和哭嚎。
赵大人蹙了蹙眉,似乎嫌她吵闹,挥了挥手,语气淡漠:“带下去。即刻执行。”
几个粗使嬷嬷上前,毫不怜惜地将曾经尊贵无比的贵妃娘娘如同拖拽物品般向外拉去。
华美的衣袍在地上摩擦,金钗玉簪掉落一地。
“放开我!你们这些奴才!我是贵妃!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陛下!陛下救我……”凄厉的哭喊和咒骂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宫墙深处。
鸣鸾宫重归寂静,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绝望气息。赵大人淡淡地扫视了一圈这座曾经极尽奢华的宫殿,对身边的下人吩咐道:“按制收拾出来,以后再做安排。”
“嗻。”众人离去。
沉重的宫门缓缓关上,仿佛也关上了江氏曾经风光无限的前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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