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逐渐隐没在群山之间,天边残阳转瞬被夜色吞没,山顶的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吹得陈儒艺胸前的发丝微微凌乱,烦躁与寒意交织。
她走在人群的最前方,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高挑的身影被路灯拉长,映出一抹清冷的孤影。
其余同学不自觉地跟随其后,把她视作队伍的引路人。
方才的小插曲,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毕竟夕阳壮丽,大家的心思都被美景牵引,鲜少有人注意到某个角落的波澜。
可在陈儒艺心底,却好似扎着一根刺,看到周盛南时,她为何会反应如此强烈,那仅仅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甚至连姓名都不会被人记住。
人家许平安尚且还未出言拒绝,她却搁那又唱又跳,横冲直撞地站了出来,指责人家的表白者。
忆及自己脱口而出的呵斥,陈儒艺的胸口顿时隐隐发闷,连带着面色也染上几分阴郁。
心底思绪翻涌,她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面上神色愈发晦暗。周围的同学察觉到她身上的寒意,自动与她拉开距离,生怕被无形的寒气波及。
许平安默默跟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时又咽了回去,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窈窕的身影,心底酸涩与暖意交织。
她明白陈儒艺的斥责并非冲她而来,那份强烈的维护让她感到心颤,甚至还让她产生了被对方守护的错觉。
同时许平安还隐隐觉得,陈儒艺的那份怒意里,多少掺杂了对她沉默不语的失望。
山顶光线微弱,学生们沿着主路前行,直到眼前突然灯火通明,那灯光并非市井繁华,而是山巅独有的寂静与明亮。
巍峨的八仙阁酒店伫立在山顶,外形与传说中的滕王阁颇为相似,散发着恢弘的气息。
“原来这就是今晚要住的地方!”六班学生抬头惊叹,语气里掺杂着兴奋与满足。
还有二班学生轻声道:“活动经费在燃烧,这次交的钱物超所值。”
人群不自觉地仰望八仙阁,脸上浮现出憧憬的神色,对许多人来说,这是她们人生第一次宿在山顶。
陈儒艺与众人一同仰头望去,一路走来,夜风吹散了她胸口的闷意,把刚才的不快也一并带走。
凝望着八仙阁的轮廓,她习惯性侧过身,想与许平安说点什么,然而身侧却空空如也。
陈儒艺心头骤然一紧,她顿住脚步,紧张地朝四处张望,愧意迅速涌上心头。她明明已经二十多岁,却还像小孩子似的,负气走在前头,把人落在后面。
想到这里,陈儒艺在心底暗暗斥责自己,脚步正准备折返回去。
人群中,许平安愣愣地看着陈儒艺焦急的模样,耳根逐渐发热,直到她听见陈儒艺低声喊着她的名字,心口陡然一颤,热意瞬间涌上脸颊。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陈儒艺的衣摆,“我在这里。”
陈儒艺循声望去,才发现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的表情微微僵硬,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语气淡淡:“嗯,走吧,去找班主任集合,分配房间。”
许平安低着头,轻声应了句,见对方一动不动,她也只好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那只修长的手忽然伸来,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别走散。”陈儒艺弯了弯唇,叮嘱道。
许平安呆呆地跟在陈儒艺身侧,掌心沁出细汗,却不敢松开。
八仙阁酒店门前,各班班主任早已等候多时,因是乘缆车上山,自然省却了徒步的辛劳,她们并未显露出太多疲惫。
老班清点人数时,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一班的学生人数恰好是双数,这样便不会出现尴尬的落单情况。
人数清点完毕,他宣布:“两人自由结伴,来我这里领房卡。”
自由结伴时间,别班的学生们叽叽喳喳议论,声音此起彼伏,相较之下,一班的氛围安静得可怕,学生们只是默默排队,井然有序。
陈儒艺和许平安无需讨论,两人早已心照不宣,她们从老班手里接过房卡后,便朝着酒店而去。
进入酒店大堂,迎面扑来一阵淡淡的木头香气,地板擦得锃亮,电梯间竖着块木雕,上面刻着八仙阁三个大字。
两人与同班同学交换了房号,方便互相串门联系,电梯缓缓上升,彼此靠得很近,却谁都没有说话,许平安低垂着眼,悄悄看向那只仍紧握着她的手,唇角抑制不住扬起。
推开房门,清新的木香扑鼻而来,两扇对开的木窗迎风而立,夜色透进房间,窗外星光点点。
陈儒艺伸手按下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洒满小小的房间。
空间不大,胜在整洁温馨,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两张单人床,白色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中间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盏仿古台灯。
“终于能好好休息了!”陈儒艺长舒了一口气,将两个背包放下,动作熟练地把里面的洗漱品取出。
在外奔波一天,虽然体力消耗不大,陈儒艺还是觉得喉咙干渴,肩头也有些酸胀,低头忙碌间,她很快意识到身后静悄悄的。
陈儒艺转头一看,许平安还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表情发怔。
她心头一紧,生怕许平安身体不舒服,忙走上前,伸手覆在对方的额头上,掌心触感冰凉,排除发烧的可能性,她顿时皱起眉头。
“平安,你是不是浑身发冷,不会是感冒了吧?”陈儒艺神色担忧,语气带着急切。
许平安眼神躲闪,睫毛轻轻颤了颤,心中的悸动更加猛烈。陈儒艺以为她病了,实际上,她只是由于要和对方共处一室,过于兴奋而已。
梦里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要实现了。
“没,我只是有点累,现在好多了。”许平安强装镇定,慢吞吞地蹲下身,从背包里取出洗漱用品,以掩饰脸上的燥热。
陈儒艺见她脸色还算正常,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不少,“那就好,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想到晚上两人还没吃饭,陈儒艺随口问道:“平安,你想出去吃,还是在房间随意吃点?”
