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酸软的腰下楼，刚开门，沈知远像一团落地的云扑向祝瑾辰，直扑得祝瑾辰踉跄着，差点摔倒。
谁说这白月光没杀伤力啊，这白月光可太有杀伤力了。
祝瑾辰的皮肤本来就是晒不黑的白，但他衷于闹腾，静如大白兔奶糖，动若飞踢出击的疯狂的兔子。
沈知远的白是苍白，十一月中旬就穿上了羽绒服，一张脸埋在祝瑾辰领口处，颜色像纸。
祝瑾辰稳稳身形，托住沈知远，腰被沈知远揽着，沈知远的呼吸扫过祝瑾辰脖颈，略有些急促。
祝瑾辰伸手顺了顺沈知远的背，有些奇怪沈知远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你还好吗小远哥，碍不碍事？”
比起询问缘由，还是沈知远这副如同纸糊的身体眼下更要紧。
沈知远似乎回来得急，也没提前跟陆攸宁说，正好赶上陆攸宁不在家过来。
祝瑾辰刚想说要不你歇一会儿我载你去公司，差点闪了舌头。
他在脑子里咣咣扇自己两巴掌，对上面前明显年轻很多的沈知远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眼神，略感恍惚。
都死过一回了还敢碰车继续当免费司机，我祝瑾辰简直勇敢大胆得要命。
下意识地揉揉胸口，祝瑾辰递了杯热水给沈知远，自己倒了杯冰牛奶咕嘟咕嘟喝光，直到感觉大脑完全冷静下来后才放下杯子。
祝瑾辰喝得太快，冷不丁打了个嗝，返出一嘴奶味。
奶嗝受三个大字顶替掉此前开车的想法占据大脑，祝瑾辰看着面前一口一口喝着水、温温柔柔看着他笑的沈知远，感觉更恍惚了。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怎么轮到老子就是个个哥哥都想X我。
回想起沈知远的告白，祝瑾辰尴尬得要命。
但更要命的是，尽管现在又是两个当事人独处，但跟祝瑾辰表明心意的，是28岁的沈知远，现在在他面前坐着的，是毫不知情的21岁的沈知远。
况且祝瑾辰也不知道沈知远到底为什么喜欢他，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更不好意思妄加揣测，现在的沈知远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总不能在祝瑾辰刚被带回陆家，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喜欢了吧？
祝瑾辰感觉自己脸颊发烧，自恋的奶嗝受几个大字如同一块金灿灿的匾额，重重地压在了他十九岁的瘦弱肩膀上。
做人难，做死人难，做一个微活的死人更难。
“怎么了小辰，不舒服吗？”
沈知远看着祝瑾辰咕嘟咕嘟喝完牛奶，从龇牙咧嘴到面红耳赤再到现在仿佛宕机，小表情变了一轮，怎么看怎么觉得俏皮和可爱。
他抽出一张纸，要给祝瑾辰擦擦留在唇角的奶渍，祝瑾辰朝后退了一点挥挥手，熟练地舔了一圈嘴角。
小辰酒量很差，还是小孩子，奶不离手只为多窜几公分，这些都是沈知远从前和祝瑾辰打电话，或者在网上聊天时总结出来的。
沈知远总是想象祝瑾辰为了努力长个子，咕嘟咕嘟喝牛奶的样子。19岁的祝瑾辰比26岁的祝瑾辰更稚嫩，脸颊上的软肉更多，神情也鲜活。
适应了几天这副年轻的躯壳，就仿佛祝瑾辰还是19岁的少年一样。
沈知远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难过。
就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着急，就算假期只剩几天，请假回国也要第一时间来见祝瑾辰。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迷迷糊糊躺在疾驰的车里，祝瑾辰温暖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喊他不要睡，快醒醒。
于是沈知远从梦中惊醒，清醒后只剩一个念头，回来，不论怎么说他都要回来一趟，亲眼见一见祝瑾辰不可。
其实过了这么些年，沈知远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已经好转不少。虽然还是没办法像常人一样生活，但至少也能支撑沈知远自如地越洋航行。
头发睡得凌乱的祝瑾辰揉着眼睛开门时，沈知远忍不住飞扑着抱住他。
柔软的、带着热气的少年被拥入怀中的瞬间，沈知远心里莫名的焦躁和疼痛消解了。
仿佛他极力想要留住却留不住的什么重新落地，这次被他整个抱住了。
“我没事啊，小远哥你还好吧？”
祝瑾辰合上冰箱门，才看见陆攸宁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便利贴，大意是让祝瑾辰醒了的话记得把牛奶热了再喝，一定要吃早饭之类的。
类似的话祝瑾辰扫了眼手机倒是没瞧见，都什么年代了还用便利贴留言，是没有微信吗？
哎卧槽。
祝瑾辰一拍脑壳。
他好像在揍完韩宙之后，为了防止再被陆攸宁兴师问罪，提前把陆攸宁给拉黑了。
