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断崖下的深渊被暮色笼罩,显得更加幽深难测。
秦域独自坐在崖边,双脚悬空,感受着山风从脚下呼啸而过,带着一丝近乎诱惑的凉意。
他怔怔地望着下方,脑海里思绪纷乱。如果……如果当初“秦玉”没有在这里失足掉下去,他也没有到这里来,那么现在的秦家会是什么样子?四个孩子又会怎么样?是自生自灭?还是原身已经成功挤进网红圈,然后带着他们发家致富。
秦域希望是后者。
然后他又想到了他自己。
如果没有来这儿的话,此刻他的灵魂也许正在这世间自由自在地飘荡,又或许他已经投胎转世,成为一棵树,一只猫,一个婴儿...正在某个地方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必为眼前这些柴米油盐发愁,更不必为青春期少女的烦恼操心。
想着想着,他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念头:如果他现在也像原身一样,不小心从这里滑下去,是不是一切困扰就结束了?这个沉重的担子,是不是就不用扛了?就在他被这种阴暗念头缠绕,几乎要溺毙在自我放逐的情绪中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却很清晰。
“臭小子。”
秦域回头,看到岩羊站在不远处,高大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脸上带着了然的神情。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秦域有些愕然,他借着打猪草出来放空一会儿,连雪梨都不知道他要来这里。
“猜的。”岩羊慢慢走过来,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他顿了顿,补充道,“上次我就感觉你对这里的态度不太一样,是因为风景很好嘛?”
秦域微微一怔,没想到岩羊观察如此入微。“是啊。”他转回头,目光落向天边被夕阳染红的云彩,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风景,真能让人静下心来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岩羊嘴上嫌弃,身体却很正直,也同他一样眺望着远方,气氛安静而舒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平稳:“跟我说说吧,有什么想不通的?”
秦域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
岩羊像是解释般说道:“看你脸色那么差,刚刚要不是我喊你……你都想跳下去了吧。”
秦域:“……”倒也不至于。
不过有人愿意听他说话是件好事,而且岩羊和雪梨一样,在秦域看来都是他生命中留不住的人,说直白点就是过客。对于秦域来说,跟他们倾诉,比跟秦大姐倾诉要容易得多。
压抑的情绪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秦域深吸一口气,将他这段时间内心的困惑——该如何教育好这四个孩子,一一对岩羊坦白,“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把她们被我越养越坏。”说这句话时,他语气里充满了无奈、焦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怀疑。
岩羊却是笑了,问他:“怎么?又不是你头铁站出来说“我管”的时候了?”
秦域知道他说的是去周家寨那天。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秦域不知道该怎么说,正挣扎着,岩羊忽然抬手往他头上揉了一把。
“你怎么那么傻啊!”岩羊说:“这跟你失败不失败没关系。路是自己走的,老师教,家长引,最后抬脚的都是自己。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换个人,早趴下了。”
他的话简单直接,却奇异地有一种力量。秦域憋闷的心口似乎松动了一点。两人就这样坐在崖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谈及正事的时候,岩羊话不多,像是刻意留出空间让秦域发泄,但他每一句都落在实处,没有虚浮的安慰。在对待秦梦瑶即将面临的分流问题上,他也向秦域表达了一些他个人的观点。
“学历还是很重要的。”岩羊折了根草茎在手里把玩着,说:“我觉得吧,能上高中还是上高中。职校也不是不行,但氛围确实不一样。高中见识的东西、认识的人,都不一样。这不是说职校的孩子不好,是环境摆在那儿。”
秦域当然也是这样想的,比起职校,他更希望秦梦瑶能走普通高中这条路。这不单单是为了高考这一关,更多是考虑职校比起普高而言,管理相对松散,学生大多抱着混日子的心态,很容易被带偏。
可是……
“老师说她希望不大。”秦域无比犯愁。
他觉得梦瑶这事比梦璇伤人还让他苦恼,梦璇的事虽然也很恶劣,但至少还在他能解决的范围内,两万多块钱没了就没了,还能再挣。但梦瑶不学习,他总不能把书本嚼碎了喂她吧?喂了也不一定管用。秦域望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又默默地叹了口气。
“还有一个学期呢,急什么?”岩羊继续说,“大不了你给她找个老师补习,找找方法,抓抓基础,能补多少是多少。孩子自己要是能开窍,进步会很快。就算最后真没考上,至少努力过,不留遗憾。”
这番建议,简单直接却很有道理,但从岩羊嘴里说出来,让秦域有些意外。“这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他老实说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会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之类的。”
岩羊嗤笑一声:“不先读点书就去行万里路,那不成瞎溜达了?走再多路也是白搭。”他顿了顿,语气更为认真地说:“人生是一场比耐力的马拉松,不是百米跨栏。一时的落后不代表永远落后。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自责,而是陪她们一起想办法。”岩羊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拍着他的肩膀给予口头上的鼓励,说:“加油吧!小强!”
