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家失势后,江选侍连带其女二公主沈云瑶亦被永世禁锢于静思苑那方狭小天地。同时,她也彻底失去了太学资格。
念在骨肉血缘之亲,永嘉帝并没有剥去她的公主身份。但她却被赐下了永生永世相伴江选侍居住的旨意。
表面上是一个不轻不重的惩罚,可实际上,它意味着哪怕她未来及笄,也无法离开皇宫开府独立生活。沈云瑶只能陪着自己的好母妃永远禁足,此生无法婚配。
这宫闱之内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浩劫。昔日的喧嚣与跋扈被一扫而空,只余下表面宁和下潜流的暗涌。
竹苑宫内,春意透过雕花窗棂漫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暖影。沈霜梨临窗而立,庭院中嫩柳初绽新芽,迎春花星星点点,焕发着勃勃生机。
两个月间的风云骤变,于她心中不断的波澜已渐次平复。
“公主,明日便是二月十七了。”慕春的声音轻柔,在一旁仔细整理着书箱。崭新的湖笔、徽墨、宣纸与书册齐整排列。
“嗯,我知道了。”沈霜梨应声,音色平静无波。
二月十七,太学开学之日。大楚国太学分文翰、青云、学思三班。而她很显而易见地被分在了最低的学思班。
……
太学初日。
太学院内,因年节余韵与先前宫闱风波的缘故,今年的开学略显清寂。皇子公主、宗室子弟与勋贵后裔们陆续而至,彼此间的寒暄客气而节制。
沈霜梨一袭素雅清淡的浅碧色宫装,携慕春、慕秋二人,准时步入学思班。她的出现,立时引来了学思班的诸多视线——探究、审度、敬畏,亦或是疏离。她容色沉静,仿若未觉。自寻了一处空位安然落座,取出书卷。
然而,总有人按耐不住。隔壁青云班的人走近。
“哟,我当是谁,原是三公主殿下驾临。”一道娇脆却难掩奚落之意的声线响起。说话的正是安国公的嫡孙女,赵清词。
她素日与沈云瑶交好,家世显赫,养就了几分骄纵性情。此刻她领着三两跟班,手中绣帕微掩唇角,目光却毫不客气地将沈霜梨上下打量。
“几日不见,三公主倒是今非昔比,气象一新了。只是……”她话音刻意扬高几分,确保周遭皆能闻听,“这学思班虽然低等,却也乃清静读书、明理知义之地。某些人学识浅薄,却凭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挤占了他人之位,竟也敢坦然落座,岂不玷辱了这满室书香圣贤道理?”
此言何其刻薄无礼,直指沈霜梨以阴谋算计扳倒沈云瑶,方得跻身于此。太学内霎时一静,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于她们二人。
沈霜梨执书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缓缓抬眸,目光落于赵清词面上。
她还没开口,一道温润嗓音响起。
“赵小姐此言,未免有失风度吧。”只见四皇子沈箐从文翰班出来,缓步近前,他面容俊雅,常含春风化雨般的温和笑意,“太学乃父皇旨意所设,命我等皇室宗亲与勋贵子弟共研学问,旨在修身明德,切磋进益,不论是何班,都是极好的。”
“三皇妹来此进学,合乎礼制规仪,何来‘挤占’一说?赵小姐还需慎言,莫要妄测天心,徒伤和气才是。”他言辞恳切,条理分明,既维护了太学规矩,又轻巧地将“妄测圣意”之嫌拂过,更显自身公允明理,顾全大局。
赵清词见眼前来人,马上语塞,面颊微红,只得悻悻低语:“四殿下教训的是,是臣女失言。只是见有人骤然显达,难免心生疑虑……”
“疑虑什么?”又一声音懒洋洋插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三皇子沈珘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唇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赵清词与沈霜梨之间悠悠一转,
“赵小姐,此地是论道研学之所,非是计较权势起落之场。况且——”
他语调微拖,“唰”地一声合拢折扇,虚点向沈霜梨案头那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书箱笔墨:“我倒瞧着三皇妹这案头齐整,翰墨一新,显是潜心向学之人。反观赵小姐你,入学之初不思沉心静气,反倒急于品评他人长短,莫非早已学业精进,考入文翰班成竹在胸了?”
沈珘言语间调侃与压迫并存,既讥讽赵清词无事生非,又似褒实贬地抬了沈霜梨一手,叫人难以捉摸其真意。
赵清词接连被两位皇子堵回,面上一阵青白交加,终究不敢再辩,只得狠狠剜了沈霜梨一眼,领着同伴讪讪回班。
沈箐这才转向沈霜梨,面上依旧是那派温和笑意:“三皇妹不必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安心向学便是。”
沈珘亦挑眉,唇角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四弟说的是。皇妹如今既‘今非昔比’,更当谨言慎行,精益求精,方不负……众人瞩望,不是吗?”
他话中藏锋,似提醒,更似试探。
沈霜梨起身,向二人盈盈一福:“多谢三皇兄、四皇兄出言维护。”
她语气平稳,听不出半分波澜,“霜梨自知学识浅薄,日后在太学之中,尚需两位皇兄多加指点。”
沈箐含笑颔首:“兄妹之间,自当如此。”沈珘却只意味深长地再瞥她一眼,未再多言,转身洒然离去。
一场小小风波看似消弭于无形。沈霜梨重新落座,指尖轻轻抚过书页微糙的边缘。
四皇子沈箐看似温润解围,实则第一时间掠获人心,既施恩惠,又于众目睽睽之下立稳了公正持重的形象。
三皇子沈珘言语戏谑,看似相助,实则字字机锋,充满了权衡与忖度,仿佛在评估一件突然显现价值的器物。这太学之地,果然非清净书斋。方才刁难,不过杯水风波。
她敛息凝神,正欲将心神沉入书中,身旁的空位却有人悄然落座。
“三公主。”一声清越含笑的女音自身侧响起。沈霜梨侧首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女子眉眼弯弯,气质温婉中透着一股灵秀之气,与方才赵清词的骄纵截然不同。
那女子嫣然一笑,主动道:“我姓云,单名一个黎字。”
云黎?沈霜梨心念微动,想起兵部尚书家的那位幼女,似乎正是此名。而兵部尚书一家在朝内位高权重,祖上曾出过三代皇后。其中就包括前几个朝代的懿德皇太后,当时云家的第三女云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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