祝瑾辰回想起这几天陆攸宁对他看似谦和有礼的态度，不禁滚了滚喉结，赶紧喝口水冷静一下。
刚喝完牛奶又猛灌水的后果是，惊吓过度的祝瑾辰又连续打了两三个嗝，打得泪眼朦胧，极为悲壮，根本停不下来。
瑾辰小公鸡打鸣似的打了几分钟的嗝，过来做饭的陈阿姨看他这样，都跟着沈知远一起乐了。
最后还是陈阿姨猛地拍了拍祝瑾辰后背才止住，说这叫“回魂”。
听到这个说辞，祝瑾辰一激灵，喉咙里咽不下去的一口气才顺了下去。
回魂。
祝瑾辰摩挲着手里刚才无意识揉皱的便利贴。陆攸宁写下的字被指腹慢慢展平，重新读过。
沈知远贴心地给祝瑾辰递上一杯温水，病态白皙的手叠在祝瑾辰的手上，有意无意盖住纸上的字迹。
他关心地看向愣神的祝瑾辰，从他放空的眼瞳中试图读出一点心绪，试探性地开口：“怎么了小辰，和攸宁吵架了吗？”
“哪儿能啊这哥俩，小远你也是来得巧，小陆今天早上还打电话告诉我，辰辰昨天晚上吃了海鲜，让我今天给做点清淡的养养胃呢。”
陈阿姨边放水择菜边回头替祝瑾辰回话，沈知远一脸震惊地看向祝瑾辰，祝瑾辰回之以两脸震惊。
陆攸宁？打电话？让陈阿姨做点清淡的菜？
这段话不管怎么排列组合，都让祝瑾辰倍感魔幻。
陈阿姨你搞错了吧，陆攸宁不是忙工作忙得早出晚归，哪可能知道我昨天晚上在哪儿开生日派对，晚上又吃了啥？况且不是提前知道沈知远要过来，才让做点清淡的菜吗？
“是我有口福陈姨，我这次回来得临时，都没跟攸宁说，幸好小辰在家，我也能顺带着沾光了。”
沈知远握紧了祝瑾辰的手，笑呵呵地跟陈阿姨聊天，余光看祝瑾辰还一脸复杂地愣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终于还是忍不住上手朝他脸上捏了捏，“我在外面就想着吃点家常菜，小辰怎么天天吃还是这么瘦？”
“哇小远哥你还说我，我只是看着瘦而已，跟人打架可从来没输过。”
祝瑾辰被捏着脸颊肉晃啊晃，露出一口白牙不忘反驳沈知远，伸臂展现自己的肌肉力量。
袖子撩到肩膀处绷起胳膊，肌肉线条流畅紧实，的确是不疏于锻炼的表现。
“还想着打架呢。”
一道声音倏而从身后响起，没来得及回头，热源靠近了祝瑾辰，抵在他背后。
一只大手捏住祝瑾辰白净的胳膊来回摩挲了几下，明明是在检验他肌肉练得如何，却摸得祝瑾辰浑身刺挠。
陆攸宁放手的瞬间，祝瑾辰跟炸了毛的猫似的，立马反身跳到沈知远背后。他胡乱地扯下袖子，用一种小心我告你性骚扰的眼神戒备地看向陆攸宁。
殊不知沈知远被祝瑾辰扯着衣服下摆一阵暗爽，笑意更甚，甚至反客为主地替祝瑾辰问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陪小辰吃饭。”陆攸宁只失落了几秒，接着收敛起情绪很自然地脱了外套，“倒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还真没通过气啊？
祝瑾辰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眨巴，没看明白陆攸宁和沈知远这是在演哪出。
光论长相，祝瑾辰和沈知远的确有五六分相似。
但两个人的个性全然不同，沈知远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更为沉静，不像祝瑾辰一样，浑身使不完的牛劲，主意也多，光是眼珠子转来转去，就很难让陆攸宁装成没看到的样子。
陆攸宁瞧着祝瑾辰一副看戏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也没了跟沈知远夹枪带棒说话的念头，只朝祝瑾辰招招手。
祝瑾辰见状屁颠屁颠地撒开了沈知远的衣服，朝陆攸宁走过去。走到一半祝瑾辰突然刹住了车，和陆攸宁互看一眼，都愣住了。
这种习惯是和陆攸宁成了床伴之后才形成的。
说起来也可笑，小时候祝瑾辰对着陆攸宁言听计从，但陆攸宁拿祝瑾辰当弟弟看，要他到自己身边来，从来都是喊他名字，再等着雪球一样白生生的弟弟跑过来扑到他怀里，从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唤小动物似的招招手。
而祝瑾辰显然比小猫小狗更乖，不需要陆攸宁开口，就会顺从地朝他身边去，抬眼看陆攸宁的眼神充满崇拜，仿佛他说什么，祝瑾辰都会无条件相信似的。
祝瑾辰就像陆攸宁手底下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娇宠，身娇体软好抱，也从来没想过要从陆攸宁这里得到过什么。
就连送沈知远去机场的路上出了意外，祝瑾辰打电话给陆攸宁，面对陆攸宁劈头盖脸的指责，也只是全盘接受，淡淡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是祝瑾辰活着的时候说的倒数第二句话，最后一句话是好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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