秦域:“……干嘛叫我小强?”
“打不死的小强啊!”
“去你妹的!”秦域握起拳头往他身上揍了一下,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好神奇啊!
他似乎又重新有了力量。
**
等夕阳在天边只剩最后一点余光时,两人开始慢慢往回走。
秦域这才想起岩羊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便问他有什么事。听了秦域的问话,岩羊才像是刚想起来似的,一拍脑袋。
“哦,对!差点儿忘了正事。”他侧过头,看着身旁眉头似乎舒展了些的秦域,“大赛马上开始了你知道吧?”
“知道。”秦域点头,目光黯了些许,问:“比赛结束后大部分车手就要走了吧?”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是不是要走?怕不合适,所以才换了个比较含蓄一点儿的问法。
但得到的答案却是一样的。
“嗯,都走。”岩羊回答。
“哦。”秦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岩羊看出了他言不由衷的样子,厚脸皮追问了一句:“怎么?舍不得我?”
“完全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就算有又如何呢?秦域十分清楚,岩羊便如同这山谷里的一缕清风,偶尔经过他周围,恰好拂过他脸庞,但绝不会为他而停留。
当然,他也不希望岩羊就此停留。
他舍不得。
这个他自己都不愿意待的地方,他怎么舍得……
所幸岩羊对这个话题也没有纠缠太久,他挥了挥手,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潦草骂了句“算了,你一贯没有良心……”然后开始说起正事来。
岩羊说:“比赛结束当天,基地照例要搞个篝火晚会,规模不小,到时候肯定需要些临时人手,主要是准备烧烤食材、看管火候之类的杂活。我问过老秦这活儿报酬还行,也不算太累,就帮你问了问。你想不来?”
一听到有活儿干,秦域眼睛都亮了,心里那点伤春悲秋瞬间烟消云散,就像瞌睡遇到了枕头!想他正为接下来的生活开支发愁,这种临时性的、能快速拿到现钱的工作正是他求之不得的。“来!当然来!”他几乎是立刻应下,语气里带着感激,“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少来这套,”岩羊打断他,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想来就行。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具体时间。”
“嗯嗯!”秦域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忽然又想起,“对了,你不是有我微信和手机吗?那你给我发消息不就好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我……”
忽然秦域觉得右眼一阵刺痛异物感,忍不住“嘶”了一声,停下脚步,使劲揉着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岩羊暗自庆幸,好险!他刚刚根本编不出理由。
“好像……进虫子了,”秦域眨巴着刺痛的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有点疼。”
“别乱揉,越揉越深。”岩羊打掉他的手,凑近他,借着微弱的天光查看:“我看看。”他高大的身影骤然笼罩了秦域,带着一缕独特而迷人的气息,那是秦域从未在他人身上嗅到过的。
“不.不用。”秦域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岩羊一把按住肩膀。
“别动。”岩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他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撑开秦域的眼皮,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秦域湿润的眼睫。
“看到了,一个小黑点。”岩羊说着,低下头,“我给你吹出来。”
秦域窘迫至极,一心只想要拒绝:“不用了,我……”