许平安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了顿,山路耗尽了她的体力,如今,她连走出房门都觉得有些吃力,“在房间吃吧,我真的有些累。”
“那行,我带的东西绝对够,咱们就在房间里解决。”陈儒艺了然道,将背包里的食物都翻了出来。
最后陈儒艺选择了自热锅,许平安则拿了桶泡面,狭小的房间里弥漫起食物的香气,虽比不上餐厅精致,却别有风味。
解决好晚餐,陈儒艺将垃圾收拾干净,顺手带出房间,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消食,她乘着电梯下到垃圾间,将塑料袋投入垃圾桶,然后不知不觉便走出了酒店。
刚迈出大门,夜风迎面扑来,清凉刺骨,昼夜温差极大,陈儒艺抬头望向远方,漫天繁星洒落,星星明亮且清澈,是城市里看不到的景象。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驻足凝望许久,待到手脚冰凉,她才准备返回酒店。
转身离开之际,陈儒艺下意识抬头,正对上坐在窗边的身影,许平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隔着几层楼高,两人的视线交汇,谁也没有移开。
夜风呼呼吹过,心跳声在胸腔里不断放大,陈儒艺张了张口,下意识唤着平安两字,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回到房间时,许平安已经坐在床尾,她脸颊泛着红润,比在外时精神好上许多,见到陈儒艺回来,她抿唇笑了笑,“你回来了,儒艺。”
陈儒艺点了点头,去背包里翻找马克杯,她有喝热水的习惯,也不喜欢用酒店的杯具。
想到许平安爬山时苍白的脸色,身体透支过度,也应该喝点温热的,于是顺手烧了壶水,“平安,你也喝点热的吧,你带杯子了吗?”
许平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见她手里拿着一只白色马克杯,羞涩回道:“我没带。”
景区的卫生条件如何,新闻已经报导过不少回,想到这,陈儒艺晃了晃手上的马克杯,“你介意用我的杯子吗?”
“不,不介意。”许平安声音细得几不可闻。
水开后,陈儒艺端着水杯走到许平安的床边,想到她要用自己的马克杯,心头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慌乱。
就在这时,刺耳的门铃声骤然响起。
愣神间,她手上一抖,杯里的温水便悉数洒在许平安的床单上。
“糟糕,对不起,平安!”陈儒艺慌忙抽出纸巾,压在湿透的床单上来回擦拭,可水迹蔓延得太快,大片的床铺都湿了个彻底。
许平安也连忙蹲下身,与她并肩擦拭,语气却轻柔安慰:“没事的,这点小事,不会影响我睡觉。”
她的语气越是轻柔,陈儒艺心里的愧疚就更甚,手上的动作又乱了几分。
这时,门外的铃声恰时停下,周子涵的嗓音透过门板,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学霸,你在房间吗?”
陈儒艺手上一僵,压着情绪放下纸巾,快步去开门,只开了一条小缝,语气明显不耐:“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多余的零食,我的吃完了,还挺饿的。”周子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眼神却忍不住往房间里瞟。
陈儒艺心里烦闷,随手塞了几包点心递过去,关上门时连余光都懒得给她。
回到房里,许平安仍在安静地擦着湿痕,那双素白的手指在灯下分外纤细。
陈儒艺望着那滩彻底浸湿的床铺,只觉心乱如麻,她想叫前台,但团体住宿的酒店,夜里保洁根本不可能随叫随到。
她的目光转向自己那张完好的小床,咬了咬唇,终究还是低声开口:“怎么办,平安,你愿意和我挤一挤吗?”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许平安的耳畔嗡嗡作响,她竭力让声音平稳,却仍掩不住那一丝颤抖:“嗯,我愿意。”
陈儒艺听到她的答复,心头才稍稍安定,想起白天她爬山时的疲惫模样,便柔声催促:“你先去洗澡吧,洗了会舒服很多。”
许平安怔怔点头,抱着睡衣走进浴室,淋浴水声响起,她靠在门板,整个人恍若身处梦境。
直到换好睡衣出来,脚步都还是轻飘飘的,心底翻涌的不是疲惫,而是紧张与喜悦交织。
陈儒艺见她出来,没多看,只急急拿着睡裙钻进浴室。
她最讨厌身上黏腻的汗意,冲得干干净净才安心,等她吹干头发走出时,许平安已缩进被子,露出一截发梢,安静得像个公仔。
“早点睡吧。”陈儒艺轻声说,随手关了灯。
房间顿时陷入黑暗,狭窄的床铺让她们几乎贴在一起。
陈儒艺的胳膊上传来对方冰冷的体温,肌肤不必翻身就能触碰,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薰衣草香。
她闭上眼,心跳却乱得厉害,怎么也无法入睡,索性睁开眼,低声问道:“平安,你是不是很冷?”
许平安全身僵直,呼吸很浅,被她的气息包围,心悸得厉害:“还好,只是一点点。”
话音刚落,身体骤然被温暖包裹,陈儒艺的手臂环了过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发丝落在她脸颊,带着清香的痒意,心跳声在胸间回荡。
“这样就不冷了,睡吧。”陈儒艺轻声呢喃,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抚。
许平安睫毛轻颤,靠在她肩头,声音轻若细语:“晚安,儒艺。”
[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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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单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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