“说了别动。”岩羊打断他,语气加重了几分,按住他肩膀的手力道也紧了紧。两人距离极近,近到秦域能看清岩羊被日光晒得微红的皮肤纹理,和他专注凝视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这种过近的距离让秦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混乱又清晰的意外之吻,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当岩羊轻轻吹向他的眼睛时,秦域因不适与紧张,睫毛如蝶翼般剧烈颤动。飞虫被吹走了,但岩羊并没有立刻退开。他的目光从秦域微微发红的眼睛,缓缓移到他因为刚才流泪而显得有些湿润的眼角,再往下,落到那双紧抿着的、线条清晰的嘴唇上。
岩羊的眼神微微一黯,那次意外亲吻的柔软与陌生触感,带着一种肆意的诱惑,猝不及防地涌回他的记忆深处。此刻,那种想要再次确认,甚至更深入掠夺的冲动,毫无预兆地变得强烈起来。
秦域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突变,以及岩羊眼中那抹骤然加深的幽暗。他心下一凛,下意识地便要偏头躲开。
但岩羊的动作更快。
几乎在秦域闪过躲避念头的刹那,岩羊那只原本按在他肩头的手骤然移至他的后脑,五指穿过他的发丝,紧紧固定住他的头,不容他有丝毫退缩。另一只手则迅速而有力地掐住了秦域的脖子,带着一股近乎掌控的力道,迫使他微微仰起头,整个人都被牢牢禁锢在岩羊的身前。
两人体型和力量上的差距在这一刻显露无遗。与雪梨相比,秦域虽不算瘦弱,但在常年从事极限越野运动、身形高大健硕的岩羊面前,仍显得有些单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完全压制,动弹不得,只能微微仰着头,承受着岩羊俯视的目光和骤然逼近的灼热呼吸。
“你……”
岩羊准确地预判到了他想说的话,然后回答:“我想再试一次。”
他是个天生的行动派,话音未落,便带着一种野性的、不容抗拒的气势,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林间的风声、虫鸣似乎都远去。
这一次,不再是意外的轻触,而是充满了明确意图和强大张力的侵占。这个吻带着山风的凛冽和岩羊本身炽热的温度,强势地撬开了秦域的唇齿,仿佛在宣告一种不容置疑的主权。
被困在岩羊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臂弯之间,周围是逐渐深沉的暮色,只有彼此激烈的心跳和纠缠的呼吸声清晰可闻,秦域完全愣住。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对方温热干燥的嘴唇贴上了自己的。不同于上次他发烧时的那个意外,那个短暂又仓促的触碰。
这一次,岩羊的吻带着一种坚定掠夺,甚至……在他因震惊而微微张嘴的瞬间,对方温热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这个举动如同惊雷般在秦域脑中炸开!
他使尽全力猛地往岩羊胸口一推,终于结束了这个短暂却足够惊心动魄的接触。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暧昧又紧张的气息。
秦域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所有的烦恼都被这个吻挤到了角落,他瞪着眼睛,几乎是语无伦次地,下意识地把最直接、最技术性的疑惑抛了出来:“你……你为什么伸舌头?!”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问的是什么鬼问题!
岩羊重重地喘息着,深邃的目光在暮色里亮得惊人,也欲得吓人。
他就这么露骨地盯着秦域,仿佛要用眼神将他生吞活剥。
听到秦域这突兀的问题后,他沉默了一秒,然后,用一种近乎坦荡的、带着原始野性的语气反问道:
“不可以吗?”
“……”秦域心头猛地一颤,仿佛被那目光盯在原地,动弹不得。然而事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就是: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在情爱上的认知少得可怜,他全然不顾规则与对错,他只遵从本能。
生活太苦了,来颗糖中和中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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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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